五 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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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让现在也拉不回傅悟铭,再说于龙海一伙受辱,自己拔腿就走,从情面上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曾让牙一咬索性不再去想了,他其实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顾忌这少年的身份的,因为他有找于龙海出面解决郭东源的想法,自己年岁越大,真是算盘越多了啊!其实有些如意算盘打在前面是一点没用的,这他妈的是在江湖上,刀头舔血,连今天都不知道明天,还打那许多算盘作甚,倒是傅悟铭那样,全平自己感受行事,才他妈的活得反而象个人样呢!曾让只能静观其变了。
“呵!又是你个泥棒子啊!”那少年打横撤了一步,把剑横在胸口,脸上还是笑眯眯地道:“你倒是土点,但还没当要饭的,我不为难你,我只找叫花子的晦气,你别自取其辱啊!”
傅悟铭直直地在场中站定了,一直没说话,头微抬,眼睛象是看着远方,这时候日头正落向西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看景色呢!
那少年看到傅悟铭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脸上开始恼了起来,把手里剑一震,剑从鞘里弹出一寸又落了回去,只发出“噌啷”一声响,“你听见我说话么!”声音提得很高,给曾让一种怪怪的感觉。
这时候傅悟铭仿佛才回过神来,眼光转到那少年身上,茫然地道:“我站在这里碍着你么?”
曾让在想像着傅悟铭那种诡异而又飘忽的眼神发散到那少年身上,那少年是否会识机一些,放两句话就闪人呢!
那少年却不是那样想的,傅悟铭的眼神给他的感觉是那样的轻蔑无视于他,而傅悟铭的说话明显是和他对上了,他心里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恶气,脸上恼怒神情更炽,但傅悟铭的那种漫不经心也确实有点震慑住他了,并不敢托大,“噌”一声将宝剑擎在手中,左手剑鞘一指傅悟铭,咬牙道:“你是自己找死!”
话音未落,手中剑祭起一道剑花,直向傅悟铭身形罩去!
那傅悟铭只等那少年剑锋到得身前,突然身形一晃往那少年的右后方斜刺里冲去,身形快如脱兔,直从少年的剑势中失却了踪影。
少年见剑招未老,傅悟铭居然不退反迂回到自己的斜后方去了,心里一震,自己这套剑法可是自四岁入了师门便受到师尊亲自调教的,而自己师傅沉浸剑道俞今要有五十载了,多少人和他说起自己师傅是中原武林数一数二的绝顶剑术高手,这一套师傅的“追云披霞”剑法,据师傅高兴了讲起,一共只传了四个人,可见师傅是拿它压箱底的啊,自己刚才一剑“追云”第四式还是头一遭实战对敌施展呢,不觉间已经把这个泥棒子当成强劲敌人对待了,师傅一再告诫自己要慎用这“追云”四到七式,因为这四式俱是不给对手后撤的追命剑法,居然被眼前这个泥棒子一冲间就给化解于无形了,如何能让自己心里不惊呢!
曾让一直担心傅悟铭会拔刀,现在看到傅悟铭几乎使出和前晚对付自己一样的身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暗道还好,只要傅悟铭不拔刀,顶多象前晚制住自己一样把那少年制住而已,这样心头一轻松,便专心看场中两人周旋起来。
傅悟铭身形冲向那少年的右后方,身子竟然在冲势中拧了过来。
那少年剑招未老,余光已然瞥见傅悟铭的身子拧了过来,正对着自己右侧的空门,急切间硬生生把剑招撤了回来,一招“披霞”第三式,将自己右侧守得密不透风,原指望这个泥棒子会向自己攻来,却未料那傅悟铭又是身形一晃,人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又往那少年的右后方再冲了过去!
那少年此时身子尚未转正,给那傅悟铭这样一冲,便是让敌人闪到了自己身后了,而且自己余光看得真真切切,对手在前冲的时候,身子边冲边又拧了过来,这种身法,莫说自己没有见过,就连想都未曾想得,因为有着如此迅捷的前冲之势,除非你停下来或者速度急剧放慢,否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但眼前这个人正真真切切地在演示着给他看呢!
少年年纪虽轻,但由于师承和家门渊源,自身的艺业已经可以挤入江湖一流高手之列了,只是尚缺乏实战经验而已,同门攻防解拆和实战对敌完全是两码事,既没实战格杀经验,便容易心慌意乱。少年心神开始慌乱,早就想不起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往对手相反的方向疾冲,等稳住阵势再封住自己的两侧攻击对手,少年只知道逼自己赶紧想出应付背后袭击的守势,心念闪动间,一招“披霞”第五式也是最后一式便自然而然的使将了出来!
曾让只看见那少年剑势凌厉,剑锋灵动,剑影漫天,端得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高绝剑法,忍不住都想喝声彩,只是看得眼花间已经顾不上了!
那少年的“披霞”第五式一旦施展,就真如浑身披霞一般,自己身影被自己的剑影重重叠叠笼罩起来。
那些乞丐离得近的早爬远了,都跌倒趴拉地在地上,看到这架势,就觉得那少年的剑影随时都会向自己飞来一般,再看那少年的身形已经模糊起来。谁都没有注意到傅悟铭的身形之诡谲,更不可能看到傅悟铭居然嘴角闪露一丝笑意。

傅悟铭的身形继续如前一般无二的斜刺里冲拧,再冲拧!仿佛随着那少年剑势的加快也在加快着一般,开始让看得人怀疑这样他们两个人还能互相看清楚对方的身影么!
少年不会有这种疑惑,因为他一直在紧盯着对手的身形,眼光不及就转动身形,这时候他就如同在原地转着圈子连续施展着“披霞”第五式一般,他一点都不敢放松,他完全认识到,对手看定了他的身形比自己看他真切的多了!
少年感到有一股无形的气场压迫着他,那是他说不清楚的一股暴戾之气,和杀气截然不同,压迫着他的剑势越来越快,剑影却越来越小!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看到傅悟铭的表情,他现在脸上的表情是相当怪异的,就如同猫逮住了老鼠,又把它在自己的双爪间蹂躏过之后,再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虽然还有着行动能力,但是已经吓破了胆的猎物一般,就算猫现在张开了双爪,这个猎物居然也不敢再跑了!那接下来猫儿应该做什么了呢?
傅悟铭如同那只猫儿一般,在身形疾冲疾拧间突然张了张嘴,可惜没有那两颗獠牙露出来,不过这谁也看不到,包括那个少年!
就在傅悟铭张张嘴的同时,他的脸上一下子闪过一丝狰狞!那是猛兽开始要猎食的时候才会有的狰狞!只可惜那少年看不见!
傅悟铭的身子象撞上一面铁墙般嘎然而止!又象被那面厚实的铁墙反撞了回来一般,上半身突然折了回去!
这一刹那的变化,曾让看得居然无比真切!曾让猛地就意识到傅悟铭要出手了!联想起前晚自己在莫名所以中已经受制,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傅悟铭的手法!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曾让只觉得眼睛里象起了雾一样什么都没有看得清楚,那眼睛里的翳瘴就象一闪而逝般,立即恢复了清明!场中刚才犹如蜂蝶穿花般的两个人一下子都静止了!
傅悟铭紧贴着那少年的后背,两条胳膊也和那少年的胳膊紧紧贴在一起,由于两个身高差了差不多一个头,所以两人的胳膊都高高举着,还有少年手中的剑和剑鞘,也那样斜刺向空中,姿势说不出的怪异!
曾让一眼就看见向着自己这面那两人的右手,少年还是紧握着他的剑,而傅悟铭的中指扣住了那少年的“太渊”**!两人的左手曾让看不清楚,估计那少年的左手也是给傅悟铭制住了。
曾让还在考虑傅悟铭会怎么样处置那个少年,自己是不是该想办法让场上的局势缓和乃至分解掉的工夫,就听见那少年惨叫了一声!
那少年在惨叫的同时身子也已经离开了傅悟铭的控制,两手一下子合拢在胸前,趔趄着往前冲了四五步,方才稳住。
少年一站住身形,整个身子还是佝偻着转向了傅悟铭,手里的剑与剑鞘兀自牢牢地抓在手中。
曾让听见那少年撕心裂肺的惨叫暗道不好,等那少年回身,赶紧仔细看去,却又没发现那少年身上有何明显的伤势,正琢磨莫非给傅悟铭伤了经脉,那可非同小可啊!急切间一眼瞥见那少年拿着剑鞘的左手小指竟然向外翻着翘在那里,显然是让傅悟铭从后面给硬生生地扳折了的!
曾让不由得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看着那少年翻翘在外的小指,自己的手都不禁隐隐作痛了一下,暗自惊吓于傅悟铭好狠的手段!再看那少年吃了这样的硬痛,居然仍牢牢的抓着剑与剑鞘,也不由得佩服那少年的狠劲!一时恍惚间,竟然觉得场中站着的两个都不象活生生的人一般。
傅悟铭又昂着头看着西边日暮的风景,根本不看那少年,嘴里喃喃自语般说着:“我站在这里碍着你么!”
这句话说完,就连曾让都觉得头皮发麻!
那少年疼得龇牙咧嘴,暮春的黄昏,阵阵凉风袭来,曾让和倒地的乞丐们都感觉到一丝寒意,可那少年的额头,豆大的汗珠直冒出来!
于龙海和几个壮实的乞丐开始往场中逐渐围拢过来!
少年佝偻着身子晃着脑袋瞥了他们一下,一咬牙站直了身子,忍着疼咬着牙道:“算你狠!今天你站这儿算你狠!”说了这句又倒吸了口气,“以后你站那都别想安生!”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那少年已经跃起身形,上了清明观的山檐,身形一下子就消失在清明观的山墙之后了。
于龙海正要向傅悟铭说点什么,曾让也快步赶上前去,那傅悟铭竟然连看都没看一眼于龙海,转身就走,走得相当急促,就如一刻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抑或是连多看于龙海一眼都不愿意!
傅悟铭和曾让差点就要擦肩而过的当口,曾让只觉得傅悟铭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曾让本打算再和于龙海说些什么,现在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傅悟铭拖拽着向前走去,曾让还想扭头和于龙海招呼一声,却也觉得没那个必要了,就看见于龙海和一众乞丐们在后面悻悻地招了两下手,便掉头紧紧跟上了傅悟铭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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