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启动了，继刚才感到稍稍有些安心。没买到卧铺票，只能挤在硬座车厢里，不过继刚觉得这样挺好，人那么多我看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来抢了。
连续折腾了那么长时间，继刚都没有好好睡过一下，火车开动的时候，他真的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水仙，你坐我旁边，替我看着点，我实在困得不行了，得眯上一会。”继刚对水仙说。
“行啊，继刚哥哥，你就放心睡会吧。我真没想到你在外边是这样的不容易，不如弄完了这事我们一起回山里吧，外边那么多是非，一点都不自在。”水仙有些心疼地看着继刚说。
继刚已经听不清她说些什么了，头往边上一靠就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的继刚迷迷糊糊地竟然感到有些疲倦了，脑海中一会是满天飞舞的钞票，一会又是穷追不舍的黑衣人，一会兴奋不已一会又紧张万分，朦朦胧胧中他感到似乎总有一双温暖的眼睛在注视着他，眼神中有些无奈又有些悲伤，这样的记忆好久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了，在继刚很小的时候依稀有点印象，每次自己害怕大哭的时候，总是这样的眼神在安慰自己——别哭，别害怕，爸爸在呢！继刚觉得鼻头有点酸酸的，对老爸的记忆已经快要完全消失了！忽然，他看到老妈满脸愤怒地出现在他面前：“你这臭小子，叫你别和武林中的人打交道，你就是不听，气死我了！还有，不许你想那没良心的家伙……你这么不听话，我打！”
“老妈，我不敢了！”继刚大叫了一声，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睁眼一看，水仙和小东正盯着他看呢。
小东坏笑着问他：“师兄，亏心事做多了吧？梦到师傅找你算帐了？”
“呵呵，继刚哥哥，我还听到你叫爸爸了。”水仙也笑着看他。
“我睡了多长时间了？”继刚有些尴尬地叉开话题。
“你才睡了两个小时而已，没什么事，我注意观察了一下，也没什么特别的人出现，继刚哥哥，你太累了，再睡会吧。”水仙小声地对继刚说。
“不了，已经休息好了。”继刚伸了个懒腰，“换你休息一下。”
一抬头，他看到离他们不远的走道上，一个小个子男生正艰难地将一个大箱子往行李架上放，他很努力地将箱子往里推，可是箱子太重了，一直在往下滑，他的胳膊已经在微微地颤抖了。
忽然，他感到推箱子的手一滑，箱子向着他的头砸了下来。“啊！”他惊呼一声，本能地双手抱住了头。
过了半天，箱子还是没有砸到头上，悄悄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结实的男人一只手托住了箱子，然后顺手往里一推，箱子稳稳地放进了行李架中。
这人正是继刚，他刚才看到这小男生如此费劲，所以主动过来帮忙。
“谢谢大哥！”那小男生怯怯地说了一句。
“呵呵，不用，举手之劳！”继刚看了看周围，已经没有座位了，所以指着小东旁边的座位对他说：“小兄弟，过来这边和我们一起坐。”
刚刚虽然人多，可是小东担心有坏人接近，所以干脆一个人横在椅子上，占住两个座位，谁来了也不让，别人说上一句，他马上就瞪着眼睛摆出凶狠的样子。
继刚虽然也保持着戒心，可是看这小男生实在太瘦弱了，而且还架着一幅高度近视眼镜，一看就是个文弱学生，所以不忍心让他在车厢里被人挤来挤去，这才招呼他过来坐的。
这小男生虽然坐了下来，可是神色紧张，一脸的胆怯，说话也是柔柔弱弱的，连小东和水仙看着也觉得应该照顾着他点。
“小兄弟，你这是去哪？”继刚看他神色紧张，所以和他聊聊天缓解一下他的情绪。
“我，我去K市。”那小男生看了继刚一眼，嗫嗫地答道。
“我们也是去K市，这是我妹妹，他是我弟弟……你别怕，我们都是好人，你就和我们一块，一路上大家有个照应。”继刚温和地笑着对他说。
那小男生看了看小东和水仙，大概觉得他们也挺面善的，脸上的神色稍稍有些放松了。
“我叫小东，你叫什么名字？”小东问他。
“我叫李帆。”那小男生对小东说。
“我叫水仙，这是我继刚哥哥，李帆你是第一次出远门吧？去K市干嘛呢？”水仙大方地介绍。
“我去K市念书……我是第一次自己出门。”李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呵呵，刚刚你那箱子里装什么了？那么重。”继刚笑着问他。
“是我的书，对了，刚才多亏了继刚大哥啊。”李帆看了一眼继刚又迅速低下了头。
车在一个小站停了几分钟，小东一路都在抱怨背都坐酸了，继刚也觉得这路程怎么那么长，离K市怎么还那么远。水仙倒没说什么，可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疲倦。
“下面有新鲜水果卖啊，离发车还有几分钟，不如我们下去买些上来吃，顺便活动活动筋骨？”继刚提议。
小东和水仙立刻表示赞同。
“李帆，你和不和我们一起去？”继刚问他。
“我不去了，我在这替你们看着座位吧，省得被别人占了去。”李帆回答，一路上和继刚他们稍微熟悉了些，他也没那么胆怯了。
继刚他们下了车以后，李帆在窗前看着他们在水果摊前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帆姐，能不能确定是这三个人？他们问要不要动手？”忽然李帆的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李帆坐直了身体，脸上表情变得十分冷漠。这声音是他背后坐在另一边的人发出的。
“还不能确定，先不要动手，看看再说。”李帆的嘴唇没有动，声音却传了出去，两人交谈用的正是腹语。
继刚他们买了一大兜水果，兴高采烈地回到了车上，车子刚好动了。
“李帆，来吃个水果，你吃梨还是苹果呢？”继刚问他。
继刚在兜里翻了翻挑出两个最大最红的苹果，拿矿泉水瓶里的水冲洗了一下，然后再拿到自己衣服上蹭了蹭，递了一个给水仙。
“水仙你吃这个，这个好！”继刚对水仙说。水仙笑着接过苹果，咬了一口，“继刚哥哥选的苹果真的很甜啊！”
李帆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咯噔”了一下，这场景怎么那么熟悉呢……
那是一个天空有些阴沉的傍晚，年幼的李帆一个人在大运动场里使劲地朝远出的靶子上掷着飞镖。
那小小的飞镖在她手中似乎变得越来越沉，那红色的靶心好象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了，她的手臂一直在抖，手腕已经肿起了一块。没有完成教官的训练任务，她被独自一人留了下来，不许吃饭。起风了，天色越来越暗，很快就要下雨了，李帆又累又饿，已经委屈地哭了半天了。
“李帆，你歇会吧，我给你带吃的来了。”一个小男孩走到了她身边，手中拽着一个红红的苹果。
“我刚刚吃饭时候给你留的，趁教官现在不在，你快吃了吧。”那小男孩紧张地四处张望着对她说。
那红苹果的颜色在昏暗的夜色中也显得那么鲜艳，李帆看了他一眼却不敢去碰那苹果。
“小武哥，你这样被教官看到会被惩罚的。”李帆盯着苹果咽了咽口水说。
“没关系，我悄悄拿来的，谁都没看到。”小武安慰她说，“你吃了才有力气，要不你整晚都扔不中靶心的。”
实在忍不住了，李帆向那只红苹果伸出了手。
“啪”的一声，一只巨大的手掌将那个红苹果打落在地上。两人抬头一看，教官那张无比生气的脸就在头顶上。
“我说过，你扔不中靶心就别想吃饭！李小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给她送东西吃，好，你要陪她一起受罚，我成全你，现在你就跑运动场一百圈，立刻就去！跑不够你们谁都别想休息！李帆，你不许停，继续练！”教官冲他们吼道。
运动场里下起了大雨，小武哥踉踉跄跄地在运动场上跑着，李帆边哭着边努力地朝靶心掷着飞镖。
整个运动场里只有教官的怒吼在回荡：“你们都是安武部从小培养的人才，将来要肩负维护国家安全和武林正义的重任，这么一点小小的困难都克服不了，怎么对得起你们的父母师长和国家！”
啊！小武哥摔倒了，教官上前一把抓住了他，将他拎了起来，重重地往前一推“你给我继续跑，不准停！如果再停一次，我就再让你跑一百圈。”
李帆心中充满了委屈和巨大的愤怒，在她眼中，那红色的镖靶似乎变成了教官那可怕的脸庞。
“啊！”她大叫了一声，用尽所有的力气将手中的飞镖掷了出去。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她看到飞镖已经牢牢地钉在了靶心中。
“好了！都停下来吧。”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运动场边传来，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王教官，今天就到这吧，让他们回去休息。”那个中年人对教官说。
“可是他们犯了错误，一个训练不认真，一个私自违反纪律……应该要严惩不待。”教官说。
“惩罚得已经差不多了，他们毕竟还是孩子，不能操之过急，今天就到这吧。”那中年人怜爱地看了李帆一眼，“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李帆点点头，过去扶起已经累得趴下了的小武向运动场外走去。
出了运动场，小武忽然朝她一伸手，他的手里竟然是刚才那个被教官打落的苹果。
“我刚刚趁教官不注意的时候捡的，现在你可以吃了！”小武有些得意地对李帆说。
李帆看着那苹果眼泪一下子涌出了眼睛，有委屈，有伤心，还有温暖和感动。
小武见她哭了，反而慌了手脚，将苹果在身上使劲蹭了蹭安慰她说：“别哭，还可以吃的，你看我都给你擦干净了！”
“李帆，吃苹果吧，我都给你洗干净了！”一个关切的声音传来，李帆一下从回忆中惊醒了过来，只见继刚手中拿着他刚刚洗好的苹果正温和地看着他。
“你脸色不太对啊，没事吧？是不是病了？”继刚关心地问他。
怎么这眼神那么像他！
“哦，没有，没有，我没事……谢谢你，继刚大哥！”李帆从继刚手中接过那个苹果，很小心地捧在手中，“我待会再吃！”他朝继刚笑了笑。
“师兄，我的呢？”小东朝继刚一伸手。
“那么多放这，你自己不会拿啊？”继刚瞪了他一眼，“难道还想等着我喂你？”
“真是不公平，最好的都给了水仙和李帆，我还能挑什么啊？”小东不满地说。
“这除了我就你年纪大，最好的当然给年纪小的吃了，你看你那点出息，还想和水仙她们抢东西吃？”继刚教训着小东，然后扔了一个苹果给他，“再挑三拣四的我一个都不给你！”
“你们一家人在一起真幸福啊！”李帆有些感慨地说。
“那当然了，我继刚哥哥从小就对我好得很，好吃的都先让着我。”水仙吃着苹果得意地对李帆说。
小东撇了撇嘴，悄悄在李帆耳边说：“别相信，骗人的，他又小气又刻薄，我经常受他虐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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