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上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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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杀在独木桥上等待陈中良。狄杀本来没有跟人一起行走的习惯,可是觉得有这个人陪着可能会少一点麻烦,毕竟上海是一个崇洋媚外的地方。陈中良粟黄色头发,带点蓝色的眼睛在过各路关卡时一定会省掉不少麻烦。
还有,只有有他的陪同才能找到童四爷,然后顺着童四爷找到她。
霍忌也在等,等在昏迷中苏醒的荒木。他不想让荒木容易地死去,所以他计划带这个已经成为废人的人物去上海。就算荒木不说十三郎的下落,霍忌也猜得出,现在对于十三郎最安全的地方除了上海不会再有别的地方。
如果把上海称为天堂,一定不会有反对。长山客栈里所拥有的上海遍地都是,只要你有钱,你在这里一定可以感受什么叫做生活。纸醉金迷,十里洋场,而且不仅仅是肤色单一的女人招待你。如果你是男人,而你又想领略一下别国的女人。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里做不到的。
金发碧眼的女人,火爆泼辣的身材。
如果说琳儿是天生让男人发情的女人,这里金发碧眼的女人却让你永远发情,她们不需要语言,她们只需要动作,而且动作离奇的让你不敢去想象。只要你想得到的大胆动作,她们都可以毫不羞涩地在你狂热的眼睛下毫不慌乱地完成。
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上海很受人们的欢迎,尽管她们的价钱高的离谱,可是在这些无法拒绝的诱惑下,钱好像已成为多余。
各个国家的人都向这里涌来,除了这里的灯红酒绿外更多的是这里的自由。如果你有足够的钱,你有足够的权利,你就可以在这里占得属于自己的一片领地。
这比金发碧眼的女人一样,也是男人无法拒绝的。
虚荣,名利,女人,只要是男人就不可能不想要。
当然虚荣,名利,女人的作用下于是便出现了经常性的杀人事件。
为了地盘,为了证明我比你强,为了一个美丽的女人,这些原因都是这里人津津乐道而专注的事情,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些更吸引人的眼球。
如果把上海称为地狱,一定也不会有人反对。长山客栈里有的凶险这里同样有,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日本人这些畜生外,还有各租界的高鼻子蓝眼睛的屠夫。他们似乎真的在这里享有与众不同的待遇,杀掉人竟然可以扬长而走,而不会像中国人一样要受什么监狱苦刑之类。
上海滩最有名的不是这里的风光,不是这里的无限,不是这里你想什么就能有什么的数不清的酒楼和客栈。
最有名的三个人,三个在上海滩各有苦一股不容小视的势力。
虽然此时他们有的去了香港,有的在上海却闭门不出,还有一个替日本人做事后便被军统除之。可是他们的事迹却被染上了神秘的色彩。几乎成为神话,许多来到上海的青年,都发誓成为他们。
有些难以成为他们的,只好找捷径,而捷径就是靠日本人。
所以到处有一些头戴礼帽的人物到处软硬兼施威逼各行各业与日本人“共存共荣”,大肆镇压抗日救国的活动,捕杀爱国人士。这些人不仅做这些,他们还有模有样地到各地为日军收购粮食,棉花,煤炭,药品,强行压价甚至武装劫夺……
日本人虽然嚣张,却也不敢表面上跟各个租界下面冲突。所以这些可耻的租界到一时成为人们避难的港湾,无路可走的人一般都会躲在这里。
而且只有你躲的这里才会有让你欲罢不能的女人。金发碧眼的女人看到男人对她们的态度,虽然是一个妓女却也有一股别的妓女没有的傲气。她们的傲气直到一个奇怪的女人出现,这个女人没有她们碧蓝的眼,没有她们金黄色的头发,没有她们那样晶莹的皮肤。胸部也绝对没有她们的高耸,臀部更没有她们的大,身上的肌肤也不如她们有弹性,尤其在对付男人方面,这些金发碧眼的女人对付男人总是有一种奇怪的魅力,她们本身就像是诱惑,她们对她们自信。
可是那个奇怪出现的女人却让她们的自信土崩瓦解,这个女人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人们只要看她一眼,就看到一种高贵,一种出尘不染。只是看起来有些憔悴,经常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飘飘若仙地站在妓女们活动的地方,轻轻地弹一把乌沉的七弦琴。
曾有人用五十支军火,外加八十箱大烟,交换这个女人的一夜。
这个女人没有同意,这个人以为价码不够,又咬牙再加了二十杆枪。这个人得到了控制这个女人那个神秘人的同意,可是那个隐藏在女人背后的神秘人只同意让这个阔绰的人看一夜。
许多人以为这个人不会只看一夜,一定会趁这一夜做一些别的,至于别的是什么,许多经常在这种地方活动的男人已经想到。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阔绰的男人真的只是看了一眼,事后,他也奇怪,奇怪为什么在看的同时竟然没有做一些别的事情,就像怔怔地看了一眼,就像是看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
童四爷看着被人抬进来的五十支军火,和八十箱大烟,脸上洋溢着笑容。他瘦了许多,大烟虽然让他时刻处在欲仙欲死的感觉中,可是大烟毕竟是毒品,他的脸还像原来那样圆,只是脸色有些蜡黄。
他的怀里躺着别人梦寐以求的金发碧眼的女人,他看着窗外深深地叹气,他忽然觉得自己也许比那三个在上海滩混出很大名堂的“三大亨”的能力更强,“三大亨“是经过很多努力才有了那个高的位置,可是他来到这里只不过一个月。
当别人以为童四爷已经消失,已经从世界蒸发时,他竟然出现在了“天堂“。有钱的人觉得这里就是天堂。天堂和地狱的区别在与你自己所享受东西。感觉在天堂的人想什么就会有什么,而觉得像地狱的你想什么就没有什么。
童四爷现在并不担心日本人,这里是法租界,日本人一般不会正面和法国人发生冲突。
五十杆枪足够武装一支属于自己的人。
童四爷想起很容易便失去的童山,看着眼前的枪,感觉东山再起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临。
童四爷迷着眼,呷着刚从浙江带来的龙井,他喜欢喝茶,茶能静心,一个像他这样想成大事的人确实需要喝茶来稳定他已经渐渐年老的心。
怀中的女人在床上常常疯狂的让童四爷也跟着疯狂,可是在床下又乖巧的像一只猫咪,金黄色的卷发带着淡淡的玫瑰花香。
童四爷抚摸着女人的头发,喃喃道:“女人啊女人,永远都让男人心疼。女人啊女人,永远是男人示弱的一件好东西。唉,尤其是那些有本事的男人,就算再有本事,都好像逃不出你们的魅力。”
他看着怀中的女人,良久忽然神秘地笑了,因为他手里至今还有一个女人中的女人——陆云徵月。
只要她在身边,似乎比拥有千军万马都让人有安全感。他知道霍忌不会再来找他。
怀中的女人不会说中国话,不过,童四爷也不需要她说中国话,他需要的只是这个女人的身体,而需要身体的男人并没有多少话想要对其说。唯一说话的地方可能在床上,可是床上的语言在全世界都是通用的,不外乎女人昵喃和低吟,这种声音童四爷能听得懂。
女人对男人总有一种奇怪的魅力,她躺在怀里的时候总让男人觉得恬静,像一个孩子一样可爱,可是当她在怀中扭动的时候却又在顷刻间变成一个无法抗拒的妖艳女郎。
童四爷感受着怀中的扭动,忽然有些回念道长,道长的药比这里的医生的药强多了。不过,有总比没有强。他回头淡淡地对他的司机,交待道:“让中医再给我配几副大补的药。”这几天他有些力不从心,外国女人果然比他日常用的那些力量要大。
童四爷享受着美妙的感觉,却也在等待着狄杀的到来,他知道狄杀一定会到来的。
他特意派去的陈中良此刻应该已经快要把狄杀带回来了。
童四爷在女人的吮吸中脑袋里想着童山的风光,他笑了,有几分嘲笑,嘲笑日本人和道长。
狡兔三窟,一个聪明的人是不可能只有一份财产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本想让在上海的产业就这么神秘地做下去,现在看来他如果再不到这里,他这辈子就无福消受了。
波涛翻滚的黄埔江,江面游弋的渔船,靠岸的码头上堆积着从和国运送来的货物,从各地历艰辛万苦来到上海的年青人。
岸边的外国人扯高气昂,走路生风,他们的眼中只看天空,或者远处快要亮着的灯光,他们一窝风地如无头苍蝇都在向闹市行去。
黄昏时的黄埔江显得有些荒凉,来往而不留步,只有汽车的灯光不时地从立在码头处的一个人脸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在不停地背那些麻布袋,里面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是来杀人的。他手中无剑,剑在背上,像霍忌那样绑在衣服的最里层。
霓虹灯亮了,远远地亮了,却透射不到这里。这里只能看到那些美丽的灯光。
微微的烛火都能吸引夜色中的人,何况那么美丽的灯火。他有些陶醉那美丽的灯火,通明的灯火似乎有种奇特的魅力,像女人一样撩拨着男人的心。

在他心里,那些灯火似乎已经变成女人。可是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女人,一生一次的女人此刻已经不在人世。
他蹲了下来,天空的星星已经探出了头,就像他牵挂的那个女人一样,眼睛眨个不停,有着神奇的魅力。
然后他躺在了沙滩上,柔软的沙滩,抬头便可以看到一眨一眨的星星。如果在这个美丽的地方创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一定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杜弃已经完全陶醉在这样的夜空下,江面的空气潮湿而清冽,他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
如果他做过很多错事,那么来上海绝对不是一件错事。这里的一切,而且还仅仅是一个开始就已经让他感到美妙。
远处还有光怪陆离的奇怪世界,那里的世界才是所有人奔向这里所追逐的。他现在就站在别人追逐的边缘上,只需向前跨几步就跨进了“天堂”。
既然已经来到,也就不再那么心切。他想再看几眼黄埔江,他左侧的远处有一排农家房舍,狗吠声淡淡地传来。
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身心地去感受过大自然的景致,从来没有躺在地上惬意一身地去观察美景。今天是他的第一次,往日总是想着替人杀人的事,唯有此刻才真正属于他自己。
他不希望有人打扰他的享受宁静,因为他的享受和宁静总是很短暂。
他以为今天一定可以完全融入这美丽的夜中。
可是还是有人打扰了他的享受,不远处堆放的麻袋那里鬼鬼祟祟地出现了几个人,一束手电的光自远处从他脸上划过,然后又划向了另一边。
杜弃缓缓坐起,眼睛像刀锋一样,更像刚才那束手电光束一样划向不远处低语的方向。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把斧头,他也听说过关于斧头帮的种种传说,可是到现在为止斧头帮基本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杜弃觉得这些人应该是斧头帮里剩余的一些娄娄,为了谋生,或者说还想把名震一方的帮派再发展起来,而在深夜的码头抢一些私货来让活着的人知道斧头帮并没有消失。
接着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刀刺入肉的声音,斧头碰在短刀上的火星。
杜弃本来已动杀机,可是他忽然看到了幽暗的江面上忽然多了一条飘摇不定的小船。在夜色的护翼下悄悄向这里驶来。
小船上也有两个人,两个奇怪的人,其中之一的身材十分高大,而另一个却单薄的似乎被一阵风就能吹进江里。
衣服在船上拂舞的声音清脆如骨头正在碎裂。
那些正在拼命的不知那个帮派的手下忽然都停了下来,他们也看到了江面的船。他们一直靠抢一些码头上的货物来过日子,而且这种日子提心吊胆,经常会遇到同样有想法的人来抢,于是双方便聚在一起发生了摩擦。摩擦的唯一解决方法就是挥起手中的斧头镰刀砍向对方,活下来的人就是这样慢慢以凶悍制凶悍,也是这样慢慢扩大自己势力的。
许多江湖人老大的位置就是用这种以命换命的方法生存下来,直到有一天有新的凶悍的人替代他的位置。
他们停下来,心里忽然同时冒出一个想法,敢在这样的夜走在这样的船上的人一定是腰缠万贯的商贾,一定是在受不了日本鬼子的追杀才逃到这里来的。因为这里不全是日本人的地盘,也有法国人,美国人……这里虽然危险,可是相对而言这里也算安全。你只要有足够的能力进入法租界那么你至少可以少一份提心吊胆。
这些在刀口上游走的人见钱眼便红,他们已经认定马上就要靠岸的人是富豪。
两队人马相视一眼,似乎看懂了对方眼睛里的信息,就像有默契的人传达什么意思一样。他们当中有人沉声道:“先解决那两个,他们身上的货你我各一半。”
另一方默认,因为他们也觉得那船上的两个人总比对方的一群人好对付些。
虽然达成协议,可是双方还在相互提防,两队人保持着两米宽的距离,生怕一不小心被对方暗算。
杜弃的眼里忽然闪出一道光芒,他已经在这里等这两个人好几个时辰了。
他的身影在船上的咳嗽声响起时隐入了一个麻袋后面,然后睁着眼睛看黑暗处的沙滩上走动的人。
狄杀咳嗽不停,陈中良关心地问怎么了。狄杀看了一眼陈中良,淡淡道:“没事。”
陈中良道:“你别老把我看成外人,有什么你说出来便是,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你解决的。”
狄杀低头向前走去,陈中良叫唤道:“我觉得你这是一种病,你没有吃过药么?”
狄杀缺少关心,陈中良虽然是童四爷的人,可是这种关心却让他的心有一点奇怪的安慰。他拍拍陈中良的肩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死的时候总会死的。”
陈中良哼道:“这几天我听你的这些道理头都快大了,你还是别说了。如果有时间你倒可以跟我去美国看一下你的病。虽然我也没有去过美国,可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一个美国人,而且是对中国怀有浓烈感情的美国人。其实说是中国人比较合适。”
狄杀问道:“你在美国有家么?”
说出狄杀心里忽然一痛,“家”一个平常而普通的词语,可是从他嘴里说出倒有一番不同的滋味。
陈中良以为狄杀怕去到美国没有住的地方,立刻道:“当然,那里虽然没有我的家,可是我在这里也认识几个美国朋友。有他们的帮忙……放心,我保证去到那里饿不死你。”
“朋友,我们也不想被饿死。”
陈中良一愣,然后看到沙滩上一字排开走来的人,那些人并不让人感到可怕,可怕的是他们手中的刀和斧头,在月光反射的作用下光芒有些惨淡。
陈中良讷讷说不出话,擦擦头上的汗,去看狄杀。
狄杀一脸漠然,咳嗽着。
陈中良硬着头皮,打几句台面上的话:“各位朋友,路过宝山,还请通融……”
“既然路过,就留下一点过路的东西。”
陈中良看过狄杀的手段,此时倒没有先前的惧意,拍拍身上的衣服,道:“我是美国人。”
“无论什么人也得留下东西,这是规矩。”
“你他妈的幸亏是美国人,要是日本人老子立刻就剁了你。”
陈中良吓得不敢说话。
也许是因为这句话,狄杀多看了一眼那个说话的人一眼,旋即垂下眼皮,道:“我不想杀你们。”
那群人哈哈大笑,明显是在嘲笑狄杀不自量力的口气。
人群中一个看来像是头目的人物仔细打量了几眼狄杀,抱拳道:“朋友你是那条道上的人。”
狄杀怔了半晌,缓缓道:“长山客栈。”
那人脸色一变,然后一挥手,带领他的人全部撤了。另一队人不明所以,呼喊着问对方什么意思。那边人低声道:“长山客栈,是日本人的人。”
人群中有人冷哼一声,道:“正好把这群不是人的人宰了。”
狄杀忽然道:“我不是日本人的狗。我是中国人,和你们一样,有血有肉的中国人。”
无奈没有人再相信他的话,招呼他的是一柄斧头。
手,一只手,不知何时把那柄斧头捉在了手中。狄杀看看斧头,然后扔在了地上,道:“我说过我不想杀你们。”
那些人忽然有些恐慌,面面相觑着,一动不动。
陈中良摆着手道:“你们赶紧走吧,待会儿他心情不好,你们就走不了了。”
他们有心,可他们无力。狄杀鬼魅的手更让他们的胆子变小,他们来的快他们走的更快。
狄杀静静地立在江边,怔怔看着江面,像杜弃那样,有些许兴奋,却不知为何兴奋,有几分痛苦,也知道为什么痛苦。
然后,他向黄埔江远处的几十户人家走去。
无论走到什么地方他都喜欢在那个地方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他的小屋,而且他不喜欢他的小屋有人来打扰。
陈中良不知道这个有这么多怪辟,只是觉得这个人很神秘,只好跟了去。
那些刚从沙滩上匆匆离去的人,忽然神色惊慌地又出现在了沙滩上。一个黑影,站在他们要通过的道路,他们当中的一人不耐烦地去推他,却被那个黑影给推了回来。
那人只说了一句话:“如果想活,以后就得听他的话。”
这些人都是在不停地用命打拼的人,怎么可能随便就去听一个人的话呢?听来十分可笑,可是当他们看到那个人时就一点也感觉不到笑。他的模样虽然很年轻,可是却有着浓浓的杀气,让每一个感受到的人不自主地胆寒。
他的话也很简单,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们本想拒绝,可总觉得拒绝就是死亡。他们信任他们的感觉,在江湖上行走的人都有一种感觉危险的感觉。
刚才狄杀没有杀他们的意思,所以他们没有感觉到浓烈的杀气,可是这个人却似乎浑身充满着杀气。
杜弃冷冷地看着他们,道:“你们同不同意?”
“同意。”
那些人不自禁地异口同声地说。
杜弃沉吟半晌,道:“三天后,我在这里等你们,你们去给我查一个叫童四爷的人……还有一个叫霍忌的人在上海的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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