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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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渐去,春将至。
夜晚虽仍旧寒意未却,至未初时分便艳阳当空,暖意渐起。贝勒府园中的积雪已化去些许,午后时能闻得几声雀音鸟语,秦柔倚了庭里的回廊坐着,素青褂衫衬得苍悴多日的面色略有了些生彩。
犹记得那夜纷雪。
她周身冰凉,气息微薄,已渐无感知,只闻耳畔寒风呼啸,倾身倒下之际触及一个男子宽厚的肩线,她奋力睁开迷离的双眼,目中一抹深沉的黛色忽隐忽显。而后她由人横抱起来,带了体温的长披风掩住了她落满雪瓣的身子,她仍旧倚着那个肩头,于陌生的怀中,微弱的心律随着那人踏雪的步伐起伏,时深,时浅。
仿佛度过无限漫长的一段光阴,其间不闻风声,不见雪影。
她被安置于垫褥之中,却非床塌,试图微抬起手时触到木制扶栏,她方知似是置身躺椅中,深黛色袍子仍旧掩着她,此下也已浸满她的温度。片刻,微启的眸子感到些许光亮,似是灯烛摇曳,随之便闻得翻阅书卷之声。良久,略感门扉响动,屋外风雪侵入房中,有仓促的脚步声渐近,随后是掩门声,寒意速止。
“爷,夜深寒气重,您还在书房呐?”她觉出是奴才福安的声音,只听福安略作休顿,又疑惑地道:“这可是格格身边的柔甄?”
“将她送回房中。”四阿哥低厚的音色传入耳中。
“是。”福安答了话,又问道:“可要奴才先伺候爷回房休息?”
“不必。”四阿哥答道,“备些热茶到书房来罢,待时辰到了我便径直入宫。”
四阿哥语落,秦柔心底莫名安生,合起眼昏睡过去。
那日后,四阿哥便再无涉足钮祜禄氏房中,府中各厢妻妾皆心照不宣,于钮祜禄氏颜前将身段又往上抬了去。钮祜禄氏那夜受惊,面色煞白,茶饭难思了数日,近些天方才缓过神来,午后于闺中识书品茗,抚琴赏画,仅是眉间至此淡淡愁绪,忧思不散。
“格格,您莫要多虑,当心劳神伤身。”秦柔呈上茶点,见钮祜禄氏面露忧容,便劝道。
钮祜禄氏苦笑道:“如今已无从愁思,若是仍有惦念,恐怕要祸及家人。”
秦柔低头,一时无语。
“柔甄。”钮祜禄氏轻叹一声,吩咐道:“捡个地方将墨砚收好,往后莫要摆在房里了。”
“是。”秦柔心领神会,至外厢将案前的文房之物归置收拾好,捧进怀里向内堂储物室行去。她心知钮祜禄氏是想从此不再提笔临字,并以此忘却与柔甄兄长的一段过往。恐睹物思人,便求眼前无其物,借此掩相思,只怕最后无处寄真心,深夜闻孤啼,胸中更是一番苦涩难耐。秦柔不禁为钮祜禄氏悄悄湿了眼眶。
如是度了些时日,钮祜禄氏看似已淡漠如往,一日午后福安来房中传话,说是新春方至,四阿哥命钮祜禄氏随那拉氏入宫向德妃请安。
福曦阁偏苑。
深枣色方桌,案上至一精巧檀木盒,盒中纯白锦缎衬着一枚绮彩的坠饰,边上又铺一方绢缎,上置一沉碧通透的翡翠镯子,苏小妩席于案前,神情恍惚。
“这都是十四阿哥给的?”秦柔伸手拨了拨苏小妩额前的留发,轻声问道。
苏小妩蹙着眉,点了点头,而后索性伏案,将脸埋入两臂间。
秦柔见其一副甚为不振的模样,便故意扬了声调,笑道:“你活得挺滋润呐,心里挂着八阿哥,现在又和十四阿哥扯上关系了。”
无应答。
秦柔继续道:“说不定你穿越时空来了这儿,还成了个福晋。”
苏小妩微抬起头来,撅着嘴道:“开什么玩笑,我还想着要回去呢。”
秦柔收了声,沉默许久,后抚了抚苏小妩手面,柔声道:“小妩,我们到这里已经一年,有关如何回到现代,除了那一面难以寻觅的镜子,几乎是全无头绪。”
苏小妩不作声,抿着唇,神色忧虑。
“现在是康熙四十五年了,太平日子持续不了多久,这是你我都知道的。”秦柔道:“如果真的回不去,往后的日子,应当想想要如何安然度过了。”
“谋权夺位,风起云涌,这和我们做丫头的扯不上大干系吧?”苏小妩道。
秦柔道:“你也知道,十格格过几年就要被指婚,到时候你会何去何从,想过么?”
“多半是再做差遣,分配到其他宫里任职。”苏小妩恍惚地回答,又蓦然一怔,望向秦柔道:“十四阿哥那时候说‘来日方长’,会不会是有什么打算?”
“格格身边的奴婢,以他阿哥的立场大约是不便去要。”秦柔道:“可是身为皇女,迟早有被指婚的一天,等十格格出闺,说不定他会设法把你弄到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任职。”
苏小妩略微疑惑地上下打量秦柔一番,道:“来了近一年,你都一副古人模样了,对后宫之事分析得头头是道。”
秦柔笑道:“大概是每天侍奉格格,听她说起过许多宫规礼矩吧。”
“看来乾隆的生母对你怜恤有加呐。”苏小妩道;“进宫请安,还专程放了你来福曦阁找我,看来要是回不了现代,你在四贝勒府里是安枕无忧了。”
“怎么就绕到我这里来了?”秦柔佯怒,而后又正了面色,道;“说真的,如果要一直留在这个时代,比起你朝思暮想的八爷,十四阿哥是更佳的人选。”
苏小妩面上一红,推了秦柔一把,道:“谁朝思暮想了?”
秦柔道;“没想当然好,八阿哥最后落得什么下场你不是不知道,可别自己往火坑里跳,十四阿哥未来虽然也不得志,但是比起八阿哥,可是要好得多。”
“这我知道。”苏小妩语中似是带了几分沮丧,“和八阿哥只有几面之缘,他恐怕连我的样子都不会记得,我怎么能有非分之想?”
秦柔拍拍苏小妩的肩,蔼声道:“小妩,你要记着,千万别感情用事。”
苏小妩瘪了瘪嘴,道;“就会小瞧我!”
秦柔微笑,又见苏小妩起身行进内室,拖了一只木箱子慢慢步出。
“既然来了,帮我干活儿吧。”苏小妩打开木箱,内置竹笺木签,彩纸,花饰各数捆。
“这是做什么?”秦柔不解地道。
“过一阵子就是上元灯节。”苏小妩道;“现在各房宫女除了日常职务,不当差的时候还要扎烛笼,糊花灯,根本闲不下来。”
秦柔拿出竹签与彩纸,依着苏小妩手里的动作扎起来。
“这竹条木笺的,勒得我手疼。”苏小妩闷声道:“而且我是怎么也糊不出精细样子,老挨管事姑姑的骂。”
秦柔微笑着摇摇头,低下头将手中用作花灯支架的木条依序排好,以绳结仔细固定,而后挑了心仪的彩纸蒙上木制框架,小心糊贴按压,再选了同色的纸花装缀其上,一盏玲珑花灯便雏形已成。苏小妩叹为观止,连连称赞秦柔巧手,秦柔却始终无言,手里兀自忙碌着,目光落于缤纷的灯纸间,又似已将飘远。
上元,当是团圆时节。
秦柔心中忽然一阵空旷的疼痛。
转眼,佳节已至。
自晨早备膳时,秦柔便闻得各房丫头兴奋地议论着天昏后市集中的灯街庙会如何人山人海,热闹非凡,随后便是对能够出府办差的小厮杂役们一阵艳羡,至府里管事的奴才步入膳房中一声低哼,当即人声皆止,仅是器皿触碰之声不断传来。
提着食盒行于回廊之中时,秦柔不禁止步于高墙前,仰起头,闭了眼,墙外一片寂谧,她却似是固执地想要捕捉到几分市井喧嚣。终是未果,她便叹了口气,向钮祜禄氏房中行去。
“怎么发起怔来了?”膳后,钮祜禄氏饮毕一盏清茶,见秦柔未上前蓄水,仅是兀自失神,便问道。
“奴婢一时分神,请格格降责。”秦柔连忙捧来茶壶,未料茶水滚热,竟是给烫得轻哼了一声。
“可烫着了?”钮祜禄氏关切地道:“这可不似你平日的模样,是有心事?”
秦柔摇摇头。
屋内静谧半晌,秦柔低头未语,钮祜禄氏仅是将目光略投向窗外府院宏宅,阔檐深径,片刻后,幽幽地叹道;“这侯门府邸的,终年清幽隔世,才觉中秋方逝,现下已至上元。”
“都说每逢上元,市集便张灯结彩,甚是热闹。”秦柔稍侧着脸,面上漾起不经意的憧憬,微笑道:“半月前便听得翠燕瑞喜她们提及,今日自然更是欢跃,都求了能出府的小厮带灯会里的小玩意儿回来呢。”
钮祜禄氏含笑聆听,待秦柔语毕,道;“我尚于故里时,上元时节便是随了阿玛规规矩矩地四下赴宴请安,或即是与额娘及各房姨娘一同守着一所深宅,闻得街外市井中人声不绝,奏笛鸣鼓,家中却冷冷清清,如此情形,即便山珍亦食之无味。”
“格格身份尊贵,自是与庶民迥然。”秦柔道。

钮祜禄氏蹙了蹙眉,佯装责备地道;“伺候我至今,还需这般逢迎之辞?”
秦柔面上微红,垂下首去,心中却为钮祜禄氏一阵酸楚难耐。
“我有几件首饰金器曾送至城中的璧玉轩镶嵌,仅是一月有余,仍是未有音信。”钮祜禄氏道:“不如今儿你去给我取回来罢。”
秦柔一愣,尚未明了钮祜禄氏之意。
“今日宫中盛宴,贝勒爷与福晋已起身先进宫向德妃娘娘请安,待到回府怕是天色已沉。”钮祜禄氏笑道:“我便准你昏敛时分离府,酉正前回来。”
“多谢格格!”秦柔顿悟,于是笑容愈渐明靓起来。
“我会吩咐马夫将你送至璧玉轩,待事毕后你回去与他会面便可。”钮祜禄氏略显娇俏地一笑,道:“我未能置身其中的上元街景,你可要替我看个分明。”
秦柔心底暖意渐起。
出璧玉轩,秦柔将取回的几件首饰小心收置好,与车夫拟商了归府的时辰,便转身行入街市的人流。
日暮渐逝,霞影溺毙了暧昧的暖色,夜空本当高远孤清,此刻却人间烟火正浓,城中长街两侧皆是笼烛琳琅,灯影摇曳,沿街的酒轩食馆内均是富贵满席,喧哗不止,莺歌燕语,轻鼓雅乐不绝耳畔,即便是市集中寻常商贩的摊子,此下亦是倍受光顾。秦柔于街中随着人流缓缓前行,四下望着此间置身的盛世佳节,耳侧一片喜乐人声,青春男子的朗笑,妙龄少女的羞语,孩童跃然的嬉闹,慈母欣蔼的叮咛……秦柔沉浸其中,不觉唇线已然扬起,喜色难掩之时,忽然闻见背后一阵清脆摇鼓响动,自嘻闹的人群间生生传入耳中,回荡,而后愈加清晰,甚至带上沉闷的回响,她恍惚地回过头,愣在原地。
不远处的琉璃彩灯下,一清秀少妇手持精巧的摇鼓轻轻摇晃,其身前约摸四五岁的小女孩便欣喜地拍着手欢笑,声若银铃,于是少妇面上泛起温情的笑,宛如春暖。秦柔杵在原地,瞬间失了转身提步的气力,只感到胸中一阵不可抑止的酸楚翻涌着,湿了面颊。
她记得霓虹之间的街道,母亲一袭纯白连身裙,手里是一柄玲珑的摇鼓,母亲微笑着摆摆手,她便听到一阵欢快的鼓点,蓬勃雀跃,如同她稚嫩的心跳。那时母亲淡淡的却填满幸福的笑是她最后的节庆,那夜霓虹的滢彩便是心底的印记,历经泪水与寂寞的侵浸,越加清晰。至今她总是独自漫步逢年节假的街道,与无数正值温馨的身影擦肩,她微笑着目睹他人的团聚之喜,心间的酸涩不断复加,她固执地想走到已然麻木的那一日,待到自己不需强作欢颜,亦能笑意满满的那日。
秦柔自嘲地笑了笑,心中慨叹自己即便置身三百余年以前,仍旧是落寞地旁观着自己以外的其乐融融。下意识地伸手抹抹眼眶,感到有什么东西落到肩头,她侧首一看,见一瓣花生壳自肩上掉下,而后又见一辩果壳自左上空掉下,落在她跟前,她便抬头向左望去,便见一所雅致酒馆二楼的临街席位中,一名衣装不俗的青年男子冲着她摆了摆手,面中笑颜剩似夏空。
“奴婢给十三爷请安。”秦柔犹疑着是否当福身行礼,却被十三阿哥伸手拦阻。
“无需多礼。”十三阿哥道:“即是在外头,礼数多了反倒露了身份。”
十三阿哥指指同席的座位示意秦柔坐下,秦柔略有犹豫,见十三阿哥使了个眼色,便微倾了倾上身以示谢过,与十三阿哥相对而席。
“怎么出了府?”十三阿哥问道。
“回爷的话,奴婢是俸命为格格取首饰来的。”秦柔恭敬地答道。
十三阿哥侧首一笑,道;“看来你很是讨格格欢心,竟是得了个美差出来逛灯会。”
秦柔颔首浅笑,又似是忽然悟起什么,问道:“恕奴婢斗胆询问,今日宫中设宴,十三爷为何在宫外?”
十三阿哥笑而未语。
秦柔自觉不该多问,便将目光投向俯瞰的街市。
“我这理由大约与你有相似之处。”十三阿哥忽然开口道。
秦柔不解地望向十三阿哥,闻其道:“我瞧见你许久了,方才你一直怔着,仅是望住那手执摇鼓,正在嬉乐的的母女,寸步未行。”
“奴婢是想起了额娘。”秦柔答话,亦在霎时间明白了所谓的相似之由,十三阿哥同是年幼丧母,想必每逢佳节心中也是一番愁思。
“不过你额娘尚在故里待你回去,也算有个盼头罢。”十三阿哥道。
“多谢爷关心。”秦柔低下头,却抬起眼悄然看向十三阿哥,面前俊朗的男子虽是笑容未减,却让人看出几分不同往常的忧色,秦柔无法将自己的感同身受告知,因她现在是赫宜·柔甄,柔甄的母亲尚在,于十三阿哥眼中她便幸福了许多,但秦柔深知,自己与十三阿哥,能听到相同的心碎的声响。
“何以解忧,惟有杜康。”十三阿哥扬起手中的酒盏道:“现下酒是有了,但对酒当歌,却少了衬景合心的曲儿。”
秦柔会意一笑,道:“若是爷不嫌弃,奴婢愿献唱一曲。”
“恰合吾意。”十三阿哥爽朗一笑,扬手召来酒馆侍者。
片刻后,楼中鼓乐皆止,堂中吟唱的歌女婀娜离场,乐师们面面相觑,随后又都将目光投向秦柔,十三阿哥冲秦柔挤挤眼,又侧目看向空置的曲台,微笑。秦柔心领神会,便起身行向厅堂中央的台子,身侧所席的乐师疑惑地望住她,只听她低声笑道:“无需奏乐。”
市井仍旧纷繁喧攘,人声鼎沸,沿街的一处堂皇酒轩中,此刻却静谧安生,众人皆安坐于席,闻得一清灵悠扬的女声吟起。放歌的少女容貌隽秀,神情恬然,目中含笑又似有流滢涌动,她独自吟唱着,毫无笙箫缀饰,本应单薄的声色却出人意料得清晰明朗,如同那清幽中透出温暖的旋律,绕梁不散,惹人心系。她唱着一支陌生的曲子,唱词并非歌古咏今,赞颂帝王候杰,亦非传唱思慕,倾诉儿女情长,她忘情忘我,吟颂着天下人母。
人生一世间,母爱大如天。
春晖何郁郁,清露何涓涓。
麟孙渐长大,母亲已老年。
青丝换白发,霜纹布眉间。
天下是非事,唯母不可嫌。
需知母恩重,无母身何全。
平生无愧事,恨未长侍前。
梦中曾惊醒,热泪犹潸潸。
世人皆祈福,拜佛到灵山。
佛手双垂下,人心抚平宽。
为善即是福,诚孝见莲坛。
慈航一念渡,佛祖在心田。
人间真情重,一生万福圆。
唱毕,堂内一时寂静,秦柔向躬身谢过,提步行下曲台,此时闻得一人沉沉地鼓起掌来,随之厅堂中掌声雷动,喝彩此起彼伏。
“好一首《慈母吟》。”十三阿哥叹道:“曲调亦差强人意。”
“多谢爷夸赞。”秦柔道:“这曲子亦是我额娘所好。”
十三阿哥赞许地点头道:“有其母女必要其女,你额娘必是有副好嗓子。”
“我额娘所唱之曲大多婉然忧思。”秦柔低声道:“慈母多愁绪,身心系子女,子女于膝下,仅是添烦扰,待到分离时,方才识恩重。”
言落,一阵沉静。
相对无言半晌,忽然一声轰隆巨响传来,随之是馆内楼外一片喧哗之声,秦柔抬起头,眼前景物皆已蒙上绮然的彩影,闻得熙熙攘攘中有人兴奋地唤着,放烟火了,放烟火了。她恍惚地望向夜空,又是几声巨响,便见绚烂的光芒升起,未待凝聚便绽开盛放,以缤纷的姿态四下散落,于是举城的花灯瞬间失了绚目,夜幕通亮,楼阁人影亦笼于漫天烟火盛大的华彩中。
“看来你我与烟花甚是有缘。”轰然声响间,秦柔依旧闻得十三阿哥道:“记得中秋那时于长春宫外遇见你,亦是满天绚丽。”
秦柔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便仅是微笑,十三阿哥在那笑容里略微一怔。
仍是无语,二人相对而坐,皆是侧身望住斑斓的夜色。
忽闻楼下马嘶之声,秦柔向下探去,见一辆锦蓬马车滞于酒馆前,车夫身畔一侍从打扮的少年自车上跃下,仰起脸向秦柔所席之处看来,秦柔一阵纳闷,又见十三阿哥站起身,那少年似是望见了十三阿哥,便躬身行了礼,又递了个眼色。
“我当要回宫去了。”十三阿哥道:“虽说是离席出来,此下当是宴末,总得回去露个面。”
秦柔起身恭送。
十三阿哥一笑,道:“改日再听你唱曲儿。”
话毕便行去。
秦柔望着十三阿哥登车离去,有一瞬,目光驻于他的背影,烟火的莹彩将他浅杏色的袍子映得分外耀目,秦柔却无端忆起中秋时的瑰丽空色里,四阿哥逆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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