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鲸”吞江湖
假使人不会老，就不能名正言顺地患上偏头痛的毛病；假使不是有个好女婿在医院皮肤科坐诊，就不能轻易地搞到假医药报销单据；再假使单位的效益不好，就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从空头医药费中尝到报销的甜头；更假使不是换了领导，自己完全可以稳稳地降伏刘二强使他总能按照自己的意志办事。。。。。。太多的假使扰弄得人的心里整日整夜地不得安宁，老魏在这段日子里过得实在不爽！
自从基地改革后，他由原来的副主任一下子被贬为平头百姓，仿佛一只烧断了钨丝的电灯泡、响都不响一声就给废了，心中一直窝着一股无名火；重新来到路检组报到上班后，他满心指望机构改革能带来好待遇、好福利，没想到除了在职务上他变得一无所有外，别的什么都没变——月底并没见到涨工资或收到公司的红包！他这一把子年纪，身体机能逐渐退化得只剩下脸上留存着一张干面子，公司既然做得这么绝情，他当然可以更加无义：找公司多报销医药费捞实惠！不禁又想起公司领导找他谈话时、说什么为了照顾他的身体而安排他到路检组工作，呸，自己才不领情，心想我这么一把子年纪了，就不说摆老资格，量你谁也不好意思安排我到路上去扫地；好吧，就冲着你们一个个把话说得冠冕堂皇，撤我职务我就认了，现在我因身体的“老毛病”找你们报销医药费，倒要看你们怎么说。
怀揣着一大把医药费报销单愁眉苦脸地去找玻璃杯，玻璃杯赶紧把这件事报告给伍了，伍了已经风闻过老魏报销医药费的把戏，也不好当面戮穿，只含蓄地告诉玻璃杯说不能给他签字报销；接着又授意玻璃杯说如果老魏缠得紧，就给他解释说按照制度只有达到住院治疗的病情才能报销。
玻璃杯把伍了的话转述给老魏，老魏登时傻了眼，这么多年以来，他的头一直是这么痛的、医药费也一直是这么报销的，但就是没有住过院！现在如果因为有了这样的制度，他的报销单里忽然多了住院证明，岂不假得连自己都不相信？可是如果就这样白白放弃，那还不被刘二强之流笑歪了牙齿，再说，真要是就那样罢手的话，自己怎么也不会甘心。
抱着一肚子的侥幸与“委曲”来找伍了，伍了自是与他客套；私下里送礼给伍了，伍了深知他的胃口，不敢接纳，两人的关系由此变得极为僵硬。
再说刘二强放下架子勉强来基地上班后，心里的失落感可想而知，以前仗着是个一把手，哪怕这个“手”有点小，好烟好酒却从没离过口。现在倒好，一个月的工资上交给老婆后，整天便穷得叮当响，连斗点小地主输掉的钱都恨不得赖帐；更可气的是那些以前总在基地里揽活做的老板们，自从他失势后，表面上也还称兄道弟，背过身去便又是一幅神情，更别提还会私下里塞钱给他用。
他在这个杂乱不堪的俗世上混了三十几年，早已油精得象一条老泥鳅，发生在基地里的所谓的改革，在他眼里更象是一场“整人”的闹剧，自己以前是有点张狂，可是这年头谁又不张狂？就说玻璃杯、就说伍了，现在你做任何事情要是不经过他们点头的话，你还能动得了？有些事情哪怕你苦口婆心地争取到他们点了头，那多半也是假惺惺的，做成了功劳是他们的，做不成的话，哼，只有自己成了替死鬼！
可是自己还年轻，不能这样就被别人一棍子给打懵下去了，当表现的时候还是要表现，当吃亏的时候就不能怕吃亏！再说眼前虽然吃点亏，等有机会到来的时候，别人断不会指责自己是扶不起的刘阿斗，那个时候再打翻身仗意义就非同寻常了。心里明白横亘在自己面前的只有玻璃杯这堵墙，也明白这堵“墙”跟伍了沆齑一气，自己一时也还扳不倒他，但是人无完人，相信他必有弱点，现在敌明我暗，只要用心留意，想来一定会有机会攻其不备。
老朱在一基的工程上大捞了一把，好消息象春天的蒲公英一样悄无声息地到处飘飞，别的老板都不是聋子瞎子，这其中的秘密很快便在这个小圈子里传扬开来：有的说玻璃杯迟早要做伍了的侄女婿的，所以伍了对他扶持有加；有的说玻璃杯不愧是高材生，在工程做帐方面很有神通，经他上报的工程预算没有不获批准的；也有的说玻璃杯的某某亲戚在某个部门位高权重，特别派他来基层参加劳动锻炼的。。。。。。等等，众说纷纭，归根结底都是说玻璃杯这个基地主任很有能量，于是大家群起仿效，一时之间来找玻璃杯要事做的人络绎不绝。
刘二强断断续续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他也搞不清真假；再说那些来基地找事做的老板们每一个都与他相熟，大家心里明知道他帮不上忙，可是碰了面的时候又没什么话好说，为了避免见面时没话说的尴尬，大家便把传言中的话纷纷向他求证，开始刘二强也极尽掩饰与他们敷衍，临到后来找他求证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便潜下心去研究玻璃杯帮助老朱的始末。
天下的事就怕有心人去潜心钻研，刘二强依靠自己的经验、心智及以往多年培植的群众基础，逐渐窥探出玻璃杯帮助老朱的部分秘密，当他站在公路边沟旁看着那不堪一击的所谓工程时，不禁欣喜若狂，心想这还了得，对于这种见不得光的**工程，此时不举报，更待何时呢？于是偷偷地向上级主管部门写了封匿名信，言词甚是痛心悲愤。
这天伍了在上级机关开完会正要走，忽然被一铁杆同僚拽进办公室里，那人小声告诉他说有人在秘密举报他的公司涉嫌工程**，叫他小心为之。听得伍了惊出一身冷汗，急急惶惶拉开门要赶回去处理时，一眼望见本公司的老魏正跟在纪检书记的身后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赶紧缩回门里，估计门外的人走远了，他才悻悻地出了办公室。
回到公司后，他立即吩咐玻璃杯给老朱下返工通知，同时秘密通知老朱只要派三两个民工到曾经施工过的地方走走过场就行了，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应付上级机构可能到来的突然检查：工程质量不好是事实，可是已经通知施工方开始返工了！如果还挡不住，就只有再在这个基础上经过别的周旋，尽量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另外，他严厉责令玻璃杯要打好老魏的考勤，语重心长地说老魏这个同志是个老党员，总在路检组的办公室里坐着无所事事，影响多不好啊，所以要多给事情他做，具体来说就是让他跟着垃圾车一起沿着公路除渣子。
城市里的一切都在争先恐后地进化成为文明，剩下那些进化不了的、或被所谓的文明抛弃了东西理所当然就都成了垃圾；事实上，当所有盛载社会文明的车辆从我们身旁呼啸而过的时候，我们无不侧目赞叹；反过来说，当那些拖着城市垃圾到处乱蹿的垃圾车朝我们迎面开过来时，就有些令人避之不及了。
一基里的这辆垃圾车，外形上象一个四四方方的黑铁匣，如果不是因为它会动，你很可能把它当成一个废弃的临时厕所；早已经没人能搞清楚这辆车子开始服役的时间了，只能从它满身的疤痕里感觉到它仿佛被二战的炮弹击中过似的，并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雨洗礼锈蚀至今。这辆车子驾驶室里的空间特别小，为了防止车厢里的异味蹿进来，设计者极其“人道”地将它设计成全密封形式的，只在踩刹车与加油门的地方预留了通气孔；副驾驶座位也完全是给身材较小的人预留的，个子稍高的人挤进去后，只能葡伏在里面看车前方。司机是一个据说得了结核病的外省人，反正没有一个正式职工愿意开这辆车子，最后就只好便宜了他；在基地里平时谁也不跟这个外地司机说话接触，有事的时候就大老远地扯着嗓子吼，那司机挺明白自己的处境，整天只管埋头做事，从不与人计较。
玻璃杯接到伍了的指令后，心想老魏如何肯屈尊去做这件事！仔细地揣摩伍了的态度，他仿佛对这老家伙恨之入骨，不晓得这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令伍了如此震怒。硬着头皮去找老魏商量这件事，惊得老魏差点忘了装头痛，在一阵剧烈的心绞痛之后，老魏终于回过神来，他心里明白就凭玻璃杯这小子、再借给他十个胆子谅他也不敢拿出这样的主意，看来是怨自己强要医药费硬把伍了得罪透了，于是给‘小鞋’自己穿。然而这个时候怎么能够认输，只有惨白着脸望着玻璃杯冷笑着说要他上垃圾车真是白日做梦即使是扫马路也绝不会上垃圾车。
玻璃杯试探着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说给伍了听，伍了立即说好哇，那就赶紧划一段马路给他清扫，末了考虑到玻璃杯在老魏面前的威信与资历都不怎么够，补充说最好让刘二强去安排！玻璃杯这时才真正确定伍了动了真格的，回到办公室后，他赶紧找到刘二强，吩咐他尽快划一段路出来安排老魏去清扫；刘二强心想这种得罪人的事你叫我去做，你小子总还嫩了点，他白了玻璃杯一眼说自己没胆量，一边摔门走了。
没办法玻璃杯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去找老魏，老魏这时已调整好了心态，他笑嘻嘻地望着玻璃杯说你个苕家伙不动脑筋，这么容易被人唆使，完全不知道人心险恶，听得玻璃杯一时摸不着头脑，站在老魏面前左不是右也不是，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在云里雾里，不晓得究竟怎么办才好。
伍了等了好几天，一直没见到动静，把玻璃杯喊到办公室里问情况，玻璃杯说已经给老魏划出路段了，但他死撑着不愿意去。伍了不满地批评说老魏不去你就没有办法了？要是所有的职工都不服从工作安排还要这些领导干什么？他赖着不去你就要动脑筋想办法撒，打旷工扣工资甚至叫他待岗下岗都是办法撒。玻璃杯嘟哝着说老魏曾扬言除非伍了亲自安排他他才会去扫地。伍了涨红了脸，提高声音不屑地说什么事情都让我这个经理出面还要你这个基地主任干什么？你怎么这么糊涂呢老魏这么叫板让我出面你还看不出来即使我出面了他仍然不会去扫地的，所以你的态度首先要强硬，要会唱黑脸，他真要继续顶着不去做事的话，你就下通知叫他待岗，并以此为借口不发他工资，以后再有什么问题，我自然晓得出面的。
怏怏地出了伍了的办公室，虎着脸来找老魏给他下最后通碟，老魏听明来意后，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压抑在心底的郁闷象患了疟疾般地倾肠而出、上吐下泄，他怒极而笑：“好哇，个板毛儿养的掐着不给人水喝，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这把子年纪了你们要我下岗，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个邪气！”一边抄起办公桌上的烟灰缸“砰”地砸得粉碎，气咻咻地拂袖而去。
老魏的遭遇很快就在基地里传得沸沸扬扬，大家不明就里，都在笑嘻嘻地看笑话，毕竟同事多年，眼看着老魏连续好几天没来上班，便三个一拨五个一伙地提着礼物去他家喝酒安慰。刘二强正惟恐天下不乱，也假惺惺地伙同他人前去安慰喝酒，在酒桌上他有意无意地把老朱的劣质工程抖弄出来，听得众人无不大骂为官者贪婪卑劣，当然，听得最投入也骂得最历害的自非老魏莫属。
静下心来仔细思考这种处境的前因后果，老魏想到了问题的症结：一定是因为自己去纪委书记那里反应单位不正常报销医药费的不公正待遇，结果招到伍了的打击报复。哼，真是官官相护，没想到狐狸没打着倒惹了一身骚，他们如此明目张胆地打击报复跟“四人帮”时的整人运动有什么区别；再想到刘二强言及的劣质工程这件事，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心想伍了你这么贪脏枉法，却容不下我搞点小假、贪点少得可怜的医药费，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看我不去处长那里揭发你这败类的丑行。
上访之路由原来低声下气地讨要“公平”变成理直气壮地鸣冤告状，红着眼圈在处长面前一五一十地说了自己的现状、更添油加醋地揭发了伍了一手遮天大行贪污受贿搞劣质工程的事实，处长一一提笔记录备案。现在的官场一提到工程**哪个不在心里捏着一把汗啊，好言送走告状人后，处长立即喊来分管工程的副处长，责令他严格调查保路洁公司的工程管理状况。
这个负责调查取证的副处长是个典型的酒麻木，在业务上的名气远没有喝酒的名气高，本来很有些仕途，可惜太贪杯，误了不少机会；后来在一次车祸中他被撞伤了脖子，经治疗以后那脖子驴肘似的伸不直，只能偏向身体的一侧，形似巴黎圣母院里的撞钟人。这帮人马来到保路洁公司后，丝毫不敢大意，沿途对老朱承包的工程调查取证时，无不眉头紧锁，义愤填膺，连始终陪同在副处长身侧的伍了也没料到情况如此糟糕，他大红着脸，象武侠剧里的岳不群在练紫霞神功。
当天的午饭，伍了自是倾尽公款招待他们吃喝，酒足饭饱后又在宾馆里开了几个房间供这群人休息、打麻将；为了保险起见，在征得副处长同意后，他亲自操刀起草了调查报告，里面的内容自然避重就轻，只字不提主观纵容或贪污受贿，犀利老辣的笔锋里都是大谈特谈野外作业难以监督的客观性，从而把阅读者的注意力从个人贪污受贿的角度引导到领导监督不力岗位失察的角度，未了，为了逃避在岗位失察方面的责任，他把玻璃杯的名字写在其中，算是把这件事的“罪魁祸首”由幕后推向前台。
副处长看了调查报告后，对伍了丢卒保车的做法心知肚明，同时他也深知这份调查报告对于这个叫玻璃杯的基层干部将意味着什么，为了慎重起见，他于第二天专门找来玻璃杯谈话，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怎么样。玻璃杯是从麻志刚的口中知道工程处来了调查组的，心中一直惶恐不安，整整想了一天也没想到什么好对策，晚上几乎失眠。他首先想到的是伍了，任谁都知道伍了是这项工程的始作俑者，可是工程中的一切又好象都与他无关，从合同签订到施工管理再到验收签字，他伍了都可以当个旁观者，老朱赚了钱给没给他、如果给了给的是多少，除了当事人外谁都不晓得，即使道听途说了他们之间的交易，怎么都不会有证据，所以伍了绝不会具体承担这项劣质工程的责任；其次就是麻志刚，这仁兄有自知之明，一直没有具体插手各基地工程上的事，他顶多会在工程完工验收后从承包者手里拿个把红包，而这些红包一般都是见者有份的，再怎么也追究不到他的头上；还有老朱，很明显这种行政调查跟他扯不上关系；最后临到自己，悔恨得不得了，一恨当初心怀侥幸收了老朱的三千元钱，二恨不该跟麻志刚勾心斗角争党票结果让老朱钻了空子，三恨自己为了那个空中楼阁似的党票向伍了与老朱屈服。。。。。。
怀着沉重的心情来见副处长，一肚子的悔意都拥挤在舌头底下，仿佛一个喝酒过量的人快要支持不住了，随便受点刺激便要开吐。副处长从这个年青人的神色上看出了问题，对伍了的调查报告放心不少；他单刀直入地请玻璃杯介绍施工情况。玻璃杯如实介绍了工程的始未，基本上跟伍了在调查报告中汇报的差不多，未了玻璃杯恳切担承是因为自己监管不力，才导致承包者钻了空子，愿意接受调查处理。
这样的说辞显然正是副处长想要的，他知道如果仅从领导不力的角度来处理这件事情，伍了作为行政一把手，是最脱不了关系的人；而从**的角度来处理这件事，量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也不可能收受多少贿赂，最终仍然会把矛头指向伍了。如何才能避开这些都指向伍了的矛头呢？只有从专业失职的角度来追究！这样的话，伍了作为行政一把手，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用人唯才的角度把责任都推到主管工程施工的大学生这里；再说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遇事不沉着，在这么棘手的事件里完全没有一点政治敏感性，开口就不知天高地厚地声称愿意承担责任接受处理，可这责任是你能承担得起的吗？既然伍了想让你背责任而你又主动要求背责任，碰到周瑜打黄盖，也由不得不委曲你了。心里这样想着，如何做出处理决定的想法便胸有成竹了。
在副处长面前说出那样一番话，玻璃杯有他自己的想法，毕竟在机关里做了这么久，多少有一些“阅历”。目前他最害怕的是调查组要由这项劣质工程牵出工程背后的**，自己收了老朱的现金，又请他出面帮助国磊摆平“银竹宫”的事，这些都是铁证，一旦被查出来，判刑的可能性都有；同时，他最希望的是调查组能够仅从行政的角度来调查处理这件事，这样的话，无非是说自己工作失职，处理起来就要轻多了，大不了不当这个专门为伍了唱“黑脸”的狗屁主任。正是基于这些想法，他才在副处长面前口无遮拦，表现得非常老实，态度也非常好。其实真地也不能全怪玻璃杯逞能、异想天开，他哪里知道调查组本来就是跟伍了串通一气的呢？又哪里知道非但他害怕清查**，伍了其实更怕，连调查组里的人也怕：大家都是一个系统里的职工，低头不见抬头见，谁肯轻易去捅这个马蜂窝呢？！
调查组走了没几天，上级部门的处理决定就下来了：一是责令该工程全面返工；二是将保路洁公司在内部单位里通报批评；三是通知该基地主任阿东同志到指定的学习班参加业务技能培训，时间为半年，学习期间只发放基本工资。
玻璃杯走了以后，基地的工作理所当然由刘二强代理，可别小看了“代理”这两个字，对于一个被重新扶持起来的人，于情于理都不能再把他轻易撤掉；乐颠颠地回到家里跟老婆一再通融，终于领到伍百元流动资金，刘二强拿出其中的二百伍十元买了礼物送给伍了以示修好，伍了盛情难却，假装推辞几下后统统笑纳了。再说伍了躲过这一劫，不用说对老魏更加咬牙切齿地痛恨，刘二强这时候走上前台，真是有如天助，几十年的官场生涯使他深刻了解刘二强这种人的本性：见利忘义、六亲不认，一身的绝学就是善于“窝里斗”，现在由他来对付老魏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老魏在焦虑中等来了调查组，却没见到有警车呼啸着把伍了捉走，也未见到财务上有谁笑逐颜开地通知他去补领医药费，心里便渐渐不安起来，开始打退堂鼓。这一天他破天荒地复来基地上班，想试探一下公司对他这段时间没有上班的反应，结果那消息传得比光速还要快，伍了的车子还在上班的路上，就收到了刘二强打报告的电话。伍了在电话里通知刘二强一定要稳住这个老同志，不能让他到处乱跑，说有什么问题等他到了公司后再解决。电话打完后，伍了赶紧叫司机把车子调了头，哪里好玩就去哪里玩去了，才不愿意这么便宜就搭理老魏。
一连几天，伍了都不露面，这令老魏骑虎难下，心里象做贼被捉住了正大白天下般地难受。他如果总是装病不来，根据干部管理规定，他到了这个年纪了，伍了也拿他没什么办法；但现在的问题是他自己主动来上班了，那就没得说的，你是单位的职工就要服从单位的工作分配，伍了嘴巴里说会解决好他的问题的却一直避而不见，一是示威二是观察，免得打草惊蛇，一不小心又把老魏吓回去了躲着不出来，到时候想整他都没得机会。
老魏到底是个受了党多年教育的人，在家里呆着不做事心里总不踏实，再说自己弄虚作假报销医药费也有过错，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决定向伍了妥协，心想给什么工作就干什么工作，未必伍了真的要自己去扫马路，何况现在是刘二强主事，大家乡里乡亲的，想来也不会给多少亏自己吃。抱着这个想法主动去上班，也不在意别人在身后闷笑，后来又主动为路检组办公室买了一个烟灰缸，一直无所事事。
终于等到伍了的车子来到公司，老魏赶紧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打招呼，伍了笑吟吟地应了，还随手撒给他一支烟，这令老魏在心里乐得象喝了蜜似的。午饭后睡了一个许久以来最为香甜午觉，起床后精神抖擞地来到路检组办公室上班，看到刘二强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抽闷烟，随后刘二强一脸沮丧地对他宣讲了公司要求他上路扫地的决定！最为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个时候真是退无可退，谁还能捡块石头砸破天，只能在心里认命罢了。
玻璃杯来到所谓的学习班，心里顿时凉了半截，那只不过是空在七楼楼顶上的几间破屋，以前曾被一家老年活动中心租用作老年人的活动室的，后来老人们嫌上楼太吃力，这个活动中心就渐渐地被废弃不用。现在又被人在里面加了几张书桌、摆了几份报刊，除了有一个老妈子偶尔上来打扫卫生外，一天到晚凄绝冷清得要死，倒是可以媲美令狐冲在华山上的思过崖。
无所事事时跟旧有的同学联系，大家已经天南海北各有所成，其中一个关系特好的同学正在青岛的一家设计院里干得相当不错，有意无意地邀请自己前去发展，然而有些舍不得离开大武汉，心中一直非常旁徨、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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