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三节 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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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瘸一拐的走回住处,宁无炎正在自己床上拥被高卧,伸手拍了拍他的头,“无炎,起床了,让我躺会儿,还有一个时辰才上操。”
和预想的一样,宁无炎闭着眼睛向里床挪了挪,累得直接躺了下来,几乎立刻就睡过去了,睡意不及张开翅膀,眼前已然是一片的黑,深沉的甜蜜,只想睡到末世来临一般。
“阿宁,昨夜被罚跪一夜,怎么看上去,你竟然很兴奋?”拜罗伸手拿了一个面饼,用力的掰碎了扔进熬煮得浓浓的狥肉汤里,这个学校,只有曾经在外域呆过几年的拜罗喜欢面饼和狥肉,狥肉单独吃,并不难以下咽,幼兽的肉,又嫩又滑,沾满了作料,细细的咀嚼,很快就有异香在口中弥漫开来,可是用成年的狥肉熬煮成汤,那鲜味儿一点一滴的丧失,只余下寡味的肉。
就着汤,勉强将面饼吞咽了下去,口中那股某木的甜香还末散去,宁无炎优雅的饮着面前的热汤,冷笑道:“阿宁,你的甘木从何处得来?你回来的时候,我闻到你衣襟上有甘木的香味儿,梦中都在欢笑,是不是梦到云罗了?”
“阿宁,”柳舞飞怪叫,一脸的羡慕,“听说你和云罗要订亲,是不是昨天无炎离开后,你父亲告诉你订亲的日子了?”
“没有,真的没有,父亲的性格你们都是清楚的,待人亲切,待我异样的严格,在进学校前,他曾经说过,如果不能在军中有所成就,他绝对不允许我成亲。”
“成就?现在天下太平,能有什么成就?莫非和大君得国时的十二名将,名垂千古,才算成就?”宁无炎淡然,“宰相待你着实太过严苛了,在这学校中,无论文武,无人能与你抗衡,宰相大人仍不满意,我听父王说过,宰相与大司马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那般融洽,大司马在军中享有崇高的声誉,宰相大人要撼动大司马,绝非易事,可是宰相自来便深谋远虑,也许已将希望托付给阿宁。”
一座的沉默,这朝堂上的争斗,宰相与大司马文武不合,早已不是秘密,无论在表面上,他们如何竭力的维持相处甚欢的假象,私底下的斗争没有一日停歇,近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争执,便尤为激烈,宰相西门远希望怀柔北州叛乱之心昭著的羽人,在海边圈地让他们自养,可是大司马楚卫宗也认为羽人战斗力低下,不足为虑,为今之计,最有效的方法是出兵镇压,将所有想要叛乱的羽人斩杀殆尽,以武力昭显帝国的实力,虽然西门远在朝中亲信党羽众多,但大司马获得了军中将士的支持,所以两派相持不下,就连从不过问朝事的大君也特意将两位重臣召进内庭,亲自过问,虽然最终仍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结果,但此事却将宰相与大司马的矛盾昭之于天下。
过了数日,那孩子又出现了,这一次,他捕捉了一只凤尾雀,烧烤得焦香细嫩,用荷叶细细包好,看样子,他已在校外等候多时,一见自己,圆圆的眼眸便笑成了弯弯的新月,“我等了好久。”
席地而坐,将刚刚从食堂**的烤熊尾、炖菜和面饼递了出去,“我看见你了,不过是学校里最唠叨的教官讲述羽人的历史,滔滔不绝的说了许久,看见你在这儿,我匆匆去了食堂,拿了食物便跑了过来,下次你天黑了之后再来。”
一边吃,一边讲述军校里的轶事,平日里只觉得无聊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此刻讲出来,竟然别有一番趣味,将各教官的特质,一一的描述,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男孩子睁着圆圆的眼睛,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追问细节,看样子,似乎对这些很感兴趣。
“刚才你说教官讲述羽人的历史,能不能说给我听?”
羽人的历史?在所有的教科书中,对羽人历史的描写都是粗略的,关于一百一十年前北州羽人那场暴乱,寥寥数笔,将其中的血腥用文笔化得云淡风清,若非那场暴乱是那时的名将段天若镇压下去的,也许帝国的历史上,根本不会记录。

“我有一卷羽人的古卷,讲述的,就是羽人的历史,你识字吗?”
男孩子点了点头,“古卷?一定很珍贵。”
“是很珍贵,而且将羽人的历史描写得很清楚,你等一会儿,我去拿。”
匆匆回到宿处,找到那卷珍藏的古卷,又匆匆的出门,几乎撞倒了宁无炎和侯拜罗,不等他们询问,早已飞跑到栅栏旁,将古卷递了出去,“给你。”
黑暗中,男孩子的笑脸很璀璨,“这么珍贵的东西你给我,不怕我弄丢了吗?”
“没关系。”
低声谈论了两句,男孩子将古卷很郑重的折好,放进侧袋中,对西门宁招了招手,便要离开,西门宁突然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忙唤住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我叫甄照。”
甄照?好奇怪的名字?这般的想,回过身,宁无炎和侯拜罗神情各异的站在自己身后,宁无炎满面的不相信,伸长脖颈向栅栏外张望,侯拜罗一脸的奸笑,“阿宁,你和那漂亮的孩子怎么联系上的?”
还末说话,宁无炎伸手将侯拜罗推到一旁,怒吼起来,感觉上,栅栏旁的树枝都因为他的吼叫而抖动起来,“阿宁,你竟然把我的古卷交给那个小骗子,你知不知道为了得到那轴古卷,我费了多少的心血?”
“不是给他,他看完了,会还给我的。”硬着头发,小心的移到侯拜罗身旁,“即使真的丢了,我还钱给你就是。”
“还给你?你知不知道那轴古卷值多少钱?一万金!我用一斛最好的明珠才换到的,你竟然拱手让人?你觉得那个小骗子还会回来吗?不会了,当然不会,他卖那轴古卷的钱,就足够他用一辈子了。”
并不知道从不生气的宁无炎勃然大怒时会这般的令人恐惧,小心翼翼的过了几日,他的怒气都末完全消散,在他面前,众人绝口不提羽人、书卷等等之类的语句,那怕说错一个字,都会招致他的雷霆震怒。
甄照果然再没有出现,一天、两天、三天、五天……,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心情一日沉重似一日,开始相信无炎的猜测是正确的,甄照一定是将古卷卖了,换得的银子,足够他使用一生了,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被欺骗的屈辱,在那委屈的情感中,不停的挣扎着浮出一丝希望,那孩子,终会出现。
渐渐的,向栅栏旁张望已成为习惯,无论是操练,还是休息,只有一有空闲,便会极目向栅栏旁张望,似乎甄照的身影随时都会出现,可是树荫浓密,粉黄的叶子渐渐满布了整个栅栏,填满了栅栏间的空隙,这般频密的张望,就连树叶的数量也清晰得有如自己的掌纹。
过了一个月,宁无炎的怒火终于平息了,又恢复成那个随时懒洋洋、笑眯眯的可亲男子,信誓旦旦的保证下一次休假回家后,将其他的古卷拿进学校,还特意说先借给自己看。
这般的过了两个月,已然是盛夏的时节,每日里的操练仍然继续,常常汗流如水,虽然心里已经绝望了,可是不知为什么,还是习惯性的向栅栏张望,虽然自己已然不信甄照会归还那轴古卷,可是仍然希望他能来,即使还是去偷人家的甘木,即使只是信口胡言,自己也绝不会怪他骗了古卷,因为那是自己心甘情愿的送他。
这一次的大校过后,终于又有了两天的休假,宁无炎回家去拿古卷,柳舞飞也赶到城外的驻地与自己的父亲汇合,剩下自己和侯拜罗百无聊赖的在帝都街头混迹,走到城内流浪儿云集的甜水井,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猛然回头,正是甄照,仍然穿着自己初见他时的麻衣。
他坐在一道残壁上,手舞足蹈,兴奋得拉着侯拜罗挤进人群,静听半晌,才知道他正在讲述那轴古卷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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