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家楼下，送好吃的了！”
“不好意思，我在饭店吃饭。呵呵，谢了，你替我吃吧！”
“我太饱了。你多久回来，我等你。”
“好，我就回来。”
无聊之极的陈然在楼下走来走去，不耐烦地看着手表。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月亮，一颗一颗地数着。
反正也是没有事情，索性去小区门口等好了。
走在门口，看门的大爷警惕地问他：“怎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
“大爷，你看我是匪徒么？”
“说不定，你手里说不定就是炸药什么的。”大爷也幽默了一把。
“真逗！”
“等人啊，来，进屋来。夏天也夜凉呢。”陈然没有推辞。
真是卧虎藏龙，连看门的老大爷都学识渊博，从伊拉克到超级女生，天上地下，无所不知。正聊得起劲儿，陈然眼睛一亮，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中出来。忙告辞，开门冲出去。
一定睛，却呆住了。
那开车的女人张开手，将周贤抱住。周贤不躲不让，温柔地回抱住她，不时地拍拍她的头。
陈然傻傻地站着，等周贤看见他叫他，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我的好吃的呢？哦在这里呀，我来看看……嗯，香蕉片。呵呵，我最喜欢了。谢谢谢谢！”说着不顾形象地边走边吃。
“你的恋爱对象？”陈然闷闷地说。
“啊？什么？”周贤低头猛吃，根本听不清对方低低的声音。
“没什么！”
“你真是好人。”吃完了的周贤，摸了摸嘴巴感慨道。
“我女朋友做的！”
“真是羡慕死我了。”周贤夸张地叫起来：“我也得加油。怎么能输给自己的学生呢。”
陈然变了脸色，呼地站起来，“明天我爸爸要请你吃饭，请你务必要来。”
“是通知啊？你是拿书记儿子的身份来通知我吗？”周贤冷笑道。
“随便你想。”陈然面无表情地说。
“要是我不想去呢？”周贤不明白眼前的男孩子为什么忽冷忽热，变幻无常。根本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什么，做错了什么。
突然有种要暴走的冲动，想把他的脑袋瞧开，想把他的心脏挖出来，看看到底他在想什么？
“不去拉到。我走了！”陈然不耐烦道。
“喂！”周贤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冷酷地抓住对方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说：“你发什么神经啊？”
陈然反而张大了眼睛，冷冷地回望着他。
对峙了半天，周贤无奈地放开。颓然道：“知道了。我会去的！”
“谢谢！”声音像从喉咙里面挤出来似的，陈然关上门，叹了口气。
第二天中午，周贤顺从地穿上最体面的衣服，来到芙蓉。果然不出所料，除了自己外，还有那个秃头袁校长，还有正校长，教导主任，大宝，等等各色人种。
让他吃惊的是居然还有很久没有看见的老校长——王鸣声。他用尽所有的力气笑着，喝酒，抽烟。席间，他们说什么，他一句都没有听见，心里在叫嚣着：“怎么还不结束，怎么还不结束？”
酒到中巡，脸红耳赤。
“小周啊，一表人才有女朋友没有啊？”书记亲切地关怀道。
“他啊，忙着事业都没有恋爱！”秃头献媚道。
“哦，男人事业为重，个人问题也要留心啊。呵呵～～”一群人就干干地附和着笑起来。
“书记放心，我们一定会关心的。”
“那个陈然还烦您费心，高考对他讲太容易了，可是还是不想他受这个罪，如果能在竞赛中获奖，能被保送的话，最好……”终于说道重点了，周贤咧开嘴巴，笑。
“放心，周老师是我学校的年轻俊才啊！！”
……哈哈哈，一大帮子人仰脸笑起来，如同一群木偶。
“陈书记，我们学校的那个拨款的事情，上面还是有点紧啊～”
“嗯，我知道。那个事情我让秘书再催催，不过，你可以再到周处长那里……”
真是难受，好容易熬到众人兴致阑珊，周贤像从地狱走出来一样——外面的空气真甜啊！深呼吸一口，天真蓝。
“小周，要不要我用车送你？”书记很“关切”地问。
“不用，我在人民路上还有点事儿，用走的就可以了。”
“那好，再见。”
“再见！”周贤挤出笑脸，对着车子看走的方向。
“小周，你很不习惯？”王鸣声在一边很温和地问道。
“王校长！”周贤惊讶于校长的敏锐。
“呵呵，我也是啊。”
两人边走边谈，“我家在前面，不如去坐坐？下午没课吧？”
“没有的！”面对自己敬佩的老校长，周贤欣然前往。
那是个普通的居民社区，干净优雅地正如身边的老校长。路边绿荫丛丛，静谧淡然。王鸣声很从容地跟路人招呼，笑着说：“怎么不讲话？”
“呵呵，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折煞我也！”
“这里很美！”
“哪里不美呢？”王鸣声微笑反问道。
走进王鸣声的家，跟他想象得差不多。除了书之外，就没有别的装饰了。
“很失望？”
“不，很喜欢。”
“承蒙夸奖！”王鸣声笑道。
接过阿姨递过茶，是上等的碧萝春。
嫩绿的茶叶，在沸水中舒展着妙曼的身躯，翻卷着，舞蹈着。清得透亮的茶水，幽幽得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淡淡的，静静的。
“你是A大数学系的？那时候我还在A大，不过已经借调在莲花了。说是借调，实际上不过是被踢出局罢了！”
没有想到，王鸣声自己主动谈起这样的事情。周贤不好意思对尊敬的老者，发表评论，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从美国留学回来，却处处碰壁。那时候年轻啊，觉得中国的社会怎么是这样？失望又伤心，却又不甘心回去。我的老师，中学老师，呵，我也是莲花毕业的呢！”
他品了口茶，笑道：“劝我来莲花工作，他对我讲，人活着就要像水，水可以包容一切，也可以被一切包容。惟有包容，才能从容。于是，我放弃了对那些激烈的痛苦的想法，因为我想水是柔软的，是包容的，包容与自己不同的一切。与其徒劳地愤世嫉俗，不如从自己开始，实实在在为自己的理想做努力，也许会很难，但是只要肯开始就一定会有改变。哪怕是什么也不能成功，亦不用懊恼。很多时候，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事情啊！”
他停下来，深深地叹息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回到办公室，周贤的脑海里仍然回荡着王鸣声的话语。他很敬佩王校长的心态，可是，那是经历人生磨难过后的透明沈淀。一般人怎能轻易做到？深呼一口气，点燃了一支烟。
一个人影走到自己面前，周贤抬头看去，他安静地看着对方，没有一丝情绪。本来，他打算告诉陈然：“我最受不了人家拿这样的方式给我压力，我不想辅导你了。”可是，又想：“他不过是个孩子，大人的错，为什么要他来承担。”
但，实在是心情不爽。
心念转过千遍，说了一声：“抱歉！”把手中的烟熄灭。站起来，平静地对他说：“今天，我的心情很不好，如果辅导的话可能效果不太好。可不可以明天再说？”
“还有明天吗？”陈然苦笑道。
“我还是你的辅导老师，尽管我不太喜欢你父亲重视我的方式，也不喜欢你通知我接受你父亲重视的方式，但，我的工作我会认真对待的。请你放心！”
两人的亲密已经不再，说得如此冷然，岂止听话人伤心？
陈然已经走了，周贤靠在窗前，看他远去的背影。耳边响起王鸣声的那句话：“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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