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促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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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相约时间,只是简单的应下了,泓澈也没说什么,对我点了点头就走了。一如当初,连个招呼都不打个,虽然我们现在的关系也没必要打什么招呼。
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
回到家,月坠却在,悠闲地半躺在摇椅里眯着眼睛逗弄那只会说话的泡泡。寒香在阳光下看书,只是眉头却一直皱着,半天也不见翻上一页,显然是有心事。
一听见关门声月坠就调过头来,见了我的打扮先是一皱眉,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道了声早。
我抿着唇歪嘴一笑,没说什么,径直上了楼。寒香竟对我的回来毫无知觉,依旧冷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回到卧室,走过那面穿衣镜,幽幽地笑了笑,将自己甩上床,裹住身子疲惫地闭上了眼。
一个修长而指形优雅地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扯过我的背子,对我微微笑了笑,“雾遥是不是怪我这段时间一直没来看你?”
我无奈地冲他叹了口气,拨开他放在我额上的手,“别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我们是母子,不是情人。”
月坠扑哧一笑,拍了拍我的脸,“就算我想也不行啊,老爹那个性格我可受不了,怕是我还没得手就被他剥了皮,你知道的。”他一耸肩,指了指背后,一贯在人前显得冷冷的样子竟十分调皮,就像小时候。
我撇撇嘴,拖过被拽走的被子,继续裹住,“你还真想这歪心思啊!”
月坠打量了我一下,摸摸下巴,眼神色眯眯的,“雾遥不愧是约意之花,确实漂亮得令人难以置信,特别是今天,一身红裙,称着皮肤玉白,身材火辣,头发蓬松,既清纯又妖艳,慵懒又魅惑,的确惹人遐想啊!”
我抓起枕头对着他脑袋就是一敲,“凌月坠,平时还真小瞧你了,连你老妈的主意都敢打了,翅膀硬了啊!”
月坠哈哈一笑,夺过我的枕头抱着我就翻身躺在床上,将头埋在我胸前,银色的短发擦着我的颈项,软软的,感觉十分舒服,声音闷闷地,“雾遥,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差点就追你了,还好,让我及时清楚了真相,不然现在这混乱的关系还不知怎么办呢,呵呵。”
我失笑,“你这小子,送我我都不要。”
他忽然抬起头,狭长的单凤眼直直地瞧着我,让人有一瞬地发楞,“真的吗,雾遥?”
我看着他的表情,不知该怎么回答。这当然是假的,还用说吗?
他将脑袋又靠上我的肩,立体感极强的脸孔面对着我,高挺的鼻子擦着我的面颊,温热的呼吸轻浅地打着我,闭起了漂亮的凤眼,微微上翘的眼睫轻刷着面部皮肤,手紧紧地搂住我的腰,“雾遥,你会不会再次丢下我一个人?”
我看着这张脸,想着他小时候的样子,不禁有些心酸,这么多年,再多的困苦也是他一人承担,以后还要过这样的日子吗?
“雾遥?”他不安地睁开了眼,浅色的眸子里有着不容忽视的惶恐,“妈妈?”
心一抖,我伸手搂上了他,摸了摸他的及耳的发,淡然地笑了,“这世上的事谁说得清,我怎么能给你个保证?”他身子蓦地就僵了起来,手上也不自觉地用了劲,我赶紧又加上一句,“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和你永远在一起。”只是永远到底有多远,有什么是不能改变?
月坠立刻就笑逐言开,抿着嘴朝我笑了,认真地点了点头。
“雾遥,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爱你?”就在我以为他睡着了,准备搬开他放在我腰上的手起身的时候,月坠忽然说话了。
动作一顿,想想还是放弃了,毕竟我们如此安静地谈话时候并不多。我叹了口气,“整个约意谁不知道殿下是个孝子?”
月坠忽地睁开了眼睛,清澈美丽,只是带着淡淡地忧愁,“什么样算是孝子,雾遥你可知道?”静静的眼,静静的脸,平添一股子的哀怨,“你可又爱我?”
我顿时说不出话来。
在我还不知道月坠便是我儿子的时候就听说他极爱他昏迷的母亲,什么事一旦捎上他母亲,他一定会慎重又慎重。虽说他身边的女人无数,但心中却始终放着他尊贵的母亲,不曾轻视半分。
他性格隐忍而坚强,遇事极有主见,除了生性风流,喜欢乱用成语外,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可挑剔了,说不爱这样的孩子,实在有违良心。
“我当然爱小青蛙。”我亲了亲他的额头,温柔地对他说。
小青蛙是他小时候的昵称,可爱又形象。
月坠眼底一阵波澜,身子一震,“你记得?”似是不信。
“从我重新进入这个身体的那一刻起,所有关于月坠的回忆就都回来了,我可以忘记任何人,却不能忘记你。”我打量着他的眼眸,认真地告诉他,但忍不住又加了句,“还有你的弟弟。”
月坠忽地惨然笑了起来,猛地推开我,站了起来,“弟弟,弟弟!你总是记着那个男人的孩子!为什么不想想我?!”
“月坠?”
“不错,我承认,他是可怜,但难道我就不可怜吗?!”月坠像是被戳着了痛处,疯狂地叫了起来,“他被他的父亲仍下人间又不是你的错,为什么总是要你承认这些苦楚,而那个蠢东西却在想尽办法抢本该属于我凌家的东西?!地位是,妈妈你也是!如今权利也是!”

“月坠你怎么了?”我坐起身,错愕地看着今天让人有点无法接受的他。
月坠笑了出来,“别的就算了,可为什么他如今还不放手?!为什么还要缠着你?!”
“澈他怎么了?”我疑惑地皱起了眉,想将疯笑着的月坠拉下,却被他一把甩开,“月坠?”
“澈?”他哼哼笑了两声,冷酷的样子是我缩不熟悉的,“你还叫他澈?”
“他能怎么样?我又能把他怎么样?”月坠轻蔑地望了眼窗外,指甲圆润,形状漂亮的手慢慢地抚上了窗台上的兰花,优雅地捏住了兰花的根,凝视着远方,微微笑着,手上却毫不在意地将兰花连根拔起,“他是约意的大祭司,是这天下最接近神的男人,有多大的力量我根本无法想象,我敢把他怎样?”
月坠回过头来对我轻幽一笑,眼光闪烁,梦幻般地易破碎。叹息般地对着兰花轻轻一吹。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极力让自己忽视月坠手上已然变成一缕青烟的兰花,望着只剩一掊土的花盆,淡淡地说。
“说什么想要与老爹一样的权利,全是假的!他以为他打什么主意我不知道,哼,未免也太小看人了。”月坠凛然地笑笑,“天下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有一件却是我永远不会放手的。”
月坠的眼睛深沉而美丽,只是却像是堕了魔道的花精,闪着诡异嗜血的光,“雾遥,我不会放开你。”
不知为什么,身上惊出一身冷汗。我第一次发现,我对这个亲生的孩子竟然一点也不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我也丝毫不知道。
这样的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像是有什么要脱离掌控,朝着我最不愿看到的方向飞去,再不回来。
我紧紧地扣住他的手,几乎是咬着唇才勉强不让自己发抖,“月坠,妈妈知道你爱我,不想失去我,但是有一点你也必须弄清楚,即使全天下人都死去,我也不要你出事,你懂不懂?”
月坠却温柔地冲我笑,把我轻轻地拥入怀中,“雾遥你想什么呢,别老是妈妈,妈妈地说,外人见了,谁不以为你是我妹妹,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
我忙不迭地推开他,“月坠,你别给我打岔,我说的话你到底听了没有?”
月坠笑容凝住了,拉着我的手紧了紧,“即使是那个在人间的弟弟也比不上我重要吗?”
手心开始出汗,在月坠的注视下我竟说不出一个字,张口结舌怕就是这个感觉。
月坠蓦然松了开来,背过身去,修长优雅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遥远,声音淡漠而冷清,“你知道我这些天在做什么吗?可又知道我是花了多久才控制住情势,偷着空来看你的?你竟然连这种问题都答不上来,好笑不好笑?”
“小时候我便知道你爱的不是父亲,一直都在和那个虚假的男人交往,但我不在意,只要你在身边就好了,可你呢,到死都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好笑不好笑?”
“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生活了两百年,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醒来,见我一眼便好,哪怕是一眼也好,可你呢,从来不曾为我睁开过眼,好笑不好笑?”
“后来你醒了,重回了约意,甚至都记不起我这个人,可我还傻傻地盼着你,守护着你,即使不敢确定你便是她,却还是愿意为了这万分之一的愿望等待下去,可你呢,你又和那个男人搞上了,这又好笑不好笑?”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生出来便完事了吗?或许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生我出来吧,一切都是意外,促不及防的意外,你真正想要的,是那个被伟大的祭司仍下人间的儿子吧?”月坠回过身来,冲我温柔地笑,“如果你真的想离开,我会的,杀了你,似乎很简单。”他幽幽地看着那盆空了的兰花。
忽然就觉得如坠冰窟,一直以来为之奋斗,支撑着我活下去的一切信念全都消失了意义,难以置信地看着窗边的月坠,清冷、高傲。如果可以,我愿意把一切美好的词用在他身上,如果可以,我愿意把一切美好的品质赋予给他,如果可以,我愿意把一切我所有的都赠送给他,毫不犹豫,只是现在我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好象多余了啊……
那个抱着青蛙抱枕在荷叶小床上滚来滚去的孩子什么时候,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悄悄长大了,变得我不熟悉,不理解了。
一声一声的好笑不好笑,硬是将我的心打成了碎片,完全失了修复的可能,也失了修复的必要。我承认,我做人不是一般的失败,前一刻还抱着我开心地笑的孩子竟然能够在下一刻如此凌厉的质问我,他的妈妈。
“这是你的心理话吗,凌月坠?”这是我自从知道他是我儿子以来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但我却不后悔,只剩满满的清醒。
“不然你以为呢?”他依旧笑得那么真,就像是他带我去看约意的边境,站在悬崖边等待日出时那么温暖人心。
还有什么好说的。
所有都结束了,摸摸心口,第一觉得心跳着真累。
“你出去吧,我早上起早了,现在想睡会儿。”我挥挥手,和他一样,笑得淡雅,似乎毫无间隙。
月坠第一对我行礼竟是在这个时候,我再一次注视着他修长而白皙的手指,看着他微笑着走了出去,楞楞地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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