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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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伯掘突见周王室的状况日益好转,王师逐渐恢复往日的风采,各方诸侯亦不敢轻易起兵戈,他心里暗自焦急。虽说郑国地处中原腹地,是南方诸国进入洛邑的便捷安全通道,借着洛邑市场改革商贾云集之机大大的积累了不少的财富,但苦于这几年诸侯国间风平浪静,自己又作为王室重卿,不便首先挑起战争,以免落人口实。郑伯心里清楚,一旦王师装备训练到位,作为天下共主的王室将不再好欺负,郑国那时想自保都成问题,更逞谈开疆拓土。
为此,掘突经常以处理国内政务为由返回荥阳,与朝中重臣商议应对之策。经过一个多月的密谋,掘突带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和大量的财物匆匆赶回洛邑,频频与周公咺、虢父简等王室重臣接触,并送上大批的财物。王子狐及墨繇等人应注意力放在丰镐和南方,没有注意到郑伯的反常表现。
自卫侯和去世后,其子扬继承侯位,成为卫国国君,但没有承袭卫侯和的王室卿士一职。卫侯扬生性懦弱,远不及其父和果断坚毅,因卫国在救许一事上与郑国有隙,不敢在庙堂上与郑伯发生争执。平王对此很是失望,卫侯扬自己也不愿在庙堂上面对郑伯,因此他主动辞去王室职务回到卫国。卫侯和空出的卿士之位一直悬着,平王阅遍朝中大臣,无一能与郑伯抗衡,所以也没有任命新的卿士。
近日平王发现虢父简在庙堂之议时敢于正面反对郑伯,有理有据的朝议让郑伯不得不退让三分。平王看在眼里,心中暗喜。散朝后几次单独留下虢父简与之详谈。慢慢的平王发现其实虢父简的胆识并不弱于卫侯,他应该有能力在庙堂上与郑伯抗衡。于是平王对虢父简道:“郑伯和卫侯自东迁以来一直掌管着朝政,如今卫侯已去世,郑伯国内政务繁忙不能时时在朝,我想让你暂且代理政务,你意如何?”虢父简跪在地上道:“郑伯不能时时在朝是因为国内政务繁忙,但如果臣代替他,郑伯可能要怨恨我,而且还要怨恨到王上呢。臣万万不能答应!”但平王执意要削弱郑伯的权力,第二日早朝时趁郑伯不在洛邑时,当众宣布任命虢父简为王室卿士。
王子狐晚餐时听韩约说起任命虢父简之事,心中大震,手中的箸差点掉下:难道因为自己的出现,一切都改变了?先是秦戎的战争提前发生,接着卫武公的死提前了五年,现在平王想削弱郑伯的权力,任命虢父简为王室卿士,难道周郑交质也提前发生?不过周郑交质事件的人物是平王,是虢公忌父而非虢父简,是郑庄公寤生而非郑武公掘突。
王子狐晚餐没有吃完,匆匆赶到申后房中。虽然王子狐已经长大五岁,但申后还是把他当做以前的乖孙儿,当得知王子狐尚未吃饭后,申后招呼王子狐陪自己一块进餐。申后见王子狐吃饭时心不在焉的样子,知道他有事与自己商量,便草草结束晚餐,问道:“乖孙儿,发生了什么令你不开心之事?”王子狐将平王任命虢父简之事告诉了申后,又把郑伯不肯善罢甘休的担忧分析了一番。申后细想了王子狐的话,亦觉得他的担心有道理,便着人请来平王,让王子狐把刚才的分析向平王讲明。平王听后,沉思片刻道:“郑伯虽骄横,但不至于如此吧?”
王子狐道:“郑伯雄心勃勃,他心里清楚郑国地处中原腹地,诸侯环伺难以发展,这些年他积累了不少的本钱,一直对周边的小诸侯虎视眈眈。同时郑伯也是个伪君子,从卫侯之死可以看出这点,他会碍于名声假惺惺的不会先动手,他一定会找机会想方设法打击王室的声望,让诸侯觉得王室软弱可欺,而后诸侯混战,他就有机可乘。另外我王室的复兴也让他寝食难安,但王师的力量还没有发展到可与郑军一战的时候,他知道父王此时不敢会轻易与之决裂,所以郑伯一定会借此机会兴风作浪。”
说到此,王子狐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惜我王师的力量还不足,庙堂之人更不敢逆郑伯之意,更助长了郑伯的嚣张气焰。”平王细细思考了王子狐的话,觉得他所说的情况极有可能发生,便道:“狐儿,那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了结?”王子狐思索片刻,道:“此事不会轻易了结,父王,依狐儿之见只能忍,任由郑伯发挥,否则我王室必将陷入与郑无休止的纠缠,失去发展的机会。”平王、申后听完后,对视一眼,默默的点点头。

郑伯虽然身在郑国,可是在洛邑还留有心腹,以便随时打听朝里的消息。当他听到平王任命虢父简为王室卿士并把政务托付给虢父简时,他与郑国重臣发出会心的笑声。当天赶往洛邑朝见平王之后,郑伯道:“掘突承蒙王上看重,父子相继掌管朝政,可我实在没有什么才能,有辱于王上让我担任的这个职位,现在我愿意辞去卿士的爵位,退回我的封地,以作为王室的屏障。”
平王道:“卿因国事繁忙,我心里一直不踏实。现在你来了,朝中政务还需你出力,你怎能说出这些话来?”郑伯道:“臣因为国内无长于政务之人相辅,才好长时间没能尽到职守。现在国内政务稍稍有起色,我就连夜赶回洛邑,半路上听到传闻,说王上有心要把政务托付给虢父简。我的才能比虢父简差远了,怎能霸占卿士之位不放,光吃饭不办事呢?”
平王听郑伯说起虢父简的事,想起昨夜与申后、王子狐的谈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勉强道:“我和你分别了这么久,也知道你国内有大事要办,就想一边让虢父简暂且替你分担一些政事,一边等着你回来,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郑伯道:“大周的政权乃是王上的政权,而不是我们家的政权。这用人的权力掌握在王上的手里,王上愿意用谁就用谁。虢父简的才能足够帮王上治理朝政,我理当把职位让给他,不然大家一定会认为我是个贪图权势,不知进退之人。希望王上仔细考虑考虑,答应我的请求!”
平王见郑伯咄咄相逼,心中不免暗暗生气,但想到王师目前还不足以与郑军抗衡,便押下心中怒火道:“你们父子为我大周立过大功,你父友还为大周献出了生命,因此我把国家大事先后托付给你,这些年来你我始终相处得很好。既然你对我任命虢父简一事不满,我就收回任命便是。”郑伯再次跪倒在地道:“掌管政务或辞去政务,都是臣子应尽的职责。我哪敢要王上收回任命?真要是那样,恐怕天下人都要以为我在要挟大王呢,我真是罪该万死!”
平王冷冷的道:“你要我怎么做才满意?难道要我把王子送到郑国为质,你才心满意足?才能消除你的疑虑?”郑伯心中乐得开了花,但趴在地上口中连称“不敢”。周公咺见此,眼睛一转道:“王上,郑伯治国有方,如能让王子到郑国去了解郑伯施政的经验,并借此来解除君臣间的误解,我看不失为上等的解决办法。”郑伯跪在地上装着死活不敢接受。
近来得了郑伯好处的陶融、召范等大臣们见此情景,纷纷附和道:“太宰之言甚为有理,依我等的意见,王上如果不派个王子到郑国,就消除不了郑伯的疑心;可如果只是王上这边派出王子到郑国,又使郑伯违背了做臣子的礼义。不如郑伯也把儿子送到洛邑,两边互解猜疑,才是个两全之策。”平王的目光慢慢的转向虢父简,虢父简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发一言。
望着这些所谓的国家栋梁与郑伯沆瀣一气,平王的心由怒火中烧慢慢的沉到万丈深渊,他发现自己真的很无能为力,便摆摆手悲哀的道:“你们认为我该派哪个儿子去郑国呢?”周公咺道:“王子洩父身为王上大子,不宜远离王城;王子城(平王三子,王子狐之弟)年纪太小,尚不能自理,亦不宜远行;依我之见,王子狐倒是很合适的人选。这样郑伯亦不需将大子寤生送到洛邑,只需将二子段送来即可。”平王无力的点点头,便站起来返身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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