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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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洞中。
黑丝火苗用围圈之势慢慢的缩小范围,刘正海依命端坐正中,只待汗水一冒便被蒸发成气,全身的白袍更是被焚烧干净,若非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白光还能维持,这具肉身早已焚成灰烬。
五火焚心之苦,又岂是一般人可以忍耐,绕是刘正海也几乎咬碎了牙根,嘴角干涸的血斑在下已是龟裂。
短短的半刻钟,他已是痛昏了三次,又痛醒了,双目已是进乎无神,只怕是下一刻便要坚持不住。
玄辰子突然大喝道:“正海,放松心神,不做抵抗!”
刘正海若是听命,只怕心想必死无疑,只是现在的他连一点意识都无法抽空,又怎会有时间来想这些,他已悄然放松心神,以入定之势,面对这无尽火海。
火海中。
玄辰子面色随着火苗串动而变化,心道:五火焚身,离火炼心,但愿你能熬过这一劫。竟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不曾一动。
刘正海不知何时已沉寂在心神里。
他面对的只有满目的火海,和火海中挣扎的人,他却想游荡在这火海中的游魂,一声声撕心的呐喊,一张张因痛苦而扭曲狰狞的脸,突然间变的熟悉了起来。
他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只是平常的一天。平常的令他同往日一般和村中孩童们一起玩耍,和平常一样炫耀着自己新有的木马玩具,和平常一样,挂着孩子们应该有的无忧笑容。
大眼睛里看见了火苗呼啸的往上串,也看见了火苗上滚滚的黑烟,火苗正是家的方向,刘正海急忙的往家里跑,稚嫩的脚步跑掉了鞋子,那是母亲为他新做的鞋子。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刘母本不必自己亲自做的,可她一直坚持这么做。
还未跑回家中,他便看见了火,看见了家里的老管家,被火烧着,挣扎的跑了出来,最后在他眼前无力的垂下手臂。
“少爷,快走……”
老管家最后的呼喊并没有叫刘正海逃跑,他现在已经想不起来,那时究竟是怎么走进院子的,他只依稀记得,火苗在门额上噼啪作响,他只看见父母跪在地上,只看见父亲张着下巴,似乎想喊什么,身上的火苗映红了他们的身子,任由自己怎么扑,火串上自己的衣服,他依旧在扑,最后连自己也跟两人扑倒在地。
刘家二十九口,除他幸免,全葬在这场火里。
现在他的脑海中,也如同当时的红,更添了一层血红。
入玄辰宗不过十年,他已寻到了那年灭门案的祸首——西风寨。
一个专营杀人越货的强盗窝,那时已是断痕在手,屠戮了整个山寨的强盗,更是将三个强盗头自生生的打成肉末,他已数不清当时花了多少力气,打了多少拳,只知道当时自己累的坐在地上喘气。
黑暗中伸出一只手,顺着手往上看,他便看见了玄木。
即使在火场中救下刘正海,又悉心传授,更帮他找出元凶,他又岂能不感激。
此刻,在意识中,还是一片漆黑,还是这双手,刘正海茫然的看着这手臂,站了起来,玄木拍着他的肩膀,道:“正海,该醒醒了,外面还有好多事等着你。”
“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刘正海诧异道。
玄木手在他的肩膀上,脸却与他相背,笑道:“日之所思,心之所记,只要你心里有牵挂,又岂会不在意识之中?”
刘正海点了点头,玄木接着道:“正海,这毕竟是意识之中,离火焚心,只要你清醒,稍时自然会间这些牵挂通通焚毁,无需牵挂在心,为师无碍。”
“放心吧,这不是销毁记忆,只是少了一丝牵绊。”
刘正海睁开了眼睛,就看见玄辰子正微笑的看着他,耳边也传来关切的声音:“正海,一劫过去,很好,不愧是玄木亲自教导的人。”
刘正海点了点头,就看见附近的烟气似乎特别重,才注意到,自己浑身都在冒烟,不由的打量着,皮肤下隐隐又一条黑线在流动,原本较为白皙的肤色显得有些娇红,惊讶道:“师伯,这……”

玄辰子挽气袖口,也跟刘正海一样,流动着黑线,见他狐疑,玄辰子笑道:“你试试,一周天之后,有什么变化。”
刘正海缓下心神,真元流动之时浑身有些刺痛,只是稍后片刻,便痛快了很多,真元运转已非往日随着元神而走,如同火苗焚烧一般,瞬间便游走至全身每个地方。
“师伯,这是毫无规律……”刘正海不由的感慨道。
“火与水一般,都是无形之物,一切由心念而行,这便是所谓修士的道。”玄辰子解释道:“还有,你是否认为掌门我作为有失光明,你却不知,像羽浩这等体制,有多少人觊觎,更有多少人想一得而登天,如今封印了,却倒是好事,否则,只为一人,只怕也要争个你死我活。”
“我自然也曾有此想法,只是越发观察之后,方知此子难以驯服,是以只送个人情也不做挽留,便送他下山了。”
刘正海哼了一声,问道:“为何不曾于大长老相告,人本就是玄木长老引荐上山。”
玄辰子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道:“玄木处事过于仁慈,可惜,我只能顾及宗门之事,若是羽浩不服,岂非要闹的门中不快?”
“可,这也是你的猜忌。”刘正海不由的大声道。
“的确是我的猜忌,凡事小心三分,也是为你们着想。”玄辰子越说脸色越冷,已是怒视着刘正海:“你可知什么叫放肆?”
刘正海惭愧的低下头去“自己上宗门来,一直没给过任何人好脸色,只有玄木才是例外。”一时间竟是怅然了很多,喃喃道:“师伯,正海知错。”
玄辰子脸色微缓,依旧严肃,道:“正海,我并不怪你这般放肆,只是偶遇高人,又岂容你这般放肆,何况……”
刘正海道:“正海知晓。”
玄辰子背负双手,看着溶洞外一片光明,道:“玄辰宗日后还是教于你们年轻人手里。”
刘正海突然有种很失落的感觉,仿佛相交已久的老人便要离自己而去。
“师伯,正海不解……”
“我会亲自去寻那弑仙剑,门中弟子以你为首,你自当要好生照料,我倒想看看弑仙之威,还有……”玄辰子双眉锁紧,道:“还有,就是以弑仙的魔性,是否能唤醒封印的四灵之力。”
刘正海诧异道:“师伯,那封印之力,究竟是什么?”
玄辰子摇了摇头,道:“记载不详,只是隐约中提到天狱之印,想是失传已久的上古秘法。”玄辰子突然残酷的笑了笑,道:“有些时候,猎物始终是猎物,都逃不出猎人布下的陷阱。”即使在他背后的刘正海看不清他的脸色,也依旧能感觉声音的阴霾。
刘正海道:“师伯,什么意思?”
玄辰子道:“玄辰宗的掌门之令,已在你脖颈上,你要想清楚,有些事并非你所看到的。”
刘正海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跳了跳,诧异道:“师伯,这……”
玄辰子突然转过身子,蹲了下来,一字字道:“刘正海,你现在便是玄辰宗第二代掌门,若是我与弑仙争斗有何不测,自当由你接位,门中若是又宵小之辈作乱,自当清理门户。”玄辰子递过一张羊皮小纸,接着道:“传位与你自然只是权宜之计,这是传令法决,令在人在,无此法决无法传位。”
“要知道,即使是长老作乱,也该一样。”
刘正海突然有种从不认识玄辰子的感觉,又突然有种强烈的希望,希望能和这个老人好好的聊天,似乎又感觉,这种希望来的太晚了。
“师伯,您会回来的,天尘子和羽浩也会平安的。”
望着洞口处的白色道袍,刘正海点了点头,嘴角漫上一丝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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