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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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晓溪笑得也很灿烂。
星星……还会回来。
乌云密布,空气沉闷。
明晓溪走在回家的路上,虽然现在才六点,但是天已经是灰蒙蒙黑压压的,应该是准备要下一场大雨。街上的路灯已经亮起,行人匆匆忙忙,大概都赶着回家。
她哼着愉快的小曲儿,一边走一边踢着小石子。她的眼睛亮晶晶,好像被最干净的水冲刷过。她的嘴角含着一丝甜蜜的微笑,仿佛吃了最美味的糖果一样甜。她耳朵上的小星星,一闪一闪,犹如在眨着眼睛。
今天能遇见风间澈,明晓溪是真的真的很快乐,像中了奖券一样快乐。如此灰暗的天气,依然不能影响她兴奋的心情。
印着‘长胜武馆’四个烫金大字的黑木牌匾近在咫尺。
她的手掏进包包拿出钥匙,刚想插进锁孔准备开门,门却“咿呀”一声自己自动开了。
恩??
明晓溪纳闷地看着还拿着钥匙举在半空的手,诧异地瞪大眼睛,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并不记得自己会魔法。
门完全的打开了。
一个少年站在明晓溪对面。
犀利又多情的双眸犹如深秋里的潭,寒冷,幽暗,看不见底。如血般红艳的薄唇,孤形优美如雕塑的鼻,及肩漆黑如子夜星空的长发轻轻地舞动,单薄修长的身躯上,依旧是一身黑衣。
那是幽雅得足以令人心碎的容颜,绝美清冷仿佛由冰雕刻而成。
劈叭劈叭——好象有几道闪电在她身后炸开!
明晓溪的嘴夸张地张着,眼睛吃惊地瞪大:“冰?”
他居然跑到她家来了?!
牧野流冰淡漠的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他苍白晶莹的手垂放在身旁,由她这个角度向上看,还能看见他长长的,翘翘的睫毛。
明晓溪低下头挫败地瞅着他丝质黑衬衣的第三颗扭扣。在这种气氛尴尬的时刻,她居然还能有心情研究他的睫毛?
不知道现在往回跑还来不来得及?她暗忖。
本来还想先躲他几天在家好好想想问题,顺便利用时间做好心理准备,没预料到躲藏的游戏才刚刚开始,那么快就GAVER。亏她以前也算待老天爷不薄,虽然没有烧猪献上,但是也不会忘记烧根香拜拜,难道这就是她敬佛的下场?呜……那她改去信上帝好了!
路灯的光柔柔地撒在牧野流冰的脸上,使他的轮廓看起来更深邃,更幽暗。灯光在他的身上不见温暖,只觉得刺骨的寒冷。
在这样僵持着下去不行。
“嘿嘿——”明晓溪僵硬地举起手,僵硬地发出了她“爽朗”的笑声:“冰,好久不见。”
牧野流冰清冷的目光落在明晓溪的脸上,天地万物之间,他似乎只能看见她。他紧紧抿着的嘴角,缓缓流出了一丝自嘲的微笑:“笑得那么难看,不要笑了。”
明晓溪一愣,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笑容迅速僵在脸上。她冥思苦想,仍然是想不出在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才算“合理”。
牧野流冰看着浑身不自然的她,如冰雪般严厉的眼眸带着深沉的痛:“你不想见到我?”
明晓溪愣住了。想开口说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牧野流冰迎着晚风,长身而立。黑玉一般的长发柔柔地舞动,却好似诉说着痛苦。单薄的身躯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是如此的孤单寂寞。他似乎不在意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冷冽如寒潭的眼睛凝望着远处,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风吹得明晓溪微微眯起了双眼。是她看错了?还是那种孩子气的脆弱无助,真的出现在他的脸上?
牧野流冰好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眼眸蓦然变得阴暗难测,空洞,迷惘,让她捉摸不定。
“牧野,你怎么还在这里?”可爱少年蹦蹦跳跳地跳向牧野流冰。
明晓溪探头一看。
金色的头发淡得就象阳光,那种夏日里最灿烂的阳光;大大的蓝眼睛闪呀闪,比一望无际的天空还湛蓝;纯真的笑容,恍若可爱的洋娃娃。
“兰迪?”
可爱少年的大眼睛眨了眨,半晌,才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如甜甜的浆果一样甜:“你可回来了,明晓溪,我们等你等了好久喔。”
明晓溪困惑地眨眨眼,他们等她干什么?
兰迪好似看透了她的困惑,不满地微微嘟起嘴:“等你……”
“兰迪。”牧野流冰清淡的声音阻止了兰迪的话。
“可是,牧野——”
牧野流冰冷睨了他一眼,不愠不火,却严厉得足以让他闭上嘴巴。
“晓溪,你站在门口不进去干什么?”熟悉的女声在她身旁响起。
今天怎么大家都选在这个时候出现?
明晓溪闻言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妈——”
可不就是无往而不胜的明晓溪的妈妈!
明妈妈双手提着两个大大的购物袋,下下地打量着牧野流冰和兰迪:“晓溪呀,这是你的朋友吗?”
兰迪的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容,嘴角有两个像小旋涡般可爱的酒窝。金色微卷的头发绚丽如绽放的菊花:“明妈妈好!我是兰迪。您好漂亮喔!”和明晓溪那个奇怪的女人一点都不像,他在心里暗暗加上一句。
“哎呀!好可爱的小男孩啊!”明妈妈笑眯眯地看着兰迪,点了点头。
兰迪不满地撅起嘴:“我不是小男孩!我和牧野一样大!”他脑袋坏掉了才会以为她们不像。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兰迪在心里嘀咕,什么样的女儿有什么样的妈妈。
“是吗?”明妈妈仍然笑眯眯地看了看兰迪,但是眼神表明不信,让兰迪在一旁气得跳脚。她眼睛一转,看向虽然站在路灯灯光下却不见光明的冰冷少年:“那这一位是?”
牧野流冰的薄唇微微向上扬,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极淡极浅,但已足以:“我是牧野流冰,您好。”
“好俊的年轻人。”她瞄了眼表情古怪的明晓溪:“晓溪,你怎么都没跟我说你有这么出众的朋友?”
“呃——”明晓溪心虚地低下头:“我忘记了。”
“忘记了?”明妈妈笑容可掬地看着她,只是眼神摆明了她不说清楚就要她好看。
明晓溪在心里哭泣。好无情的母亲,动不动就威胁人。
明妈妈看了眼正在生闷气的兰迪和在一旁漠不作声的牧野流冰,眼睛闪烁着别有用意的光芒:“流冰和兰迪,既然现在到了晚餐的时间,不如你们今晚就留在我们家吃顿饭吧?”
“啊?”明晓溪惨叫,这……这是在开玩笑?
“啊什么啊,快帮我拿东西,今天走了一个下午都快累死了。”明妈妈干脆利落地把两个袋子丢给明晓溪,又丢了一个大白眼给她。
牧野流冰看着明妈妈,瞥了一眼正拿着重重的购物袋的明晓溪,思考了片刻后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就打扰您了。”长胜武馆内。
明晓溪皱起眉心,小小的,洁白的牙齿狠狠地咬着筷子,从睫毛下面偷偷地看着正坐在对面的牧野流冰。

他瘦了好多,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地注意三餐。
回想起来,他们好象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子在一起静静地吃饭了。她都快要不记得上次看见他用餐是什么时候。。
忽然,牧野流冰倏地抬起头来,幽冷如古井的眼眸直直地对上了明晓溪的视线。
天雷遇上地火!
明晓溪脑袋一轰,头顶上好像有五只小鸟在飞……脸上火辣辣的,好象全身的温度都涌聚集在自己的脸上。
明妈妈的视线暗暗地在他们两人的身上打转,悄悄地露出了一个明了的表情,她笑眯眯地看向兰迪:“还适合你的口味吗?”
兰迪猛点头:“好好吃喔!”
“那就好。”还是一脸慈祥阿姨的笑脸,明妈妈不经意地问道:“你和流冰住在一起吗?”
“恩,对呀。只不过——”兰迪放下筷子,苦着一张脸。“我们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
“你们还没找到住的地方?”明妈妈诧异地睁大眼睛。
“对呀,牧野他嫌宾馆的床太多人睡过,不舒服。租公寓的话牧野和我都不会做饭,也不会洗衣服,收拾也不会。请人嘛,牧野又嫌那些请来的工人一来就全盯着他的脸看。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是不知道住哪里。”兰迪想到今晚还不知在哪过夜,不禁垮下脸。
“那可真不幸——”明妈妈眼睛转了转:“不如这样好了,反正我们的武馆大,还有几间客房,如果不嫌弃你们就先住那里吧!”
“噗!”明晓溪把嘴里的汤全部喷出来:“妈!你说什么?”
明妈妈瞪了她一眼:“你怎么那么不卫生啊?我说什么你不是都听见了嘛?”
“爸!”明晓溪看着笑得有如老狐狸的妈妈,头疼的揉揉太阳**,真是不知道妈妈又在想什么了。
明长河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地坐在妻子旁边,态度摆明了支持自己老婆。
“哇!这主意好!”兰迪兴奋得眼睛发光,他看着牧野流冰:“牧野,你说好不好?”
“这会不会太麻烦您了?”牧野流冰放下筷子。
明妈妈不在意地摆摆手:“一点都不麻烦,我们武馆最近人少,多你们两个才热闹嘛!你说是不是呀?老公?”
明长河笑吟吟地点点头:“你说的都对。”
“可是妈——我们……”明晓溪尝试做垂死挣扎。
“恩?”明妈妈暗中给了她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使得明晓溪只好乖乖的闭上嘴。
牧野流冰微微思考了片刻,抬起眼,他的表情有着不顾一切的倔强和执拗:“那……就打搅您了。”
他还真答应啊?!明晓溪错愕地看着他。牧野流冰的话像是一道咒语一样,她觉得自己好象已经僵化了。
“轰!”
一道闪电快速地划破寂静的夜空,好似一条银白色的龙。
透明而晶莹的雨丝,缓缓飘落。霎时,所有在雨幕中的景物,都变得朦胧缥缈起来。
明妈妈微笑着,仿佛早已经预料到牧野流冰会那么回答她。她高兴地拍拍手,看着已经傻掉的明晓溪道:
“这真是太好了,晓溪,你带流冰和兰迪去客房吧。”
这……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为什么她没有反对的权利?!
夜色深沉。
雨滴滴哒哒的下着。
清寒的雨水,看起来就如天神的眼泪,晶莹剔透,如水晶一样美丽。
窗外一切的景物在轻风细雨中,显得是如此的模糊。
浅蓝色的窗帘轻轻扬起,如雪花那样轻,柔柔地抚过她的脸。
明晓溪张开手掌,看着凉凉的雨丝飘落在手心里,竟有一种宁静安详的感觉。
今天的意外惊喜还真的是多啊,多到她都忍不住想去庙里拜拜还神,让她别再那么“精彩”下去。
这下可好,拜妈妈所赐,他居然在她家住下了。他们这样,算不算得上是‘同居’?
她又在想些有的没的了。明晓溪重重地敲一下自己的脑袋。
她还是不敢面对他。
明晓溪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因为雨水过滤过而特别清新的空气,感受那沁人心脾的凉意。
所以,她决定了,不管怎么样,她先躲开他一个星期。等她做好心理准备再去见他。
她明澈的眼睛黯了黯,明晓溪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只要一碰上牧野流冰,就慌乱得像个孩子。脑子里乱七八糟懵懵懂懂的,永远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似乎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明晓溪叹息,那有没有人能告诉她,她怎么样做才是“对”的?
窗外那棵白扬树的叶子轻轻地颤抖着,好似在嘲笑她的懦弱胆小。
明晓溪瞪大眼睛,不满地鼓起嘴。白杨老兄,你实在是太忘恩负义了。我照顾了你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平时你不报答我也就算了,怎么连你都要笑我?
白杨树还是轻轻地摇晃着,调皮的雨丝眨眨眼,悄悄地跳进了明晓溪的衣领内,她忍不住一颤。
好象有点冷了呢。
关上了窗户,半扯上了窗帘,走到床边,明晓溪往床上一倒,摊平成大字状躺着。眼睛瞪着天花板,似乎想要把它瞪出一个窟窿。
“嘀嘀!”
响声划破了寂静的气氛。
明晓溪猛地一下子跳起来,脑袋差一点就要撞到天花板。
她的手机在桌子上震动了几下,转了转。
明晓溪吐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抚抚胸口,刚才真是吓了她一跳。看来最近很适合吓人,她今天就被连连吓了好几次,(其实还不是因为她自己在发呆的结果。)还好她的心脏够强壮,神经够粗。
她拿起来一看,是一条短信。
晓溪:
你睡了没?如果我把你吵醒了的话真抱歉。现在外面下着好大的雨,温度底,你睡觉的时候不要忘记盖薄被。

明晓溪的眼睛顿时柔和起来,一个暖暖的微笑在她唇边绽开:“澈——”
澈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细心的澈,体贴的澈,那个在她心里如神般出色的澈,不忍心看她为难,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就像口渴的人,面对着无边无际的海,面对喝不尽的海水,却要压抑自己,提醒自己并不能喝上一口。因为它很咸,喝了以后会更渴,会想要得到更多。
他就怕自己是那个口渴的人。
好傻的澈——
明晓溪的眼睛黯了黯——
澈,她伤害了他,是她一直在伤害那样好的他。
她往后一睡,呈大字形仰卧在床上,手机被她丢到一旁。
烦恼的事情别去想了。
明晓溪闭上了眼睛。
睡觉吧。
半晌。
明晓溪认命地又睁开了双眼,她只要一合上眼睛,眼前就会自动浮现出风间澈的笑脸和牧野流冰冰冷的黑眸。
怎么会这样?
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耳朵上那颗光彩夺目的小星星,明晓溪望向窗外。
一片漆黑。
今晚是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
只有雨在“沙沙”地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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