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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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8号,普通而注定不会平凡的日子
放在平时,KFC是不会这么早打烊的,而屋中间的老板雷胖子似乎对眼下的门庭若市并不感到高兴,沙皮狗般下垂的大脸不住地,即使光线微弱也难掩那一种绝望的恐惧。
小纳在盥洗台前一遍又一遍地洗着脸上的血污,好像无论如何也洗不干净。如翼忐忑不安地站在她身后,被她映在镜子上的猫咪似的眼逼得不敢近前。心情不爽时的小纳是如翼第二怕的东西,不,她是他的女神!
夜可以笼罩住残破的身躯,却藏不住那种绝望的低吟。这唤起了如翼很久远的记忆,那记忆和此时过分地相似,如果非要找出个不同,那时他是被人保护着,而这一次他不再是……相反,他要尽其所能地给她以安全感,尽其所能,不,她一定不能出事!他突然怀疑起那段记忆的真实性,很想就此认定,那都是幻想……
可惜不绝于耳的拍门声由不得谁怀有半分侥幸心理,卷帘门在目光无法触及的楼下被不断地拍打、推搡。震动顺着敦实的楼体传到二楼,依旧是那么的真切悚然。
“这些血真讨厌,跟你不相上下。”小纳用力搓着脸。
“就你总是讨厌我,今天是我生日耶!”如翼无奈地摊摊手。
“衰神,和你在一起永远不走运,我就是讨厌你满身洗不净的晦气!”
小纳不再理会如翼,同时,雷胖子冷哼一声,夹杂着恐惧、不屑、有些莫名的味道……
“雷老板,托您两位店员的福,我们逃过一劫。”如翼想起刚刚进来到现在还没有谢过雷胖子,便趁机走出小纳留下的尴尬,礼貌地向雷胖子伸出右手。
雷胖子没有和如翼握手,像是在忌讳他因战斗了一下午而沾上的满手血污:“要谢找他们去,要吃也别找我!”
如翼想辩驳,但毕竟是寄人篱下,只好识趣地收回手。雷胖子的忌讳不无道理,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会有所防备的,虽然他们真的没有受伤。哎,其实,只是庆幸外面的怪物动作不算快,这一下午他们两个才得以有惊无险地徘徊着,最后勉勉强强地躲进这处安全岛,不管再怎么羞辱他也不会带着他的宝贝小纳出去了。
如翼静静的望着小纳,直到现在,他仍旧不解。
看着她愠怒的猫眼,想着今天中午他们的温馨……他带着久病初愈的她,来到步行街外的广场看风筝。
那时如翼陶醉地看见映在小纳眼中的游龙——朋友放飞的那只比犀利哥更犀利的风筝,整条巨龙挥舞在天际,龙体上覆盖的青鳞,令他忍不住想起家里养的小猫眼中,映照出的那条金龙鱼。
可总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使得如翼始终都无法将注意力全部投给小纳,尽管她的侧脸永远是最美的。
相反,在那只风筝被推向层层叠叠的云空时,整个世界也随之濒临混乱。在混乱初现之前,如翼眼前浮现出了一个人,却一时不敢去忆不起她究竟是谁。
伴着小纳的一句“生日快乐”,混乱便骤然开始了。周围的人们便像被注射鸡血一样的,联合上演了一出疯狂的爱情活剧。
众人不分男女地“激吻”起来。
而时间,则在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本职。
这边是女士们的尖叫,凄厉而绝望,瞬间被撒落一地;而那边又是男士们的叫骂,在被阳光炙烤得有些怪异的气氛中,和前一种声音混合成了史上最难以入耳的一部交响乐。
殊不知,这首交响乐正是恐怖场景的序曲。
一阵阵干柴被烧裂的声音,将如翼的目光转向了众人。他发现其中不少人的身体在急剧地痉挛,同时皮肤一点点龟裂,但仍不忘用嘴去亲吻他们最心爱的——人肉。
眼下曾和如翼情同手足的朋友,这时却变得面目狰狞,凶神恶煞。他的皮肤在烈日下,也像其他人那样无端暴裂,然后如同被刀削般脱落,露出模糊的血肉。在他发出痛苦的、喉咙口像被堵着东西的低吼声时,血浆更是混杂着粘稠的口水,从嘴角源源不断的向外溢着。
他很快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怪物,浑浊的眼球死死锁定住了眼前的小纳,并张开烂得骨节暴露的手臂扑了上去!
如翼是本能地替小纳挡住那一扑的。
这绝对是突如其来、且超出了想象的恐怖场面,如翼被压在朋友身下,恐惧使得反抗完全失去效果!幸运的是,就在如翼将要被当作萝卜啃食的一刹那,另一个因惊惧而奔逃的路人绊了过来,歪打正着地恰好将朋友的脑袋勾向一边,而小纳则抓住这个机会,一把将如翼从地上拉起。
二人夺路而逃!
之后就这样一直漫无目的地奔走在无边的危难里,两人不但熬过了下午,最后还幸运地活着来到了这处餐厅!
放他们进来的是楼下的两位店员,现在的他们仍旧趴在窗户边不懈地用手电筒搜寻着像他们一样的幸存者。恐怕,又有顾客了……
玻璃破碎的声响毫无预兆地从楼下传了上来,凄厉得针一样地刺着耳朵。
小纳脸色一变,如翼抢先拎起刀奔冲向餐厅一楼,那里正乱晃着的一束光,与此同时由光源处传来了猛烈的敲击声。如翼心里一紧,却不料刚跃下楼梯就踩到一只躺在地上的手电,整个人便一个跟头过后凄惨的摔在地上,所幸后脑被小纳紧随而至的脚抢着垫住,勉强没摔出个脑震荡!手电打着旋滚向一边,光线也随着手电筒的转动投射到KFC四面的墙上,形成了UFO般跃动的椭圆。他顾不得摔疼的后背,忙起身抓起手电冲过去,只见救命恩人中的女孩被一只怪物压在下面,脖子刚刚被撕开一层皮,而另一个正歇斯底里地用手电猛砸着从窗口往里爬的更多的怪物……

如翼不假思索地上前砍倒了袭击女孩的怪物,然后扯过正在胡乱抡着手电筒的男孩,同时挥起刀就对着外面一顿狠劈,顿时横飞的肉血挂满了整个窗框。见危险被击退,男孩忙抢上前拉下砌在外墙的卷帘窗。
所幸,女孩的伤并不重,只是因为惊吓而苍白了脸……
雷胖子见鲜血淋漓的三人扶着同样鲜血淋漓的女孩爬上二楼,吓得又是一阵哆嗦,托着啤酒肚逃也似的躲去了屋角。
“你受伤了,让我看看!”女孩刚刚坐定,小纳就抢着为她检查起伤口。
“我没事,放心吧。”女孩很冷静,已经疼得发抖的手捏着男孩的指头安慰着他。
“你看看,就知道你们不是好得瑟,到底伤了吧?”雷胖子远远地瞥着眼挖苦道。
“老板,我只受了点小伤,毕竟还是救下来两个人呀!”女孩显然不服气。
“又出什么事了,刚才不是好好的吗?”如翼让惊魂未定的男孩先坐下自己才坐。
“我们见你们上楼,等了半天再没看见别人,就想上来看看你们,不料刚一转身就从窗户扑进来一个怪物,把我女朋友扑倒了,紧接着又爬过来好几个,剩下的你都看到了……都怪我,忘了关窗户……”
“还好大家都活着,刚才真谢谢你们舍命相救,外面那么危险还肯为我们开门,不胜感激。”如翼真诚谢道,“我叫张如翼,她是我……朋友,木子纳。”
这次伸出的手终于被人握住:“你好,我叫苏子卿,这是我女朋友方子晴。”
“呵,名字真般配。”大致认识了一下,如翼把头转向小纳,“情况如何?”
“不好说……”小纳犹豫了一下,“只是被撕掉一层皮,没有伤及动脉和静脉,现在只需要消毒……”
“店里可没有留给这种时候用的消毒水!”雷胖子在躲在阴影里唧唧歪歪。
苏子卿没有作声,来到洗手间对面的门前,拨动几下密码盘开门进去,拎出一瓶喝了一半的白酒。
“喂!谁让你动我的了!”雷胖子起身杀过来一把夺走酒瓶,剧烈的动作使他的大肚子像只灌了水的气球,一耸一耸的。
“管你个!现在救人要紧!”酒瓶又接力棒似的被小纳一把夺走,“酒精纯度不够,但也只能用这个了,忍着点,会疼的。”
小纳把酒洒在方子晴脖子上,女孩只是皱了皱眉,忍住没有作声,而男孩却像是被痛到,死死地抓着衣角。
这时如翼才有空仔细打量他们的救命恩人,方子晴是个略微有点胖的学生妹,一看就是长期离家求学的独立女孩;而苏子卿剃了个平头,眼睛比如翼自己的还小,完全一张大众脸,看得出是个未经磨练的独生子。
“咱们还留着个半死不活的丫头干啥?她被咬了,弄不好也得变!”雷胖子气嘟嘟地坐回去,腮帮子的肥肉抽得更加剧烈。
“靠!她变了也比你强,死一边去吧!”小纳毫不留情地骂道。
“你!敢在老子的店里撒野!小苏子,把他们赶出去,做得好给你加薪!”
“老板,别……”苏子卿声音很小,听不出是拒绝还是阻拦。
“想让我炒你鱿鱼不成!”雷胖子甚是不讲道理,跟他比起来,小纳简直太乖了。
小纳用手里的空瓶子给了雷胖子一个最好的回答,瓶子落在他堆满了肉的脑袋上没有破,但留下一个大大的包。
“还反了你们了!行,你们不走,老子走!”胖子捂着脑袋气呼呼地向楼梯走去。
为方子晴处理好伤口,四个人各自坐定,意料之中地看着几秒之后雷胖子又滴溜溜地折回来:“我想了想,凭什么让我这当老板的走?老子就在这呆着,你们这群蛆虫,无视你们!”
“你们打哪来?姐姐看起来很专业,是医生吗?”受伤的方子晴对她的老板早已选择无视。
“人家才十八周岁……护士学校刚刚出来,正在实习。”小纳尴尬地澄清道。
“哈,不好意思,妹妹长得太成熟了,有种刚加冕的伊丽莎白女王的气质。不过你的水平真不错,现在一点也不疼了。”方子晴不自觉的用手抚了抚颈上的伤处
如翼眼前浮现出了白发苍苍的富态老人,似乎在他印象中女王就一直这么老,谁知道年轻时什么样子呢?
“是戴安娜王妃吧,”如翼替方子晴换了一个比喻,“先别唠家常,想想我们怎么才能获救吧。”
“我们已经想过了,现在手机完全打不通,只能在这等着来人营救。”苏子卿拿出手机晃了晃。
真奇怪,原来失去信号的不止他们俩的手机。
“呃……”
“唔……”
不知什么时候,怪物的呻吟声变得越来越大了,此起彼伏地笼罩着整座KFC餐厅。
来到窗边望去,几个年轻人不禁一阵战栗,餐厅外成了怪物的海洋,纷纷以餐厅为中心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向光性!植物都有的向光性怪物一定不至于没有!天越黑,餐厅二楼的光就越明显,引来的怪物就会越多!
关灯!如翼没多发一语地四下寻找着开关,找到以后把整排的开关都拨了下去。
“中邪了啊!还没睡呢关个球儿灯!”雷胖子在黑暗中大声吼着。
但是看到这个方法的确有效后,他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灯光熄灭以后,外面大部分的怪物顿时便偃旗息鼓,各自朝着有光的别处游走过去了……
太黑了,黑得可以看见自己眼睛放出的光。真的,听说向往光明的人,自身真的就会放出光芒!
呼……终于可以真正歇上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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