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欣颜坐在后座上，紧张的盯着站在车门前猛抽烟的柳辰。已经是第三根了，他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在一起时并没见过他抽烟，大约是这几年应酬太多，不得不抽吧。记得上次他说已经当上分公司的副总了，在同学当中算的上是仕途得意的一个，不像自己，工作五年了仍然是小职员一枚，工资仅比毕业时多了300来块。
唉，当初若不是听了他的话去了这个雷打不动的国营单位，大约也是职场上厮杀的起劲的一个吧。
他开始抽第四根。烟头聚在脚下，像无家可归的游鱼。
莫欣颜有些莫名的心疼。他已经不再是她的恋人，但是曾有的甜蜜是记忆里不可抹去的一段，况且他待她仍然一如既往。
“喂，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他冷哼一声，不理她。
“现在北京禁烟呢，你是不是出差太久了不知道？再抽我就打电话投诉了！”
他笑一下，将烟头甩在地上：“手机在车上，你自己打，要是找到投诉电话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也盼着早日实现无烟城市呢。”
莫欣颜顿时偃旗息鼓。戒烟令颁布时在全国好生鼓吹了一番，可是一旦执行起来也就那么一回事。远的不说，下班过来的路上，几个男人对着城管的巡逻车大抽特抽，城管大人也只是漫不经心的在旁看着。
没有监督，规定永远是一纸空文。
许多看起来利国利民的决定，为什么在现实中总是寸步难行？莫欣颜想到了自己和柳辰，客观上来讲他两个结婚也算的上利国利民，成功解决掉两名剩人，又响应了国家晚婚晚育的号召，可为什么总是觉得这么别扭？
柳辰捡起地上的烟头，走去扔在垃圾桶里，回身时见莫欣颜呆呆地瞧着他，不由苦笑道：“看我做什么？你说不抽就不抽了呗，我也是三十岁的人了，还要个丫头片子指手画脚教我怎么做。”
“谁是丫头片子？我也快奔三了。”
柳辰嗤笑一声：“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想人老珠黄的。”
“你！”莫欣颜气的咬牙，没想到有朝一日连柳辰也会用这个词来形容她！看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安心远和柳辰！
咦，为什么会拿他们两个作比较？安心远那臭小子，跟我可没有这么深的交情。
柳辰假装没看见她肌肉痉挛的脸，舒舒服服坐进驾驶位，一脚油门踩下去，抱住车轮的落叶跌跌撞撞向后倒，莫欣颜紧紧抓住前面的座椅，死撑着不肯惊叫出声。
一路风驰电掣的跑回去，将及到她家的路口时，柳辰将车靠边停下，忽然说：“抱歉，刚才那么说你，其实你一点也不显老。”
按照他字面的意思推演下去，大致可以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你虽然老，所幸并不显老。莫欣颜想清楚这点，更觉得胸口堵的喘不过气来。
柳辰半天没听见她回答，又加了一句：“跟你开玩笑呢，别生气了，你真的一点都不显老。”
“你的意思是说事实上我很老喽？”
“没有啊，”柳辰一脸诚恳的回答，“你哪里老，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六七的样子。”
“拜托，我就是二十七岁好不好！”
柳辰目光一黯：“真快，平时想到岁数，都是一个个毫无意义的数字，怎么今天说起来，忽然觉得已经很老了。”
莫欣颜一愣。满心以为他会继续“无心”地说着关于她有多老的咸话，气的她鼓成一只气球，怎么毫无征兆地就切入了对时光飞逝的感叹？
她一时有些回不过神，只好傻傻地看住他。他的目光越过她看着不知名的远处，幽深的眼眸中有她不曾见过的脆弱和忧伤。
这个人一向都是胸有成竹，踌躇满志的样子，莫欣颜有些伤感，可见再强悍的人在时间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的——更别提自己了。虽然每次对着颜雪的催促她都是嬉皮笑脸的歪缠，可是天知道在内心深处她是多么渴望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嫁了呢？
女人，注定是短暂青春的代名词。笑起来时不再单纯的目光，无情昭示了岁月碾过的痕迹，莫欣颜独自在家时常常会对着镜子发呆，有时会孩子气的期盼镜子里忽然多出一张英俊的脸——虽然年龄一天天增长，但是幼稚的想法似乎并不会随之减少。
眼前这个男人，成熟、稳重、前途无量，他们有过往，很可能也有未来，这样惆怅的夜晚，这样孤寂的男女，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他，让彼此的生活都轻松一点呢？
莫欣颜感觉到内心的天平一点点倾斜，甚至快挨着底线了。不久前她还口口声声向胡菁阐述“宁肯剩了也不能随便嫁了”的宗旨，没想到理智这么快就要向孤独投降了。
柳辰的手越过座椅，轻轻拂向她散乱的长发：“欣欣，你还记得吗？大四时你把头发剪了，我有多生气……我最喜欢你留长发的样子……还好，现在有这么长了，比那时候还长……”
她的思绪被他牵引着，悠悠忽忽飘向六年前的冬天。她为了使自己下决心按照既定思路找工作，一咬牙剪掉了柳辰最钟爱的长发。他们大吵了一架，她发誓说只要他继续干涉她，她就再也不留长发。
一直到分手时，她都是堪比板寸的短发。然后不再见面，她反而怀念扎马尾的时光，一点点将头发又留了起来。
如今他的手指滑进她冰凉光滑的发丝间，留恋地抚摸：“欣欣，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跟我分手？我那么爱你。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像我一样爱你。”
她在恍惚不觉间已经斜倚在他怀里。他炽热的唇轻触她的呼息，令她想起多年前蜻蜓点水的初吻。
一时间她觉得五年的光阴像荷叶上泻过的水，并不曾留下一丁点儿痕迹。那个乏人问津的剩女莫欣颜消失了，体内有另一个自己轻盈地飘出来，与眼前可爱的男人痴缠在一起。
“欣欣，答应我，以后不去相亲。”
她恍恍忽忽地点头。
“打电话的那个男人，你今后不要理他。”
她正要点头，迎面一辆车按着喇叭冲过来，刺目的灯光照进她眼里，使她恍惚的精神瞬间返回现实。
“你让我想想。”她猛然从他怀里挣脱，坐直了身子，面红耳赤地说。
他失落的双手颓然放在方向盘上，眼中闪出一丝愤怒：“他究竟是你什么人？为什么你不肯答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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