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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混在出站的人流中出站的。检票员看了一眼我的票,面无表情地说:“这是出站口。”
“我知道,现在能退票吗?”
检票员狠狠看了我一眼,说:“车就发了,退球的票。”
我从检票员手里接过票,装作心疼钱的样子说:“这可是一百多块钱啊。”
“你早干啥去了?”
走出出站口,我看到送我们来的大巴和警车还在那里停着。警察没有撤离,我就不能大摇大摆的招摇逛市。我知趣地迅速离开了警察的视线。
脱离了警察的视线,我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松弛下来。我顿时感到四肢无力,双腿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我好想找一个地方美美的睡上一觉。这个时候,我才发现熙熙攘攘的闹市却没有我的立身之处。现在这处境,宾馆不敢奢望了,只有去看看旅社。身上只有100元,旅社最便宜的,一个床位也要15块钱。还不知道等待我的日子是什么,15块钱不是大数目,可也不敢乱花呀。那时候,苏联逼债,又遇上三年自然灾害,日子多苦哈,中国人民咬咬牙,勒紧裤腰都挺过来了。现在,我身上还有100块,我不信就挺不过来。我对自己说:“我能!坚持就是胜利。”
肚里没本难咽清水,身上没有钞票,走路腰杆也直不起来哈。
走着走着,就伤心了。想想过去的日子,我不停的摇头。不清楚的人,还以为我是脑血栓后遗症呢。
我的伤心不是慢慢燃烧起来的,而是像一颗骤然爆炸的原子弹,把我炸得七零八落。打我记事以来,也没遭受过这样的委屈呀。要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在心里作怪,即使是在大街上,我也会哭得天昏地暗,一塌糊涂。仿佛只有痛痛快快,淋漓尽致地大哭一场,我才能找到北。
尽管我的情绪相当低落,还是没有忘记雨荷公园这个地方。我不知自己是怎么来到雨荷公园的。看看天色还早,我寻了一处僻静的石板和衣而卧,进入了梦乡。
我被朱聪明喊醒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看到朱聪明的样子,我大吃一惊,问道:“出什么事了?”
朱聪明没开口,先落下泪来。
我这时才想起来,马明宇和朱聪明在一起。我说:“是不是马明宇又被警察抓住了?”
朱聪明摇摇头。
“你他妈的说话哈,到底马明宇怎么了?”
“死了。”
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马明宇确实死了,死得相当凄惨,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我离开厕所以后,朱聪明和马明宇一直在便池上蹲着。怕警察发现,两个人装作不认识。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马明宇走出了厕所。朱聪明见此情景,也随即提上裤子走出了厕所。这时候,从南往北过来一辆特快车。朱聪明以为马明宇要等那列特快过去后,穿越铁轨。那时朱聪明在心里想,马明宇这龟孙看上去呆头呆脑的,碰上事还挺有心计的。
在列车即将到达的瞬间,马明宇只身向轨道扑去。马明宇这龟孙儿时机把握的真好,在身体即将触地的一霎那,列车呼啸而来。鲜血在阳光的照耀下灿烂夺目。朱聪明惊呆了。
等朱聪明清醒过来,那列风驰电掣的列车已经无影无踪。站台上的工作人员,还有护送我们的警察纷纷向马明宇跑了过来。这时的马明宇已经身首异处,血肉模糊。
马明宇是朱聪明发展来的下线,两个人的关系相当好。如今马明宇死了,朱聪明除了悲伤以外,还有更棘手的事等着他。那就是他该如何向马明宇的父母、妻子、儿女交代。
马明宇要自杀,这是朱聪明没有想到的。
当初朱聪明打电话对马明宇说:“现在西部正在大开发,挣钱的机会比内地多了去了,只要肯吃苦,一年挣个十万八万没问题,就是来这里打工,也比你在家挣的多。”
马明宇说:“你做的啥生意?”
朱聪明说:“我在做服装生意,才来两个月,就立着脚了。”
马明宇说:“我不会做生意哈。”

朱聪明说:“你不会做生意,你会出苦力不会?”
马明宇说:“我下了几年煤窑,建筑活也干了差不多四五年了,只要能挣钱,还有我下不了的力?”
朱聪明说:“要不你来看看,合适你就做,不合适你再回去。请放心,来往车费不让你掏一分钱。来到我这里保证好吃好招待。”
就这样马明宇来了。马明宇来后,急着去看朱聪明的摊位。朱聪明说:“慌啥哈,一年你难得歇几天。来我这里,我让你歇痛快,歇过瘾。现在啥也不说,我带你到处转转,好好放松放松。”
朱聪明好酒好饭招待。两天过去了,朱聪明一直不提生意上的事。马明宇急了,说:“咱俩也不是外人,你天天这样吃,虽说花的是你的钞票,我也心疼哈。”
朱聪明笑笑说:“这算个球哈,有钱人你知道天天都是吃啥?”
马明宇说:“除了大鱼大肉,还能吃啥?”
朱聪明说:“大鱼大肉算个球,人家吃鱼翅、燕窝,还有人胎盘。”
马明宇说:“鱼翅燕窝我知道,那是好东西,可人的胎盘别说吃了,看一眼都能把苦疸水吐出来。”
朱聪明哈哈大笑,说:“你孤陋寡闻了不是,胎盘可是最好的补品。现在有钱人都吃胎盘。你知道现在一副胎盘能卖多少钱?”
马明宇说:“不知道。”
朱聪明说:“说出来吓你一跳。”
马明宇说:“看你说的,这还能吓住俺?”
朱聪明说:“最便宜的也得五六万。”
马明宇张大了嘴巴。说:“乖乖儿,比卖个婴孩都来事。那你说,最贵的得多少钱?”
朱聪明燃上一支烟,吐了一个烟圈后,说:“最贵的得二十来万。”
马明宇吃惊地说:“啥样的胎盘能卖二十来万?”
朱聪明说:“必须是少女第一次怀孕,年龄不能超过18,而且胎儿发育正常;再一个就是必须妊娠七个月后,做引产取出的胎盘。这样的胎盘营养价值最高,所以最贵,卖的也最好。”
马明宇说:“这不是坏良心,缺德吗?”
朱聪明说:“这个你就不懂了,现在的女孩子挣着怀孕卖胎盘哈。”
马明宇说:“真是不可思议。那时候恶霸地主刘文彩吃人奶,就让**给镇压了。这事要是被抓住,不吃枪子才怪。”
朱聪明说:“你的思想不行了,现在市场经济多年了,早该换换脑筋了。胎盘你恶心,不吃,吃鱼翅燕窝鲍鱼总行吧。”
马明宇说:“鱼翅燕窝鲍鱼好是好,咱消费不起。我看,还是粗茶淡饭最养人。”
朱聪明说:“看你那一点出息,你就不想有钱吗?”
马明宇说:“谁不想有钱,谁是王八蛋。”
朱聪明说:“这不就得了,我喊你来,就是让你发财的。”
接下来,朱聪明带着马明宇去听课。马明宇听了一次课,知道朱聪明喊他来是搞传销的。同着讲课的人,马明宇忍着没有发作。回到朱聪明的住处,马明宇说:“我说你龟孙咋恁孝顺,原来你是要我来搞传销啊。”
马明宇说:“我没逼你要干这个,你听听也不是坏事,至于你做不做,你自己拿主意。”
马明宇气呼呼地说:“我知道传销是骗人的,是亲戚骗亲戚,朋友骗朋友。我打开窗户说亮话,我做不来这缺德事。”
朱聪明说:“你别急着下结论好不好?我对你说,这不是传销,你不信。你下去转转,看着周围住的人,那一个不是拖家带口的。要是挣不来钱,我喊你干啥?凭咱俩的交情,我骗别人,还能会骗你吗?”
马明宇说:“不管你说什么,我也不去做。现在我就去订票,拔腿回家。你也别在我身上下心思了。你说这钱好挣你挣。”
朱聪明说:“你还没弄清楚啥是传销,啥是连锁直销,就下结论,你太刚愎自用了吧。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你就是下煤窑,搬砖,砌墙的料?你不觉得委屈,我还觉得委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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