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儿子 第四部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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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上大学的时候,还不是每个宿舍都有电话,一栋楼只有一部,在一楼传达室。一栋楼住了一千多人,他们的亲友只能通过这一部电话找到他们,于是这部普普通通的国产电话机便肩负起不平凡的使命,从就职之日起,几乎没歇过,除了响铃,便是攥在某个学生的手心里,或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原本黑色的机身,现在都磨白了,因为有些人说话喷唾沫腥子,话筒说话那端已经有了异味,在意的学生打的时候,把话筒离鼻子和嘴一拃以上,喊着说。学校并没有为此更换新的,除了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外,也知道换了新的用不了几天还得有味儿,所以仍让这部电话机服役,二十四小时为学生服务。
有些家长知道想把电话打进来比打市长热线还难,所以没什么急事儿就不打,而杨树林却有一种锲而不舍地精神,自己在家呆着无聊了,就以降温了、刮风了、闹流感了等事件为借口,打电话让杨帆加以防范,但每次打的时候都占线,于是杨树林举着话筒,不停地按重播键,导致该键磨损严重。三年后,当杨帆家换电话机的时候,这个键已经凹进去了,别的键还都鼓着。工夫不负有心人,连续按个两三天,到了子夜或黎明时分,电话就打进去了。往往这时候,温度都回升了,风也停了,流感改猩红热了。
杨帆经常在三更半夜被楼下的老头通过传呼器叫醒,迷迷糊糊地下了楼,拿起话筒,以为杨树林有什么事儿,杨树林在电话那头说,没事儿,就是问问你干吗呢。
杨帆说,这个时候除了睡觉我还能干吗。
杨树林说了一些让杨帆照顾好自己的话。
杨帆不耐烦地听了一会儿说,以后别在这个时间打电话,你不睡觉啊。
杨树林说,我也想睡觉,可别的时间打不进来。
杨帆说,那就别打,电话费又不报销。
杨树林说,我不是想和你说说话吗。
杨帆说,为了告诉我加件衣服,你就大半夜地打啊。
杨树林说,不仅仅是这事儿。

杨帆说,还有什么事儿。
杨树林说,还想告诉你,晚上睡觉多盖点儿,别冻着。
杨帆说,我在被窝里睡得好好的,你非让我爬起来接你电话,冻不着才怪。说完打了一个喷嚏。
杨树林说,那你赶紧回去接着睡吧。
杨帆说,下回没事儿别打了啊。挂了电话。
杨帆半夜被电话叫醒的时候,并不是每次都不乐意,因为有时候陈燕会在这时候打来电话。陈燕考入北京的另一所大学,两人的关系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有了进展,已逾越两人当初在电影院做的那些事情的阶段。
接陈燕电话的时候,杨帆精神抖擞,困意全无,两人能聊到该上课了。上高中的时候,因为杨树林在,每次两人打电话都不能尽兴,现在可以敞开打了,但每通话一次,都少吃好几顿小炒。
每到周末,杨帆便找各种理由不回家,要么班里秋游,要么去敬老院打扫卫生,或者开运动会。有时候是真有活动,有时候是因为去陈燕学校找陈燕,或者陈燕来学校找他玩,有时候是什么事儿也没有,就是不愿回家面对杨树林。
到了元旦,杨帆依然没有回家,理由是,快考试了,得复习。杨树林只好一个人在家过元旦,看了会儿晚会,没什么意思,关了电视,屋里一点儿动静没有,感到有点儿寂寞,想了想,拿起电话,给杨帆打,但一直占线。又给沈老师打,她在家,两人说了会儿话。
两人关系暴露后,杨树林曾问过杨帆,说我一个人生活多年了,你也知道我和沈老师是怎么回事儿,现在你也上大学了,我俩想在一起生活,你同意的话,我就把她户口迁过来了。
杨帆说,你的事儿,别问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杨树林把杨帆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沈老师,沈老师琢磨了琢磨说,如果杨帆乐意的话,就不会这么说了,咱俩的事儿还是等等再说吧。杨树林和沈老师便依旧生活在各自的家中,隔三差五见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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