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玛，你到过小石屋？”大叔关心地说，“可怜的孩子呀！”
“怎么了？米玛为什么一个人住在村头？”安雅追问
“米玛是个苦小孩。”白岗丹巴遗憾地说，“他的爸爸是前任族长——巴桑多吉。”
“米玛是不是克父？”我马上问。
“克父？”大叔佩服地问，“年轻人，你怎么知道？太神了，你和凤羽祭司一样神奇！”
“呵呵，巴桑是星期五的意思，代表金星，多吉是金刚的意思，都属金。而米玛是星期二，代表火星，火克金，米玛的生辰如此，我不过是照理推之。”我觉得术数是一门超乎现代科学想象的学问。你信，它就准，你不信，它照常运转。
“是的，米玛大概三岁的时候，我们的迷津村遇见了一场有史以来最大的雪灾。”大叔感慨万千地回顾，“那场下了整整十二月，整个世界都覆盖了一层冷冷的白色。往年的粮食全都吃光了，可是到处还都是雪，厚得像长满白羽毛的山头一样，谁都出不了村，连族长巴桑多吉都把家里的存粮全部分给了大家。”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果然是个好族长。”我钦佩道，“那后来大家怎么度过的呢？”
“有人把家里的耕牛杀了，有的人杀了藏獒，有的富人要杀仆人，甚至有人交换孩子吃……”大叔一激动，粗大的脖子像树根一样耸动着，好像喉咙里塞了只蠕动的大田鼠。
“那些杀藏獒的人真罪孽啊！”大叔激动地说。
“为什么？”安雅问，“人若不吃它，甚至有被它吃掉的可能吧！”
“不是的，很久以前，有一年山洪暴发，西藏被冰雪覆盖，瘟疫横行，人畜在饥寒交迫之时，忽见从天上降下许多身披袈裟，手摇禅铃的活佛。活佛的坐骑就是藏獒，活佛和藏獒的到来，解除了人们的病痛，使冰雪熔化，大地复苏……”大叔感慨道，“所以藏獒是天上派来的使者活佛的坐骑，是神犬，是牧民的保护神。怎么能杀呢？”
我暗念道：为何许多神话都提到世界末日是被洪水淹没？圣经中的诺亚方舟，中国的大禹治水，印度神话里的洪荒，北欧神话里的寒冬、玛雅传说中的第一个太阳纪马特拉克堤利MATLACTILART，也为一场洪水所灭。
“那后来怎么度过灾难呢？”我问。
“后来族长巴桑多吉……”看来大叔白岗丹巴很敬佩巴桑多吉，从不在族长前加个“前”字，“巴桑多吉就动员村庄里强壮的男人，一起跟他闯出雪原，去寻找粮食，去的人有巴桑多吉、现在的族长扎巴坚增、括低（他现在是族长家的管家）、我白岗丹巴等十二个男人，当然，我们带上了藏獒，我们罄尽所有，也只能凑了十二天的粮食。”
“你们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寻找无上天，吉祥天母的护法之地！”大叔沧桑地回忆说，“出发前，族长沐浴更衣，去问卜了凤羽祭司，唉，都怪我们不听他老人家的话。凤羽老人其实在前两年就告诉我们会有一场大雪灾，要大家准备三年的粮食，可是那时风和日丽，年年丰收，谁都不相信凤羽祭司的话，很多粮食都用来酿酒，甚至随意堆放，任其腐烂，白白浪费了。”
“凤羽祭司怎么说？”我对那个传说中的神秘预言家十分好奇。
“他说，他们一定会找回收获的粮食，但也会牺牲一名英雄的生命。”大叔脸色黯然，不忍再说。
一路上，沟渠井然，有完善的排水系统。让我想起了玛雅人在雨林里，用石锄一点点开掘出纵横交错的排水‘花畦’。
一刻钟后，大叔已经带领我们到了他的家。
虽然没有雕梁画栋，但也是宽敞有序，居家适宜。
他家门口顿时一片犬声大作，声闻四野。
“你家养了好多狗啊！”安雅有点吃惊，黑暗中露出了几十双闪晶晶的亮眼。
“是藏獒。”月光下，一头全身墨漆，头大如狮，尾大如菊的大藏獒闯了出来，身后是十几条小獒。
“雷电！”大叔呵斥道。
那条威风凛凛的獒王这才乖巧地停止叫唤，抬起高傲的头，警惕地望着我们。
“雷电已经十三岁了。”大叔说。
“十三岁的狗相当于七十岁的人。”安雅说。
“是的，可是它跟我们寻找无上天的那一年才一岁。”大叔居然也知道换算，“一岁的狗，大概就是二十岁身强力壮的年轻人。”
“这就是马可波罗记载的雪域雄狮吗？”安雅看呆了。
（马可波罗年穿过中亚到达北京，他对藏獒的描述翻译如下：“我必须讲述，在这个国家出现很多这类动物，他们运载麝香，这民族拥有很多这种巨大而高贵的犬，在捕捉麝的时候，他们的功劳很大。西藏民族称他们为獒犬，像驴弛……嘴唇吊得比马斯帝夫astiff）高……其表情比马斯帝夫阴沉，其眼上之皮肤形成较深之皱褶，此皱瘤继续延伸到两个，而且随着深悬的上唇下垂部分……”）
“Tibetaastiff（藏獒的英文名）！”安雅情不自禁地蹲下来。
雷电却迅速后退了一步，十分戒备。
“‘Mastiff’这名词可能是错误的引用，我看过一本A·CrtSth在1940年出版之《关于我们的狗》，他引经据典述说‘Mastiff’这名词是错的，西藏牧羊犬或者牧羊犬较为正确。”
“那我们应该叫它——”我犹豫了一下，“神之坐骑！”
大叔赞赏地点点头，雷电高兴地吐了吐舌头，其他十几头藏獒也齐声仰月长号，比狼群还要响亮震耳。
我俯下身去，怔怔地凝视着雷电的眼睛，它也毫不畏惧地看者我，炯炯有神的犬眼反射出星星般的光泽，如梦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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