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英雄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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哧!
破空之声袭来,一箭射穿了那挥下的手臂,陈冲一声痛叫,倒退出数步,长剑跌落于地。
众人一惊,急是冲上前来护持。
“好一个‘狗永远是狗’!”
厉喝之中,数十骑人马转出林间,为首一将手持浑铁枪,坐下白马,英气逼人,威风凌凌,正是邓艾是也。
却说他一路跟踪吕方而来,深入这树林之中,于暗中听到了吕方背后这等耸人听闻的故事,不由对那吕方的身世大为感慨,顿生同情之心,更对那陈冲之言感到愤怒,眼见他要对吕方行凶,却是想也没想便开弓相救。
陈冲与他的手下们皆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吕方身上,故而警觉之心降低,并未曾意识到附近已有数十骑人马悄然而来,比及那陈冲中箭之时已是为时已晚,数十骑魏军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将这十余个叛逆之徒困在了其间。
那陈冲环视魏军,不由怒向吕方,骂道:“你这没用的狗,临死也要把魏军带来。你们还呆着干什么,快给了杀了这条断腿的狗!”
那些叛逆闻令,皆是杀向吕方,邓艾铁枪一招,魏军急杀而上,而他则一马当先,挡在了吕方之前,铁枪过处,片刻间已刺倒数名叛逆。
魏兵人多,更有邓艾这等高手在,这伙叛逆怎能是敌手,转眼间已被杀戮一空,只留下那受伤的陈冲一人。
邓艾枪锋一指,喝道:“贼人,速速弃剑投降,供出你的其余同党,或许朝廷开恩,还可以绕你一命,否则,本将立刻将你碎尸万段。”
那陈冲眼见逃脱不望,却也不惧,仰天一番狂笑,不以为然的说道:“老夫在徐州之时就应该死了,侥幸多活了几十年,已经十分知足了,既不能为温侯雪恨,那也只好去九泉之下侍奉他了,死又何惧!”
邓艾眉头一皱,道:“吕布如此为人,你还要替他卖命,你不也是一条狗吗,好好想清楚,为这种人而死,值不值得。”
“知遇之恩,永世铭记,即使为温侯做一条狗,老夫也心甘情愿。温侯啊,陈冲这就去向你请罪了。”
话音未落,长剑一抹,脖处鲜血横流,那陈冲缓缓倒落于地,抽搐了几下便是毙命于斯。
邓艾欲要出手阻止之时业已晚了,不由叹道:“这人虽然可恶,倒也算是尽忠。”
再看那吕方,从战斗开始到结束,一直是无动于衷,呆愣的坐在那里,不断的重复着那几句话,仿佛神智已失,周围发生的一切皆无所知觉。
“好端端的一条汉子,却沦落到这般下场,英雄末路,实为可叹啊!”
邓艾本奉马谡之命,要取吕方的人头回去,但当他听到了那一番离奇的对话之后,心中杀意顿消。想必此时的吕方已是生不如死,杀死这样一个人,只会令他觉得心有惭愧而已。
他再一次看了那吕方一眼,摇头一叹,却把铁枪一摆,道:“走吧。”
身旁的魏兵忙道:“将军,不杀这贼人的话,马大人恐怕会责怪的。”
“杀这样一个人,有辱军人的荣誉,大人有什么怪罪,本将自会一力承担。”
魏兵们也不敢再劝,遂都跟着邓艾徐徐的离了树林。
残阳如血,最后一抹光泽溅落林间,尸血之中,唯留下那一具悲凄失神的躯体。
——
天水城。
安静,祥和。
马谡望着床上昏睡的陆嫣然,怜惜的神色很分明的写在脸上,心中却又有一种莫名的感慨。
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救他?
只是出于对陆家上下的安危吗,如果是换成自己的话,又会怎么做呢?
马谡抚过她的脸庞,梳过那一抹遮在脸边的发丝,他细细的端详着那一张娇美柔弱的脸庞,眼神颇为迷惑。
这张美丽的脸庞下面,究竟藏着一颗怎样的心呢?
吱呀——
门悄悄的开了一道缝,刘虎小心翼翼的探进头来,向他做了一个眼神。
马谡点了点头,为她掩了掩被角,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间。
“大人,姜太守和邓将军都回来了,他们正在前堂等候。”
“知道了,去见他们吧。”
马谡略微理了一下心情,遂从容的来到了前堂,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姜维与邓艾忙是起身相迎。
邓艾倒也罢了,毕竟是自己的下属,姜维却是有着生死之交的兄弟,许久未见,马谡自然是万分的欣喜,忙快走几步上前,携起他的手,兴奋的说道:“伯约啊,许久未见,你可又壮实了。”
姜维也颇为喜悦,捏了捏他的手臂,感慨道:“你也是,胳膊更结实了。”
两人相对而笑,好不畅快。
马谡向邓艾点头致意,又道:“伯约,这位邓艾邓士载你已见过了,这可是我凉州难得的大将。”
姜维还未出言,那邓艾忙道:“大人过奖,艾愧不敢当。”
姜维笑道:“早就在信中听伯约讲,邓士载乃是一员文武双全的良将,今日一见,实是三生有幸。”

邓艾谦然一笑,道:“那都是大人谬赞之词,艾早闻姜太守年少有为,将谋出众,艾万分的钦佩,有时间的话还得向姜大人多多请教。”
马谡见他二人这般谦谦而谈,心中自觉有趣,相当年的历史之中,这二人可谓是生死冤家,在这魏蜀的边境上苦斗多年,恨不得食对方的皮肉,而现如今却以这种方式见面交谈,改变历史,果然是件很有趣的工作。
“好啦好啦,你们就不要再互相恭维了,都坐吧。”
三人分头坐下,马谡知他二人都有要事要谈,便先问道:“士载,我要你跟踪吕方,将他与他的余党灭之,你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
邓艾脸色一变,刚刚坐下又马上站了起来,伏地言道:“艾有罪,请大人责罚。”
马谡一怔,不解其意,遂道:“士载这又是为何,你何罪之有啊?”
于是邓艾便将在林中听到之事,以及他将吕方放过之事,一字不差,尽数道来,尔后诚然道:“艾违抗大人之命,私自决断放走了吕方,艾甘愿责罚。”
马谡与姜维听了这段离奇的故事,皆是唏嘘不已,马谡虽然深恨吕方,但现如今得知他空有一身的本领,却只不过是为人欺骗,受人利用而已,替自己的杀亲仇人效力一生,实在是可悲之极,此时必是生不如死。更何况吕方已断了一臂,对他已无半点威胁,杀与不杀,已没有任何意义,邓艾放走他也是情有可愿。
只不过,此人乃朝廷通缉的要犯,邓艾放手了他,于自己这关倒是无妨,只怕过不了朝廷那一关,一时间,他面色顿时沉重起来,凝眉深思对策。
邓艾知他在为难些什么,便是正色道:“艾私放朝廷要犯,罪不容恕,大人勿要为难,请把艾交由朝廷发落吧。”
这事情由自己处理自然是好办,但到了朝廷那里就不一定了,那里人心难测,只怕有不少对司马懿和他自己怀有难测之心的人,邓艾乃他的部下,说到底也算是司马懿的部系,万一那边有人不卖司马懿的帐,来个禀公执法,邓艾之罪实难脱也,弄不好自己还要被盖上一个包庇下属的名头。
这事嘛,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马谡诡异一笑,心中有了主意,道:“士载不必担心,此事我自有处置之策,对了,和你同去的那些士卒也算辛苦,把他们全部招来府中,我要好生赏赐他们一下。”
“大人……”
邓艾欲待又言,马谡挥手打断,“赏赐之事不得有半点耽误,否则他们会以为我赏罚不明,士载,你现在就去办吧。记着,要一个不留,全部招来。”
邓艾不解其意,既然将令已下,却也不敢违抗,只得施礼而退。
一旁的姜维悟得其意,却用异样的眼神瞅着他,待邓艾离开后,却才道:“幼常,莫非你又要用祁山时的那一招吗?”
马谡哈哈一笑,道:“知我者,伯约也。”
“只是这么做,未免有些……”姜维有所保留。
马谡坦然道:“士载乃难得的将才,为了保他,牺牲一些无名小卒也是应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一点,伯约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呵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说得好,”姜维忽而神色一转,“那么,如果有那么一天,不知维会不会成为幼常眼中的无名小卒呢?”
马谡一惊,却不想他会有这等想法,不由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却又笑道:“你我乃同门之人,情如手足,曾经共战吕方,又曾共战魏延,你救过我的命,我也救过你的命,不管伯约你怎么想,在我马谡和外人的眼中,你我就是一条船上的两块船板,缺了任何一块,这条船都是要沉的,伯约你又怎么可自比无名小卒呢!”
马谡此言已是坦明心迹,姜维多少有些释然。
其实他对马谡的感情应该是很复杂的,既有兄弟之情,又有同门之谊,还有竞争对手的意味,但不管如何,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二人的利益还是存在交集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彼此之间都知道对方太多的秘事。
“幼常说得好,我也只是玩笑而已,你我乃生死之交,自然当相互相扶持才是的。”
马谡悄然松了一口气,他感觉得出,那姜维虽与邓艾同属旷世之才,但两人的性情却完全不同。
邓艾只图得是一展所长,学得其用而已。而姜维则不同,此人的心志太高,胆略极大,他朝羽翼丰满,鹰击长空,只怕……
马谡不愿多想,自知想也没用,未来究竟如何,他却没有这个本事推测。
点头而笑,道:“也该说点正事了,那陆敬宗一家怎样了?”
“吕方一伙护送着他们想逃离天水,我已派兵将他们一家老小全部拿下,该当如何处置,还得幼常你拿主意。”
马谡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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