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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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绮罗裙,玲珑纱,一根金钏鬓角插。用脚趾看也知道是一个女人。
对,是一个女人。
不是在皇宫禁城,斜倚君王侧,荣华富贵信手拈来;不是在深宅大院,焚香抚琴,风雅闲情世人敬慕;不是在花楼酒肆,众星捧月,倾国倾城在所不惜。
而这里不是。这里是女人禁地,男子天堂,觥筹交错,酒鼾人醉,骰子满地飞,纸扇漫天游,一把西域传过来的碰碰胡,累得众人沉迷在方城中不可自拔,发扬其为中华民族的国粹——麻将。
财源赌坊大大小小一票赌徒,望着两位不宿之客,眼睛发直外加头脑打结。发直是因为俺漂漂的清一色,打结估计是因为我们两个不请自来的赌客。
“呃,两位姑娘,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胭脂水粉对面王大婶的铺子有卖,布料丝线请到隔壁李大娘那儿,珠花头饰前面左拐就一银楼。这儿可不是姑娘家该来的地方。”赌场伙计首先打破沉静,一脸热情的好心提示我们。
“切,国法家规哪条规定姑娘不能来这种地方。与别人方便也是与自己方便,财源赌坊,财源广进,有进有出,金银财宝抱满忙。小兄弟这么跟银子过不去吗?”我抬手,现现清一色手中的元宝,有话好商量嘛。
“唔,这倒也是。”小伙计有点语塞,但还是不肯妥协。
“财源进,福气进,大家讨个彩头嘛。有钱不收叫悔气,有悔气赶财气,小兄弟,做买卖讲究一个吉利,大吉大利,大家都赚钱,银子滚滚来,你不想吗?”我握住他的脉门不松口,就不信他敢跟财气做对,敢破这个彩头。
“小伙计,这位姑娘说得是,大吉大利,百战百胜,有钱大家赚嘛。让她进来玩玩不就行了,别破坏了我们大家的运气。”一个大汊出声支援我。看他身边堆着一堆筹码,正赢得起劲。
“对呀对呀,兄弟我今天刚翻本,搅了我的运可跟你没完。”另一个瘦皮猴模样的人也开口,不忘催促庄家,“快开快开,是大还是小。”
“得了,小的也不多嘴了,免得讨人厌。姑娘们好好玩。”见此情况小伙计只好铩羽而归,乖乖进他的本份去。
呵呵,小胜一回。
“可是,小姐,咱们这么出来,会不会惹王爷生气?上次您偷跑出去,王爷都气坏了。”身边的清一色可怜兮兮的拉拉我的衣角,一脸不安。
“没关系,这次我可不是偷跑,本姑娘可是留纸条给他,然后正大光明从正门出来的。量他这次也没啥话可说。”谁让死苍蝇忙得比蜜蜂还厉害,根本没有时间陪我出来玩。等他的话黄花菜都凉了,还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来得快。
“可是……”清一色偷翻了个白眼。小姐说得是去寺院拜佛,谁会拦她。现在可好,寺院改建在赌坊里,后院还有个醉红院。这次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但愿王爷不要一气之下把她们扫地出门才好。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瞧,麻将耶,好久没玩了。”我眼睛一亮,视线集中在几桌方块辛勤工作者身上。然后,眼睛更亮了。
是他。呵呵呵,可爱的星星,原来你在这儿。可算让我碰到了,算你运气。
“麻将,玩?”清一色有点花容失色。原来小姐不止是来看也是来赌的。
“当然,到了赌场不玩两把,有违良心嘛。”不假思索,向目标冲去。
想想已经有半年不玩了。每年过年,我都要约几个好友到家里搓麻。旨在消遣,不在赢钱。但是本姑娘可从来没有输过。一方面靠技术,清一色,一条龙,编三编四砍八砍九外带杠上开花,有张打张,没张打碰,没碰打十三对,没对打东北风,牌到我手,没什么机会让它胎死腹中。这也是本事。另一方面靠的可是运气。
说来好笑,从小到大没啥偏财运,走路拾钱,最大面额不过拾块;买福利彩票,一注没中过;就连小学时大家一起买奖券,中奖率80%,顶不济也能换个圆珠笔。偏偏我,抓几张几张空白,全年级就那么几张无效票,十有**到我手里,怎一个背字了得。当上帝关上一扇门,会记得留给你一扇窗。牌运我可是从来没有差过,到不了起手挺,摸牌胡,也有大半起手杠,杠上胡,不是自摸也有人点炮。再好点起手一条龙,打打变清一色,一把拎下来,好友们纷纷想踹死我。谁让我把他们的红包全赢到手了。最惨的一次是把我暗恋男友赢得只剩下一条裤子,可怜兮兮讨饶怪没形象,我暴笑过后也失了恋慕之心,一场感天动地的恋情没成形就给笑掉,换来一个至交知己,也算值。
如今有机会重温旧梦,不玩个够本对不起这一趟。
笑意在我嘴角越张越大,看看星星下手的老头子一把一把往外输银票,一张老脸惨淡发青,一幅撑不下来硬撑的模样。我友善的走过去,询问他是否可以换人。
老头子用看救命恩人的眼神看我,连忙答应了。推说自己家小猫要生蛋,狗窝着火有急事,所以才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我这个区区小女子。
赌桌上临时退场重新来,会破坏运气,一般而言牌友们不会愿意。于是我大方的让清一色拍个元宝在桌上,声明一切按老头子在时算,该谁做庄谁作庄,我算替手而己,才算摆平其它两个人。
而褚辰却是一脸高不可攀的拽样,不乐意的叫道:“牌桌上不是你们女人玩的地方。赶快滚回家做饭抱孩子去,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坏了本少爷的运气,有你好看。”
“星星老兄,你是不是怕小女子上场,输得少爷您连裤子都没有?”我不以为忤,反手挑衅道。
“你叫谁猩猩,本少爷哪一点长得像猩猩!”褚辰皱起眉头,口气很冲。
哪儿都像。我识想的没说出口来。
“非也非也,此星非彼猩。你名辰没错吧,辰乃星也,喊星星也很贴切嘛。”我的语气很温柔,温柔的像教一个小孩子却杀人,不,口误,是念书一样。
“哼。”一脸“懒得理你”的表情,褚辰恶狠狠的说:“还完不完了,快洗牌子呀!”
说完递给我一个眼神:“小样,我赢不死你!”
我扬起满脸灿烂的微笑,也还他一个眼神:“放马过来,到时看是谁输得连裤子都没得穿!”
开局喽!
你来我往,你碰我开杠,你点炮我自摸。八圈牌下来,我和褚辰倒没什么,而其他两位真是输得连裤子都没得穿了。不过那两位也非平常人,唤了家丁取银子来,像是要奉陪到底。
我抬眼看看褚辰:“星星少爷,撑不住说一声,本姑娘会手下留情,放点水的。”
“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胜负未定,还是姑娘自己小心吧。”褚辰傲慢的回了一句。
我说这话不是没理由的。手上一把好牌,编三清一色一条龙,刚才打出胡我都没胡。单等到河里牌不多,进入爆炸阶段,谁点炮谁掏钱的时候,炸他一个狠的。我估计的没错,那张三条呆会褚辰会摸到,而且他还会打出来,把自己炸得稀里哗拉。
果然,就是这个时候。
“三条。”
“谢谢捧场,星星老兄,不客气了。”我正在褚辰下家,一张好牌稳拿。我客气的说,“编三清一色一条龙,外带两个暗杠一个明杠,点炮点出来的,大家看着给!”
“妈的,怎么回事。”
“天哪,太损了吧。”
一家赢三家,其他两家先忍不住哀叫了。而点炮的罪魁祸首脸色有丝不正常的惨绿。没办法玩得大,现场点票是规矩。我料定他现在没那么多现金,不过,他的自尊心更不允许他赖帐。坐在一边吃着薯条喝着可乐看热闹,是我最喜欢的娱乐。古代没有这种食物,换成吃着子喝龙井,外带看人出糗也不错。
“清一色,拿出咱们的麻袋来,收钱喽。”我一挥手,得意洋洋的叫道。“折和黄金八千两,这是点炮的钱。其他的几位有多少掏多少,不够可以分期付。相信几位不会无耻卑鄙下作吝啬到赖小女子的银子吧。”

“那是当然,在下岂是这种人。”
“这种有**份的事,岂是我祝某会做的。”
看着金银纷纷落袋,我挂着和煦的微笑,面对褚辰:“星星老兄,虽然说点炮就点票,是赌场规矩。不照做好像有一点点丢脸难看外带自悔声誉,但是本姑娘大人有大量,可以勉强为你开个后门,允许你分期付款。到时送我家去就行了,我不会帮你宣扬,让别人知道你不守赌场规矩,有损赌誉影响你以后行走赌场,树立威名的。”
被我善解人意的解释一番,别人想不知道也不行了。我就是想看这张拽得半死的脸气得七窍生烟,头冒黑气。与对李沧宇不一样,朋友之间相互陷害,互损一下无伤大雅。就算我欺负他,也是因为感情深嘛,自娱娱人,表示友情的一种方式。对褚辰,则是另一种情绪。非敌非友,非爱非恨。遇上他我就变成一条斗鱼,全力以付和他斗,不斗得天昏地暗不罢休。不知这是一种虐待狂倾向还是被虐狂倾向。犹如三伏天吃麻辣火锅,三九天啃冰淇淋,那个过瘾劲儿就甭提了。
“如何?”末了不忘欠不怕死的加一句强调,为火上浇把油。
我知道他就算暴怒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嘛,人家是高高在上的拽人,生气也要气得有格调。至少在这些同为王公贵族面前,大男人要的就是面子,而不是里子。
“不必!本少爷难道拿不出这区区八千两吗!”果然,褚辰拍案而起,大声唤侍从,“王五,把赌金给她,就当本少爷打赏你,陪了本少爷这么久!”
侍从王五则扭捏走过来,低声附到褚辰耳边,窃窃私语。
用下巴想也知道汇报现金情况。我就不信,他星星帅哥每天出门背着一大袋金子招摇过市,也不怕被肖小盯上,劫财兼劫色。
果然,褚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紫,和雨后彩虹有得拼。
“没关系,有什么话直接讲嘛,我很好说话的。如果没那么多银子,嗯,这个东西不错嘛,”坐在下家就是有这个方便,伸手就能抓宝,虽然有点像明抢,咳咳,只是过程上的问题,结果还是很纯洁的。“咦,很不错的玉佩嘛,色色,你看,应该值点钱吧。”
我举着虎儿形状的玉佩给清一色看。
“蓝田暖玉,青中泛紫,玉中极品。小姐你看,特别是这双紫色眼睛,乃玉天然而成。称得上一宝。”清一色赞不绝口,不忘递个责备的眼神控诉我不当的行为。
切,管他哩,这里没有宪法没有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没有保安没有巡警。就算有又怎么样,俺在这里属于特权人物,不滥用点特权,对不起我自己。
“是耶,你看这猫儿的胡须多长多亮,小尾巴还是花儿的,真可爱。”我忽略清一色的抗议,拿着玉佩继续现。
“这是虎!”褚辰发出阴森森的声音,“还给我。”
哟,真生气了。好,不就是一玉佩吗?小气。
“好呀。不过赌金怎么还,分期付也得有个抵压吧,玉佩不行哪压什么?”我不是在明抢,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褚辰顿了下,于情,于理,于法,于矩,他不得不赞同我的做法。
“两个时辰后,我把赌金给你,你把玉还我。”
“没问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看到他气成这样,也赚回回票价了。对于那种莫名其妙的宝贝,我倒是不执着。
“你在赌场等我!”褚辰命令似的说。看来玉猫对他很重要嘛。
“人家一个娇滴滴的黄花闺女,怎么能在赌场这种复杂的地方呆那么久,人家会害怕的。”我低下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小样,凭什么听你的,你以你是谁。
“呕!”后面传来几声呕吐声,看来又有人阵亡了。
而色色当然是继续翻白眼,跟高烧四十度似的。
“你要怎么样!别跟本少爷过不去!”褚辰几乎在暴叫。
“你,你,你好凶,人家好害怕,人家一害怕,就不会讲话了。”我的肩膀在颤抛头颤抖,幸好低下了头,别人看不到我的狂笑。
深呼吸,深呼吸。褚辰连着两次深呼吸才压下怒火。他告诉自己,如果生气,就中了这个妖女的奸计,不要生气。
“你在哪,本少爷给你送过去,总可以了吧。”要不是为了他的宝贝玉佩,他才不这么废话。
“好呀。不过我家里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看到好多好多,像你侍卫那么帅的哥哥会吓到的,你一个人去就好。否则吓坏了我的家人,这只玉猫会死。”八千两黄金,你一个人扛过去,小样,累不死你。
“你在威胁我吗?”再也压不住火,褚辰大叫。
“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我吐吐舌头。摇了摇手中的小玉猫。
“好,算你狠,你家在哪,我自己去!”玉质在手,能有什么办法,万一这丫头真的把它丢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就惨了。
“不远不远,我家很近的。就在万阳道上二十号,容王府,找沙梨就行了。”我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
“有谁做证!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容王府,她是容王的人!
“我怎么可能骗你,大家都知道呀。”我看看周围。
一群观众们摇摇头,不给面子。
“就算抵压也得有人担保呀,我要凭证不为过吧,沙梨姑娘。”换褚辰得意,脸上露出一丝邪邪的笑意。
“这还不好说,不就是凭证嘛!”我嘴里说的容易,眼睛努力在寻找认识的人。该死的家伙,敢学我。找凭证,唉,容王府里的人都死哪去了。清一色绝对不成,她是我带来的人,那边一定不相信。得有个中间人才成。
说曹操,曹操到。
财源赌坊另一个穿堂,与醉红院相连的地方,走出一个自命潇洒的翩翩公子,羽扇绾巾,还墙橹灰飞烟灭呢。
“湛哥哥。”我第一次这么感谢李湛野的出来,也第一次用这么甜的声音唤他。
李湛野却吓得点没一脚踩空趴在地上。
是谁,是谁在喊他。
他是正人君子,他没有逛妓院,只是怕红牌娟娟姑娘,春花姑娘,丽丽姑娘……寂寞,特地去陪她们的,他不是不良份子。
李湛野左顾右盼,寻找声音的来源。
“湛哥哥,看到你真高兴,过来一下,妹妹只是请你帮个小小的忙,做个证人。”我跑过去把东张西望好像流浪狗的李湛野拉过来。
“沙梨,是你呀,我还以为……你怎么会在这里!”李湛野由惊到松,由松又到惊。不过我没有理会他的情绪变化,直接把他推到褚辰面前。
“世子,你也在这儿?”李湛野继续惊呀。
“李大人,幸会。”
“李湛野你也认识吧,他不会骗你对不对。那就让他来做证吧。”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记得李湛野在做什么三姑六婆的官,应该和褚辰不陌生。
“做什么证?”李湛野一头雾水。
“你别管做什么证。我问你答就行了。你说,我是不是住在容王府?”
“是呀。”继续雾水。
“好了。”我转头对褚辰说,“你也听到了,有凭有据,总该相信了吧。莫非你想赖帐!”
“不会!我当然不会赖帐。两个时辰后,褚某到容王府恭候。”起身,怒气冲冲退场,连道别的礼节都没有,他真的快气炸了。
“怎么回事呀?”李湛野还没搞明白。
“不用问怎么回事,湛哥哥,你对我最好了对不对?”我继续甜甜的笑,眼睛努力放电。
“那是当然,谁让你是我最最宝贝的妹妹呢,不对你好对谁好呀!”李湛野被高帽子拍的快忘了自己姓啥,胸脯拍得啪啪响。
“这样呀,最疼我的湛哥哥,这个袋子你来帮我背回家好了。”我继续笑着把装满金银的麻袋丢给李湛野。
“清一色,打道回府。”
雄赳赳气昂昂,带着一袋战利品,回家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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