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个星期的新员培训结束了。
金融组的主要团队，目前都在北京为一家大型国有银行构建风险控制体系，项目经理是弗兰克周，去年从哈佛工商管理学院毕业，是大家眼中的牛人之一。
项目组缺人，听说公司新来了四名有志于金融领域的毕业生，弗兰克特意回上海考察，准备挑两个加入项目。
所以周一的工作气氛有点紧张，陈宇翔是到了公司才听说这个消息。
他走进办公室，看到埃里克、阿曼达和丽贝卡三人在一个靠窗的桌边围成一圈，正和中间一位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同事有说有笑。
他开始并不知道那人是谁，想着也许是他们几个过去就认识的朋友，也不大方便冲上去打搅，就挑了一个稍远一些的桌子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在网上自学公司知识库的内容。
丽贝卡一转眼看到了他，对其他三人说了些什么，他们马上一起向陈宇翔走了过来。
“是麦克吧，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弗兰克。”陌生的男同事主动向陈宇翔伸出手。
陈宇翔吓了一跳，原来这人就是传说中哈佛的高材生，到了艾利特后两年内连升三级，新员圈内争相传颂的弗兰克周。他赶紧站了起来，与弗兰克重重地握了一下手。
弗兰克说：“我这次回来，主要是想挑两名Analyst，一起加入正在北京如火如荼的项目，那里现在很缺人。”
陈宇翔下意识地朝埃里克、丽贝卡和阿曼达看看，他们脸上倒是镇定自若，或许他们几个早就听到了消息。自己心中还是忍不住突突跳，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
在艾利特，生存的首要条件是参加项目，只要在项目一天，员工就能够积到一天的“工分”，每半年一次评估，工分足够而且绩效评价优秀的员工，就有升职的机会，如果工分不够，那很有可能被公司扫地出门。
因为艾利特实行的是残酷的末位淘汰制度，每年规定必须淘汰百分之十的老员工，同时补充新鲜血液，这样做的目的是永远保持企业的活力，同时只留下那些真正的精英人员。
上班第一天，里克张就说过，艾利特的文化里，没有“培养”这两个字，所有的员工，都是直接被扔到业务第一线，靠自己的觉悟和能力去成长，暂时落后的，公司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去保护你、帮助你。
一时落后的人，很大可能会永远落后，这个世界上大器晚成、后程发力的人毕竟还是极少数，艾利特绝不会为这些极少数去浪费成本。
艾利特重视的员工，是那种绝对的天才，是从幼儿园起就出类拔萃，从来不知失败为何物，永远走在竞争队列最前面的人。
下午，弗兰克开始进行个人面谈，埃里克第一个，丽贝卡第二，阿曼达第三，陈宇翔排在第四。
陈宇翔整个下午完全定不下心来，真想偷偷蹴到小会议室门口偷听其他人的谈话。有同事走过他的桌边，只能装模作样地在电脑上打些字，过会儿又开始在心中臆想弗兰克会问些什么。
埃里克出来了，看上去神情挺失望，他走到陈宇翔身边说：“哥们，如果我落选了，麻烦你一定要努力上位，否则这个办公室里，就剩我们哥俩，生活实在是无法忍受，当然，最好你能捎上阿曼达。”
埃里克轻松地挤了一下眼睛。陈宇翔心中却更加忐忑，不知埃里克是开玩笑呢，还是真的感觉不好，他如果入不了弗兰克的法眼，对我又不知是凶是吉。
过了会儿，丽贝卡也出来了，表情很平静，看不出谈得怎么样。阿曼达倒是喜怒形于色，谈完后嘴巴微微噘着，显得不太高兴。
轮到陈宇翔了，他作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像参加面试一样，检查了一下领带和衬衫扣子，然后精神抖擞地走进小会议室。
弗兰克的第一个问题：“有女朋友吗？”
陈宇翔有点懵，一上来就是和工作没关系的，或许弗兰克想让自己觉得随意些。但他为难了，回答有，还是没有。
大学里曾经听到过一个面经故事，某IT企业的第一轮面试，上来就是三板斧：
“有女朋友吗？”
“会抽烟吗？”
“会喝酒吗？”
据说那次面试任何一个问题回答No的都直接KO出局，因为人家招的是销售。
可艾利特是不同的，这是一家非常职业化的精英企业，它不会那么俗不可耐。陈宇翔心想，弗兰克想考验的，应该是自己的成熟度，没谈过恋爱的男生放到项目里会显得太嫩了，况且自己确实有珊珊。
他回答：“有。”
弗兰克的第二个问题：“第几个？”
陈宇翔这次不假思索：“第一个。”埃里克刚才看上去情况不太好，如果也是一样的问题，反其道而行之，胜算会比较大。
弗兰克眼中滑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就掩饰了下去，第三个问题：“想过分手吗？”
陈宇翔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三个问题全部围绕自己的私生活，对面的经理看上去仪表堂堂，还是名牌大学海归，怎么问题听起来这么猥琐。
珊珊的面容仿佛一下子浮现在眼前，他回忆起，原来自己已经和珊珊在一起整整六年了，分居两地都没能阻隔他们的感情，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分手。
陈宇翔坚定地说：“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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