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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支离破碎的青春
1
九月份的南方天气依然热得躁狂,我背上一背包衣服手里拎了一袋被子从我出生的那个地方出发,要去省俯里的一座学院报到。
我先是走了接近半个钟头的乡间小路,然后坐了四十分钟从镇上前往城里的班车。下了车我在车站出口的地方给在省俯打工的四叔打了个电话,四叔在那边摩挲了一阵子后吆喝道:“喂……谁呀?大声点,我这车子太吵听不到啊。”我用力深呼吸了一口空气对着话筒说,四叔我今天去学校报到了,考虑到火车是傍晚到站我打算在你那住一夜。然后我听见四叔在那边囔囔边骂自己的小灵通信号不好边恐吓般的问我是哪个找他有什么事之类的,差点连爷娘之类的都请出来了。然后我十分恼怒的对着话筒说:“操,你听到没有啊,我是雅察啊!”然后我听到四叔说:“操我……我听到了,什么事?”我强忍住笑意说:“我今天傍晚到你那边,估计得在你那住一夜,有问题吗?”四叔支吾了半天说:“这……恐怕不是很方便。”我说:“有什么问题你直接说好了,长途电话贵啊。”四叔犹豫了一下说:“我这几天都住车上,我和我女朋友闹翻了。你看能不能……”我连忙说:“得了得了,我知道怎么做了,我电话卡快没钱了。”
我挂了电话沮丧不已。
我接着给火车站打了个电话问能不能退票,接电话的告诉我说我手上的票两天内有效,正当我心里暗自高兴的时候她又告诉我说不过过了当天就变成了站票。我说那我现在去你那退票,那人马上改口说:“我们还有两分钟就下班了,你来不及了。”我看看表说:“怎么就下班了,现在不就是十点多吗?”对方说:“我们这卖完两天内的车票就可以下班了。”我挂了电话,心想,如果我不打电话而直接去退票估计退掉了还没下班。然后我索性不理了,大不了就站三个钟头火车,就当花钱买点见识算了。
我很快在附近的车站旅社开了个房间。这个旅社我在城里读高中的时候曾经住过一晚,六层高的房子,从外表看破落不堪,当然内置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估计是这里最便宜的一家旅社了。
我大包小包走进去的时候大厅里的收银台前坐着一个还算漂亮的姑娘。我上前问她还有没有空房间。姑娘说:“要普通的还是舒服点的?”我说:“普通的和舒服点的有什么区别?”姑娘说:“普通的就没有电视机,舒服点的有电视机。”我说:“那我要普通的,我不喜欢看电视。”姑娘说:“请你拿出身份证让我登记。”我说:“学生证可以吗?”姑娘说:“我们这里不能打折的。”
我说:“不是打不打折的问题,我没带身份证。”姑娘说:“那你要交十块钱押金。”我说:“可以,房假多少?”姑娘说:“十块,包押金共二十。”我说:“我上次住的时候还是八块。”姑娘说:“那你去找八块的住吧,现在物价升了。”我拾起包假装要走出门口,那姑娘连忙说:“算算算,八块就八块开个给你。”我转身向楼梯冲上去。姑娘从抽屉里拉出一串钥匙冲我叫:“等等……我帮你开门。”我一手抢过钥匙说:“不用,我自己开好了。”生怕她反悔重新把我赶出去。
我打开门进去,八块钱带给我的实惠首先是一串蜘蛛网蒙头盖脸的扑在我脸上。我满腔愤怒把门往屋里一摔转身向楼梯走去,心里想着两个字:退房。突然从旁边一个房间里出来一条肥汉。我上前截住他的去路问:“你的房间开假多少钱?”那肥男说:“七块,怎么?”我说:“里面有没有蜘蛛网?”那肥汉翻了我一个白眼说:“神经病!”说着径直走开。我再次上前拦住他说:“我的房间八块钱,里面蒙头盖脸的蜘蛛网。”肥男说:“我那天花板上有点。”我说:“那你那有没有电视机什么的?”肥男说:“什么电视机?连电灯都没有。”我听了暗自庆幸我的房间还有个好坏未知的灯泡,但至少算是从形式上有了,于是我很快决定不再退房了。我说:“那你不叫她找人帮修好吗?”肥男说:“找得人来估计房间都退掉了,再说我租房子是用来睡一觉的有没有灯倒无所谓了。”我顿时心生佩服,连说:“也是也是。”我差点连“你是我见过的全中国男人中最具宽容心的一个”之类的都说了出来。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把灯拉亮,幸好那名副其实的确实是个可以发光的灯泡。我卸完全身行囊,冲进公共浴室洗了个淋漓尽致的澡,然后倒在一张木床上酣然入睡。傍晚七点醒来的时候觉得空气有点凉,于是我四处寻找被子,最后发现原来连蚊帐都没有。我爬起来从背包里取出一件长衫盖在肚子上面继续沉睡。
夜晚大概九点我从昏睡中听到有人敲门,连忙把随身携带的两百多块钱藏到枕套里,然后把声音装得凶巴巴的囔囔:“谁啊?敲错门了。”外面传来一个入年女人的声音说:“先生你好,麻烦开开门,我是本旅社夜班值勤人员李大妈。”我起床把门打开,看见李大妈站在门口。我问:“什么事?”李大妈笑笑说:“我要个桶。”我莫名的说:“这是我租下来的房子,怎么可以拿走我的桶?”李大妈仍然保持笑容说:“不好意思,我们一时间没来得及给别的客人提供,先借用一下我等下拿回来还你。”我赶忙说:“不用不用了,反正我也不需要。”李大妈走之后我把门关上,庆幸自己先用了一次那桶。想来想去就觉得那八块钱花得实在比挣还辛苦。
我往窗外掂了一下,外面的公路上普遍飞奔着一些搭客载货通用的三轮车,司机们一副副冲锋陷阵的熟悉面孔。我想这是这座城市的一大特色,包括我所住的车站旅社都一个样。这一切在我的看来就是所谓叫做没落的东西。当然,细细想想其实一座城市从最初雏形的建立到兴起也就经历这么一个过程。毕竟我们生活的年代也就这么一个过程:从最初的步行到镇上,若干年之后我们有幸坐上了二八试自行车,再若干年之后我们在城里干脆花三块钱坐上那些笨拙的三轮车兜半圈肮脏杂乱的城市街道,偶尔坐一两次公共汽车,然后翘首以待我们自己能开上随便一辆桑塔纳之类的四只轮子的东西。所以大家都觉得其实生活天天向上,理想就在前方。于是我们的父母咬着牙关在田野上耕耘把自己奔波折腾得浑身汗淋,然后把那些挣来的钱全部投放进那些被叫做学校的地方去让我们接受所谓的“树百年大计”的教育。但若干年后当我走出这些曾经教育过我的学校的时候发现其实学校在给我们灌输知识的同时也留给了我们不少让我们去厌恶的东西。一座城市也几乎这么一个样,我们坐在一块钱一次的公共汽车上,然后觉得比起骑自行车快多了,时间用得还算充分,但街道的坑洼仍然带给我们不少感慨。于是我们期待这座城市快一点装上地铁一类的东西,尽管说实了那些东西即使有了或许我们一年都不会坐上几次。我想生活的种种匮乏带给我们的是**,然后乐观的心理把**改变成为期望,期望进展的过程带给我们的是希望,然而悲观的就把**压抑成绝望。
我坐回到床上的时候突然觉得口干舌燥饥肠碌碌,我觉得应该随便吃点什么东西了。于是决定出去吃点什么。
我走出车站旅社大门直跨过马路,然后沿着马路边往北走去。期间看见不少灯光辉煌七彩陆离的酒店夜总会之类的,门口外面泊着为数不少标有各种警察法院交通局税务局工商局等之类标志的小车,最牛X的是连某某村公所的办公用车都出现。门里门外不时进进出出一些身穿光鲜制服体形臃肿嘴巴奇臭醉熏熏的令人看了心感厌恶的男人。始初我什分不解怎么这些脂肪丑陋的人群身边总傍着这么多身材婀娜满面春光的女人。最后想明白:国家公务员纳了人民群众的税然后回馈社会,资源良化循环。因为不见农民自发向城市服务业纳税的,做服务的从公务员那里分享到了国家财政收入当然觉得国家没有把自己渺小人生边沿化,于是决心为部分人民服务终生,尽力支持地方行政事业建设。
我沿着马路走了很远,突然在我眼前不远的地方豁然出现一个小广场,广场上摆满了各色无数次在我心里被默认为肮脏但却始终有不少人爱吃的东西。我穿梭在大小摊台之间的时候有不少热情的阿姨大叔之类的招呼我坐下。我想,说得好听点是就当回馈社会,说得最本实的是我饥渴的强烈食欲掩盖过了我内心抵御肮脏侵蚀的本能。于是我在一个小摊前面坐下。可见人在饥渴的时候是最可怕的,什么决心之类的纷纷被迫挤跨。这从生物学最原始的兽性和本能方面的考虑,最好的物证就是老虎。
我吃完一碗热乎乎的馄饨,然后沿着广场北面走去,发现小广场的北面还有个大点的广场。我来到广场上,发现那里的人很少,一片月朗星稀的景象。于是我渐渐的觉得这样的氛围应该有点什么浅浅的忧伤才对,因为似乎一切文人骚客都是这样在自己写的东西里这样描述的。我努力的搜寻记忆里的一些值得我去缅怀的东西,最后发现原来我没有什么值得缅怀的东西。然后我开始质疑所谓青春的东西在我身上究竟算是一种什么,为什么我就从来没有缅怀过什么青春之类的。我想,或许所谓叫做青春的东西在我身上还没被发现就已经不存在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的青春是一个被人忽悠,自己活得形影散离的过程。怪不得我总是不愿意想起从前的事情,对于未来我总在混沌中迷茫得一塌糊涂。但我总隐约的觉得明天的明天应该有个什么新奇的东西出现在我面前的,人活在世上受过的压力太多了,必然从另一个方向重新获得喘气的机会,除非他不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的二十年前从没被受任何人瞩目过,二十年后应该会有些什么令人震撼的东西。当然,至少是使我自己内心觉得震撼。这是乐观的想法。
我沿着一条公路往车站旅社走回去。期间在路上遇见不少衣衫古怪,头发染到打结的和我年龄相仿的人群。这些人一般出没于各种网吧或价格低廉的娱乐场所。我想,许多时候我们之中的许多人总喜欢把这些人想象得多么狰狞邋遢,但换个角度想我们之中持有这样想法的人不下少数其实和他们一样的混世般活着,只是我们之中这些人自以为自己接受了所谓前途光明的教育而思想变得有多么的端庄,理想有多么宏大。其实许多时候大家都一个屁样,生活混乱庸俗得一塌糊涂。我们从小学读到初中,从初中读到高中,从村里到镇上,再从镇上到城里,说起来有多么光明,但其实是从一个一塌糊涂的地方接触一帮子活得一塌糊涂的人群,然后走到另一个一塌糊涂的地方再接触另一帮子同样一塌糊涂的人群。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庸俗的时代里,然后聪明的或者说是幸运的能够从这片空气了钻出一道口子,从此被人群封称为人上人,愚昧的或者说是命衰的就一头扎进浑浊的空气里接受命运熏陶。生活如此而已。
至于大学是不是另一个更加一塌糊涂的地方我还不得而知。这是我能有这次行程的原因。当然,我还是希望我要到的大学是一个有别于从前读过的所有学校的地方。那个时候我对大学生活还是充满期待的。
我回到车站旅社,感觉所有人都早已熟睡,而我的内心突然的无比空虚和忧虑。二十年来就这么一个过程,我每次要外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在到达前的一段时候都会有这样的心情。这说明我对拥有另一种生活算是充满期待的,就好像一个有远大理想的人在理想实现之前是充满怀疑和压抑的。我的生活是很害怕到一个从没到过的陌生地方的,因为这样我得比平常多花许多钱去坐那些原本不必要坐的车,吃那些很贵但其实成本很低很肮脏的食物,还得住那些厕所堵荒的旅社。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胡思乱想,折腾直到混沌的睡去。
2
我的周围蜂拥着一大帮子人,大家有说有笑的沿着河边走去,这是学院开学初组织的一次集体游泳活动。我们要去的是贯通这座城市的一条河流。我一边走一边想,怎么刚刚开学学院就组织我们开展这样规模宏大的集体活动了,看来我们学院还是不错的。这与我在读高中时经常听到许多人议论说这座学院怎么怎么差之类的形成了很大反差。于是我在心里渐渐的感觉庆幸。同时,我暗示自己:要是某天我回到那个高中再听到谁说我所在的这座学院如何如何差之类的,我会一个劲的冲上去照脸给他一个耳光。因为在我的印象中这明明是一座很好的学院,怎么可以容纳一帮子还没走出自己校园门口的自以为是的人胡说八道呢。
我和许多男生一样,脸上挂着虔诚的笑容,期盼着可以找个机会和被自己看上眼的姑娘搭讪。我正努力的左顾右盼的时候,突然在我面前蹦出一个胖妞冲我一笑。我蓦地收回了笑容,生怕她以为我对她抱有好感。然后我一个劲跑到人群前面去,我觉得在走到前面的过程中应该会遇上个别是我所喜欢的类型的。遗憾的是我没有遇到。我觉得有必要回到人群中去,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取消了,因为觉得这样不免有点做作。于是我只能强忍住尴尬在前面装做不紧不慢的走着。我边走边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据我所了解,我们要去的是一条污染最为严重的河流,我们怎么可以在里面游泳呢。然后我想起高中地理课本上说的,河流总是从高处往低处流的,因此即使污染再严重的河流总有它清澈的地方。懂得这样思考之后,我开始在心里隐隐的觉得高兴,因为我想该是到我在一帮子连海都没见过的人面前展示什么叫做游泳了。于是我随着大众的步伐,迈向组织要到达的地方。
我发现这是我很久以来没有过的好心情了,因为眼前的一切让我感受到了大学生活的趣味。我在想,大学里可以找自己喜欢的姑娘聊天;可以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去踢球,然后什么时候洗头吹头发;可以在夏日的夜晚光着膀子坐在走廊上吹风而没有什么大妈之类的装作十分敬业的样子走过来对我说我非得四肢坚挺的躺在床上作息,否则把我的名字报到德育处去之类的话。
我正高兴得满脸如沐春风的时候,我醒了过来,发现外面一片嘈杂。我往窗外掂了一下,马路上阳光明媚,那些三轮车又开始驰骋起来了。原来自己做了一个梦,我要到的学院究竟是不是一个更加一塌糊涂的地方还不得而知。

3
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匆匆走出车站旅社,叫上一辆令我倾慕以久的三轮式摩托告诉司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那片地方。
我冲进火车站先把车票换成早班的,然后领着坐票站了接近两个钟头的火车到达省城,再花一块二毛钱上了一辆公共汽车站了四十分钟终于看到那个叫做滨江学院的地方。
过程是这样的:我拎着行李在火车上找到了票上标明的位置的时候,发现坐对面的是一对情侣。这两个人一坐下来就开始像母猪交配似的纠缠在一起,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动作恶心得令我实在不堪入目。于是我丢下行李留在我的座位上,我自己走到列车员休息间的过道上去抽烟。十分钟后我回到座位上,发现这两个人依然缠得难分难舍。然后我决定坚持站到下车。我一个人站在过道上感觉时光缓慢得永恒,内心莫名的失落。我不时回头望向火车使过后离我很远的地方,发现眼前没了曾经朝夕与共的城市,山川和河流都变得陌生了起来,突然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孤寂和恐惧袭上心头,感觉生命就这么被别人掌握了。我似乎从中领悟到了什么所谓人生道路一去不可回头的深刻意义,我激动得差点跳窗而出。我在事后曾这样想过,倘若那一瞬间我真的跳了出去确实也就这么一个意思:我不被摔死也会被饿死在路上。
人就是这么奇怪,在一个地方和那里的猫啊狗啊什么的待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会感觉厌烦,突然的离开了总会有那么一点不自在,尽管即使我们在离开那个地方之前肯定自己不会对它的一切产生任何眷恋。我常常把这样的心情理解为对陌生环境的不信任,但是我总觉得人是必须得不停的走动的,无止境的徘徊在同一个地方也只能枯靡致死。
4
我下了火车,匆忙赶出站口,希望眼前展现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我出了站口,发现行人和车辆都很多,楼房也比我高中所在那个地方高了不少。我想,这或许算是一个都市。
5
我在火车站对面的公路上花了接近十分钟时间把一个公交车站牌的方向弄明白,然后又花了将近三十分钟终于等到学院录取通知书上说的那一路车。我大包小包整个人冲了上去,逢头垢面的撞进拥挤的人群中间去。估计当时跟在我后面的人九成以为我练过特工,当然车上的人估计更加以为我是特工里的精英,要不怎么个个见到我敢怒而不敢言。我很不容易转过身来往投币箱里投了一块钱,就在我转身要往车厢里走的时候司机顿时扭头对我怒吼问我投了多少钱。我一身汗淋回头向他怒吼道:“怎么,不是一块钱吗?”司机说:“没看站牌上说是一块二毛吗?”我说:“好好好,我再投两毛……司机叔叔你是我见过的最敬业的公交车司机。”然后我在心里想,这就是一个全新的城市,连公交费都涨了两毛。
汽车一直向省城的北郊驶了很久,我始终感觉不到一点学院的气息,眼前的景象先是从最初的高楼大夏再到一般的居民楼房,然后居然出现了田野。我想我是把车给坐反了。就在汽车离开城区冲进田野的一刹那我忍不住冲司机大叫:“这是去滨江学院的吗?”司机一副冲锋陷阵的架势,两眼死死盯着前方大声囔囔:“没到,急什么急?”我说:“不急不急。”
然后我安分等待。
汽车经过一排低矮的民宅,然后出现一片池塘,眼前一片荒凉,我在车上感觉汽车就从水面上飘过去的。我心想,前面应该有个叫滨江劳改场什么的,一定是司机听错了。我再次忍不住想问司机,但担心他分心带着我们一起冲进池塘里去。最终没有问。汽车再过了三道弯又上下两个坡,正当我要开口问司机的时候蓦然一排灰色楼房磅礴出现,眼看和布达拉宫有几分相似。司机骄傲的用手指指着前方的楼房说:“哥儿,你的滨江学院到了。”我听了司机的话,感动的点点头,心想:以后我要多久方可再见一次我的父母兄长之类的。我伸长了脖子远远仰慕学院高大的门口,情不自禁的跺脚学着美国电影里爱说**.
6
我跟着一大帮人在学校门口几十米外的地方下了车,然后大家跟在公交车后面看着它轰然驶进校园。于是有几个操着北方腔调的家伙和我异口同声的喃喃:“娘的,怎么车都可以开进去而人就要走着进去。”后来我给自己的答案是:这就是大学与一般流氓学校不同的地方。大学是高素质人群聚集的地方,应该是竖着进去竖着出来,而一般的流氓学校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我们远远看见学院里派出来迎接新生的学生团体,表面看一个个热情非凡,一副学生代表的样子,其实男的大多是在学院里白活了两年依然找不到女朋友,冲着这样难得的机会出来向大一的小妹妹献殷勤的;女的基本是读了几年大学还没有人问津的。
我们进去的时候被一帮子人分头包围得严严实实的,看他们的样子恨不得我们再有多几个麻袋箱子之类的好让他们好好表现一下。我在顷刻之间就剩下一件衬衫一条裤子挂在身上了,其他一切身外之物早已流落他人之手。这些太过偶然的热情确实令我觉得很不习惯。于是我想,现在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都还只剩下一件衬衫和一条裤子了,要是到了**阶段估计连裤子都没了。
我被学生会的人带到一个山头上,这里有三栋并排的教学楼,楼与楼之间早已摆满了接待新生报名的桌椅帐房之类。学生会的人个个嬉皮笑脸,举手投足间尽显亲切和睦,就差没敲锣打鼓舞龙跳凤了。
我登上山顶的第一反映就是展目远望省城一切尽收眼底,一目了然。估计这里是省城海拔最高的地方,也是我们学院最值得骄傲的地方,因为整个省城被洪水淹没了滨江学院的人还可以站在山头上放风筝。奇怪的是学院四周没有任何河流的迹象能够体现出“滨江”两个字的意思。
我被带到一排桌子前面。学生会的哥儿笑着对我说:“新同学你可以交费了,交完费我带你去领军训服装。”然后坐在桌子后面负责收钱的女生同样温蕴典雅的对我说:“欢迎新同学到我校来,我是XX届XX班学姐XXX……”看她说得这么流利估计得提前两个星期就把它先背好。我蓦然反映过来犹豫了一下忙说:“好好好,先等等,我所有证件什么的都在包里面。”生怕交了钱我就得永远就驻此地,不可离开了。我说完这话才明白过来刚才那帮子拉扯强夺我的包裹的人现在都不懂夭之哪里了,我不禁冷汗差点冒了出来。幸好听见我这样一说,那几个学生会的家伙分别从几个不同的方向神出鬼没的冒了出来。然后我健步向一个家伙冲过去抱住我的行李对收钱的女生说:“我还是先等下吧,我的人正给我把钱送过来。”然后我坐在帐房里开始努力的思考我究竟要不要交费。后来学生会的一个哥儿过来对我说:“要不我先带你去找好寝室,钱不急着交,可以等明天再交,这样你也可以先休息一下。”我十分感动,忙说:“好好好。”
几个学生代表把我带到寝室后,纷纷从口袋里抽出签字笔来把电话号码留给我,并说了一通“以后有什么事即管打我的手机”之类的,让我再次深受感动。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原来那几个家伙这么匆忙的把我安顿好是为了争取机会接触下一个大一的女生。
7
我在寝室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老抽。因为初次在同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相见,我们彼此都很客套。老抽来自江西有名的南泥弯,全身上下长着江西人淳朴的特色。
我和老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外面的小摊买生活用品。后来我们意外的发现,这个地方的啤酒很便宜,几乎平超市价,还可以退瓶子。那天夜晚我和老抽一共要了八瓶,其实大多是我喝掉的,老抽的酒量很大程度上与他的名字不相符。喝酒的过程中我们谈论的大多是对学院的看法,没想到老抽和我想的差不多。喝完酒我们到学院的山头上散步,发现学院里的姑娘还算可以。然后我们纷纷决定留在学院读书。
8
接下来是秋天的日子。我们过得平淡无奇,期间我和老抽两次商量再去喝那些便宜的啤酒,但都没有付诸行动。原因主要是我们的钱大多在开学初花光了,要不就是我有钱的时候正好老抽没有,而老抽有钱的时候我没有,而我们谁也不愿意花钱去请对方。生活就这样过得平淡得一塌糊涂,生活的继续也只是因为食欲的存在而延续。我常常想,要是生活到了只因为饿了要吃,吃饱了去睡,等到饿了再去吃这样的程度,其实生活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了。然而我们却偏偏这样的生活着。其实是我们一帮子人都自以为生活的明天或再明天总会有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出现的,因此大家都情愿庸同的活着。说到底所有走进大学校园的人都是朝着这样的想法来的。
那段时候我们寝室里来回放着王杰的《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和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什么的曲子。大家一致觉得生活只有感慨和回顾了,前途一片迷茫。老抽经常一觉睡跨两个白昼,而我每天坚持跑图书馆借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书籍。寝室的其他人有女朋友的一有空余时间就去学院后面的树林里转圈圈,没女朋友的几乎和我们一个样。这样的氛围让人感觉到沉沦和恐惧的同在,因为我总想着说不准哪天某个自认为看透尘世的家伙会在寝室楼顶上纵身跳下来,以证明生活的毫无意义。然而我确信这样势必让围观的人觉得生活重新有了意思。于是我觉得我们的生活有必要寻求一点刺激的东西来替代一下无聊了,要不说不定那个从楼顶上跳下来的人就是老抽了。
我和老抽商量说我打算组一个球队,老抽很爽快就表示支持。我们的生活似乎暂时看到了方向。接下来的时间我和老抽每天坚持到球场去训练球技,顺便发展球员。老抽喜欢在接近中场的位置上学习抽谢,我学盘带。那段日子生活算是蒸蒸日上。
三天后我们收到了第一个球员。实际过程是这样的:那天我和老抽在踢球,我们的球在老抽的强烈抽谢下豁然凸起一个大泡,老抽指着球说:“哇……我的妈发育了。”然后我和老抽相互下柱说谁可以先把球给踢爆了,晚上对方请饭一次。于是我们开始为了一顿免费的晚饭而勇往行动,最后在老抽的一脚中场抽谢下我们的球“嗖”然一声飞出场外。此时正好学院里的一个家伙拉着他女朋友的手在球场边上散步,看见我们的球后立马放开女朋友的手杀过去猛地抽了一脚,原本想着在自己女朋友面前表现表现的,没想到我们的球轰然爆开。那哥儿望着自己的女朋友一脸愕然。那女的蓦地向他翻了一个白眼,嘟囔着嘴唇甩甩头发大步走开。老抽健步上去指着那哥儿忙说:“你完了你完了。”后来那女的调头跑回来从裤兜里抽出一张一百元人民币在老抽面前晃了一下,说:“你这球值多少钱?我赔你。”老抽望了她一眼觉得样子还蛮可以,忙说:“没没没值多少钱,其实是我们的球踢久了……质量也不怎么好。”那女的一副铿锵的样子,说:“也不管多少了,我这就赔你们。”老抽犹豫了一下,说:“没没没值这么多钱,要不这样吧……你这位男同学,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球队?”那哥儿面露难色望了自己女朋友一眼,支吾着说:“可以啊……可以啊。”老抽开怀大笑:“哈哈哈哈,那我们就不计较这个了,以后大家就是兄弟了。”老抽生硬拉扯了两下脸皮笑着问那女的说:“这位同学,你觉得这样成不成?”那女的撇开脸说:“你们聊吧,我有事先走了。”说着大步走开。那哥儿见自己女朋友走开,豁然开朗的拍拍老抽的肩膀说:“要不这样吧,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我们就当认识了……这样吧,今晚的晚饭就当我请你们。”老抽听了心花怒放的问我说:“你觉得怎么样?”我说:“随便。”那哥儿接着说:“没什么的,小意思小意思,走走走,我们这就去。”老抽说:“不急着,要不我们先回去洗个澡,顺便想下找个比较安静的地方,这样我们可以聊聊。”那哥儿说:“行行行,我等会儿在学院门口等你们。”“成成成。”老抽说着示意我回寝室。
那哥儿走后,老抽散腿直奔学院超市。我说:“你去那干吗?”
老抽说:“买点东西,你先回去。”
我回到寝室后不久看见老抽拎着一个袋子跑回来。我说:“老抽,你买了什么好东西?”老抽满脸奸险的说:“没什么,洗发水而已。”我说:“我不信,你洗发水还没用完。”老抽说:“算算算,老实告诉你,不就是一瓶香水嘛,就当花晚饭的钱。”我说:“老抽你就别费劲了,没看见别人宁愿掏腰包为自己男朋友赎罪吗?”老抽在我面前摆摆手说:“你哥儿瞎猜,没那意思没那意思。”
这次老抽洗澡破了记录,足足花了三十分钟才从厕所里出来。害我在外面等得不耐烦。我说:“老抽你快点,那哥儿在等我们。”老抽在厕所里应声说:“就得就得,你等下。”我们洗完澡,老抽到隔壁寝室借来了西裤和白衬衫,对着镜子摆了不少角度,刚买回来的香水用了接近半瓶。我说:“老抽你可以没,别让人家等久了。”老抽这才打算动身出门。出了门口,老抽对我说:“你怎么穿套球服出来?这样多寒酸。”我说:“我没打别人主意,寒酸点倒没什么。”老抽装得有点生气的说:“谁打别人主意了?你哥儿就爱瞎猜。”然后我们都沉默了一阵。后来我突然的发现老抽居然忘了换鞋。我说:“老抽你怎么穿对拖鞋出来,这样多寒酸。”老抽并排脚一看,忙说:“我操,哈哈哈哈……”
老抽回去换鞋的过程中,我和那哥儿还有他女朋友在学院门口等了许久。期间那哥儿始终把他女朋友紧紧搂在怀里,其中三次相互喂对方口水。这让我想明白为什么老抽花了接近一天的伙食费买来一瓶香水,同时我发现:有些女孩是被别人亲吻了依然显得纯情可爱,姿色楚楚动人的,而有些女孩虽然无曾被人触摸,但却是毫无吸引可言的。当然,要是换成老抽亲眼目睹了这样的场景,结果可想而知:不是自己吐血就是一把抢过来给她喂一波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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