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要是我和一头恐龙私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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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一个拥有悠久历史的书香门第里。打开我们钱家家谱,一路看下来,感觉就像一句诗,江山代有人才出啊,不是文人就是学士,至少也是一当教师的。我爸和我妈都深以我们家这种优秀传统为傲。像我爸,就是一个挺有名气的大学教授。
但我们家到了我这一代,在任何人看来都没了指望。因为我背首诗都嗑巴得像是患了哮喘。韩琦断言我是没戏可唱了,想继承家业,痴人说梦吧,除非我可以不经过整容而长成整容后的金喜善。
看不起我啊。而且更为可恶的是,韩琦这披着人皮的狼还让他这种阶级败坏思想把我妈也腐蚀了。我妈就急了,要是我们这满是书本气的钱家在我这个黑羊手中给败了,那她也是一个千古罪人啊。人民群众一定不会原谅她的。于是她动用了极端手段,把我关进祖宗的牌位房K书,吃喝拉撒都不许出来,让这些老头老太们在天堂里来监督我。
我这人从小就怕鬼,怎么经受得住啊。我求饶、耍赖、威胁、哭闹,十八般武艺没一样落下,天崩地裂鬼哭神嚎阎王爷都晓得心疼。那门外的妇人心肠愣是硬得跟条钢筋水泥似的。我几乎怀疑我不是她的女儿。
我记得在我求知欲旺盛得跟头精神过剩的狼的时候,我问过她我哪儿来的。她说我是她从江边捡回来的。当时我坐在一小木盆上,在洪湖水浪打浪的江面上漂流,一直一直地哭。看到她时却笑了。于是她迷失在我天真无邪的笑容里,神魂颠倒不可自拔,就捞我上岸,揣着就往家里跑,整一个的偷鸡贼。
我对这样的解释很满意。因为那时电视里正在热播《西游记》,唐僧就是这样给捡到的。后来就成为了一代高僧还修成了正果。要多牛逼有多牛逼。
我正在里头怀疑呢,问,老妈,我是不是你亲生女儿啊,哪有母亲这样对女儿的啊。您这不是在摧残祖国幼苗嘛……
我妈就在门外说,就你,还祖国幼苗呢,安分点你,你要是我亲生女儿就给我乖乖地呆着,你要还背首诗还哮喘似的就不是我女儿。
我一听什么话啊。敢情我是不是她女儿还得看我会不会哮喘呢。这妇人是横竖不认我了。我长得和她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任谁看了都晓得我不是女儿也是她妹妹,养出一只背首诗就哮喘半天的黑羊可不是我的罪过啊。而且我是个数学天才的不是,将来一定可以成为第二个陈景润的。可我爸我妈就愣是认为我邪魔外道。用江楠形容他爷爷的话来说,那叫封建得没有儿子。但江楠的爷爷有四个儿子,比我爸那十亩地里明晃晃的一根独苗那叫怎一个的得意旺盛啊。
我的整一个冬假就这样没了。想想都哭得珠江满溢的。我刑满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外面的路上去狂奔三圈,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天知道我在那牌位房里发了几层芽了。我看到太阳惨兮兮的白着一张脸,还是觉得NND温暖可爱。地上有淡淡的影子,证明我还是个活人。
然后我就去韩琦家里,一看到他枕着高高的布垫躺在厚厚的地毯上特逍遥自在地听音乐,我就火气直冲而上,扑上去就一顿饱打。
我说,你厮个大灰狼千年祸害蛤蟆精!
想想我捱过的非人生活啊。而这个罪魁祸首不但没有受到任何制裁还活得特自在这不是叫我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吗?
韩琦没有还手,我也是看准了他不会还手才敢下手的。否则以韩琦空手道的段数我不翘就不是个人了。
韩琦面无表情地让我打了好几拳,看我好像还欲罢不能的样子,就伸手抓住我还想挥舞的拳头,栗色如同深色琥珀的眼睛里,是一种淡然的警告,他说,钱瑭,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我一听,立刻把手收回来。韩琦去学什么道什么道都是我促成的,就这个韩伯伯韩伯母当我观音似的。我也很是骄傲但后来是后悔都来不及。韩琦一朝我晃拳头我就卑弓曲膝哈腰点头整一只大乌龟。
然后我歪在沙发上大喝饮料补充刚刚耗掉的真气,枕着毛茸茸的一块大枕极欢腾舒畅地躺着。我特喜欢韩琦家的枕头,又大又软,一靠上去就可以人事不省地忘记自己是谁。
然后我接到了萧宁的电话。萧宁听我声音欢畅就知道我又成为阳光下一个昂首阔步的的公民了,就说,钱瑭,为了庆祝你再世为人我们聚聚吧。
我眉飞色舞地和她讨论完了时间、地点、人物,问,谁埋单啊。
她在那边像回答一个弱智似的说,当然是你啊,傻B。
我立马像个火箭似的弹起来,仿佛看到了我亲爱的Money兄弟前仆后继地阵亡在战场上,我当即就哮喘了,泪水就要决堤在战壕里。
韩琦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瞅了我一眼,说,看你这小样,我帮你埋单吧。
这真是天使在歌唱啊。我的哮喘立马就好了,我上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正要说雷锋同志谢谢你,韩琦碰到毛毛虫似的叫,别以身相许啊,我养不起恐龙。
我靠!我扑上去又想饱殴他一顿,但一想要是他小人了反悔了,那我就小不忍则乱大谋了。这韩琦可不是煮牛肉的那口四脚锅。于是我愣是在半途中刹住了手,摆摆手表示我一宰相,不与他计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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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们一群狐朋狗友吃喝玩乐直到凌晨三点多。到最后只剩下我、韩琦、萧宁、江楠和柏博五个人。我们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学着逛夜的混混,在街上狂吼乱叫,不肯安生。我叫得最大声,跟鬼嚎似的,兴奋得不行。
后来估计是我们吼得太过份,于是一车队的巡警抢钱似的跟在我们后面。我们撒着脚丫子狂奔。也许我在那牌位房里坐了一个月坐得隐蔽性腿抽筋,没撒一刻我就当了俘虏。我当时眼前就一黑,想到了古时候给刺了双眼当奴隶一辈子跑不掉的战俘。我要是没了双眼可怎么看美丽的阳光和街上意气风发的帅哥啊。
接下来被抓的是萧宁和柏博。萧宁一边挣扎一边狂吼,别抓我头发,不许抓我头发!抓掉一根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们!她的头发很稀少,少得多掉一根都有秃头的危险,看得比自己的命还宝贝,不像我的头发,多得跟热带雨林似的,去了一半都不稀罕。
柏博是和萧宁一起被捕的。他没有挣扎,挺安静地站在那里,用手护住萧宁的头,对抓着萧宁的警察说,喂,都说了不要抓头发,你没听到吗?
靠,这什么时候了,还装帅!最受不了柏博这家伙。
韩琦本来是拉着我私奔似的狂跑,他拉着我的手往前冲的时候,我脑海中刷地出现这样的画面:清末时期,我是一许了人家的官家小姐,他是住在远对街的一个小贫青年,但是我们却相爱了。于是他被人教训,我被家中严父打骂并关起来(我亲爱的爸爸对不起了,您暂且饰演着吧)。然后我被勒令嫁人。在我嫁人前的一个月黑风高夜,他来找我,于是我们俩就私奔了!就和现在这场景一个样,狂跑啊!但显然我的逃走被发现了,于是一车队的人来抓我们。悲惨的命运啊!我就这样被抓了。幻想中的场景是,我被眼泪汪汪的带走了。韩琦痛苦地在后面嘶吼,却被来人按在地上打得鼻青脸肿。
而现实中的情景是,我被抓了,也在这时候,韩琦就停下来束手就擒了,这个白痴,我忍不住都想骂他。他凉凉的手紧紧的拉着我的手。好像是怕我被扯走了一样。跟我刚刚幻想中的情节还挺像的。我的心本来还一跳一跳的,突然就觉得安心了。
江楠就更傻了,他本来早溜得没人影了,毕竟这厮是学过体育的。他看到我们四个全阵亡了就过来上门自首。看得那些警员叔叔一愣一愣的。
我说,江楠你这个大白痴,我是你早奔得荒无人烟了。其实我很感动,而且江楠这样的块头一站我边上我就感觉特安全。
江楠笑着说,你刚出来又要进去也太可怜了,哥们就陪你一陪,而且我又没杀人放火我怕什么。他走过来站在我的身边,但没有拉我的手。因为,江楠是一个有花的人了,是不会随便拉他自己的花朵以外的女孩子的手的。
然后我们五个就手拉手一起走,雄趋趋气昂昂地上了警车,昂首挺胸视死如归的样子跟革命者似的光荣。我看到巡警叔叔们看我们的眼神就两个字:疯子!
在局里我们没有受到什么为难,就被训了好长一顿。一个跟我爸爸年纪差不多的警员对着我们五个喷了半天口水。特别的语重心长,就跟训儿子差不多。
我们几个都蹲在地上,没有说话,看起来挺受教的样子。因为,之前柏博回了一句,立马引来了这位警员十句的训话。事实上,我们也没有插嘴的机会。因为,他说话就跟连珠炮一样。
我看一眼萧宁,悄悄地说,看,这才是唐僧。就我们两个的级别,别丢丑了吧。
江楠轻轻地扯了我一下,示意我不要开口。
我抬起头,哇,这个警员正在看我啊。我立即低下头来找钱包,温顺得跟一个小媳妇一样。
当韩伯伯来我们领出去的时候,我们的衣服都快被这位老好警员喷湿了。离开的时候,我们对他鞠了一个躬,把他吓了一跳。我们就在他呆愣一下的表情中,走出去了。
在外面,我们看到韩伯伯整齐光亮的宾利和宝马,司机立在一边给我们开门,弄得跟总统出行似的。
坐在车上萧宁大赞了下宾利和宝马的美貌,然后说,靠,这回我们奇强四人组当真祸难与共打雷一块糊焦了。
然后她又咬牙切齿地告诉我,昨晚那个杀千刀的黑脸弄掉了她三根头发。
我因为被这样折腾一下,头有点昏沉沉的,都不晓得这厮哪那么多的精力。我说,你丫的够义气就给我闭嘴,怎么吵得跟春天的青蛙似的。
萧宁看了我一眼,切,钱瑭,你装什么娇弱啊你。
韩琦坐在我旁边,瞅了我和萧宁一眼,语气有点冷冷的,你们两个,再吵就下去,我还要睡觉的。说完他就把头靠到车窗上,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他长如羽扇的睫毛,遮住了他好看的眼睛。
我和萧宁也没有再说话。
这是高三冬假结束前的事,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警察局过夜的经历。这种事毕竟不多见,比恐龙都稀罕,刻骨铭心得我连做梦都要不停地梦到,并且还老是梦到和人私奔。
最郁闷的是,我还老是看不清楚和我私奔的人长的什么样。要是我跟一头恐龙私奔了那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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