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还是小？！”
这原本就是很煞风景的一句话，而这句话会出现的地方也绝不应该是西湖。
西湖很宁静，所以他们清楚地听到，小舟里还传出了清脆的骰子声。
竟有人在这样的地方赌博？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皱了皱眉。
小舟渐渐漂向这边，所以他们清楚地看到小舟的两根柱子上刻着这样的话：要赌就来，有事滚开。横批是：西湖赌场。
居然真的有人在西湖开设赌场，这人真是没情调没品德没公德心到极点了。
许仙突然觉得，无论这么做的人是谁，他都应该狠狠地教训他一下，否则下次说不定他就跑到金山寺去开赌局了（其实也不错嘛）。
在小舟缓缓地经过断桥下时，两人跃了下去。
船头轻微地晃了一晃，又恢复了平静。
“大，你又输了。”船舱内，另一个声音淡淡地说道。
“可恶，这都第一百九十四次了，怎么老是输，是不是你这小子出老千？！”那个声音里充满了不忿。
“别忘了你的大号是什么？输了能怪我吗？把你最后一个铜板交出来吧。”充满了调侃意味的声音说道。
许仙走了进去，白素贞跟在后面。
船舱不大，但充满了不经修饰的天然气息，简言之，这船很简陋，没经过深加工。
船舱正中间的一张几子几乎占了所有的空间，有两个人分别挤在几子的左右两边，背靠着舱壁，样子有些紧迫。
“有人来了。”说话的是一直赌输的人，他给人的感觉十分古怪：十岁的表情，二十岁的声音，三十岁的脸孔，四十岁的头发，五十岁的打扮，六十岁的胡子。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许仙居然感到了一阵不可思议的亲切。
“正好，我们二缺二，现在可以凑成一桌打马吊了。”另一人专注地摇着手中骰子，似乎不抬头也能知道来了几个人。
“我只喜欢玩骰子。”最先说话的怪人摇了摇头，揉了揉雪白的短须，眨眨眼睛，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你白痴啊，马吊也是赌博的一种，亏你自称最喜欢赌博，居然不打马吊。”摇骰子的人低骂一声，将手中骰盅扣在桌上：“大还是小？”
“小……呃……不……大！一定是大！”怪人揉了揉鼻子道。
骰盅揭开，却是一二四点小，他又输了。
“呜！怎么又输了！”怪人懊恼地抓着黑白相间的头发。。
“呃……请问……”似乎是感受到了此间气氛的古怪，许仙尽量礼貌地开口。
怪人翻起了白眼，指了指外面柱子上的刻字。
要赌就来，有事滚开。
“这里只接纳赌客。”怪人用透着些许稚嫩的声音道。
许仙只好站在旁边看着。
“大还是小？”另一人又摇好了一盘骰子。
“大！”怪人紧张地道。
二二三点小，他又输了。
“再这样下去你恐怕连裤子都要输给我了。”那人低头笑道。
“你要就拿去好了。”怪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个……”许仙忍不住又开口道。
“要赌吗？”怪人一句话就将许仙的疑问堵了回去。
拜托哎，我是来阻止你们赌博的。
这句话憋在心里，硬是没能讲出来。
“相公，你就陪这位先生赌一把吧。”白素贞在后面轻轻推了他一下。
“你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啊。”怪人咧开嘴朝她一笑，却置她的倾城美丽于不顾，下一刻，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骰子上。
“大还是小？”
“大，我就不信它死都不开大。”怪人恨恨地道。
一二三点小，他再次输了。
说来也怪，从许仙到这里开始，就没看到他赢过。
“要赌就坐下吧。”摇盅之人向怔怔地站在一旁的许仙一摆手，怪人向旁边挪动了一下，腾出一个位子给他。
许仙摇了摇头，盘膝坐下。这时，他终于看到了摇盅之人的面孔。
“是你！”许仙诧异地道。
这可不是那天出现在林仿佛认识自己却又满口胡话的怪人吗？
“可不是我。”怪人B露齿一笑：“大还是小？”
“大！”怪人A抢先道。
“那我就小好了。”许仙也不和他争。
果然，开出来的是小。怪人A一脸的沮丧，看起来十分郁闷。
“这一个月你想必过得很愉快吧。”怪人B边摇盅边问道。
“还行。”许仙也不多问，注意力集中于摇晃不停的盅上，神思悄悄地探了过去。
怪人B抬起头，突然一笑：“作弊的赌博很无趣不是吗？”
“是啊……”许仙才应了一声，就感到神思一震，一个小锤子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这只是纯精神上的接触，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抬起头，惊骇地望向怪人B。这人能察觉到自己的神思，他的能力之强，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大还是小？”怪人B若无其事地问道。
这次怪人A没有说话，而是一脸期待地望向许仙。
“小。”许仙犹豫了一下，说道。
“小。”怪人A立刻跟着道。
四五六点大，他们输了。
别说是怪人A了，连许仙都开始怀疑这其中是否有诈。
“作弊的赌博很无趣不是吗？”怪人B仿佛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冲他笑了一笑道。
一连十一盘，许仙都在输。他发现，只要自己和怪人A选得一样，就一定会输。他的额头上渐渐地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大还是小？”在场所有人之中，最轻松的恐怕就是怪人B了。
“小！”许仙咬牙道。
“小！”怪人A很痛快地跟着道。
怪人B高深莫测地笑着，把手按在了盅上。
白素贞一瞬不瞬地盯着骰盅，一股捏得极细的水灵气从船地钻了过去，沿着桌腿向盅裹去。她悄悄地将盅中骰子摆成了三个一。
盅慢慢地揭开：六六六点大，他们输了。
白素贞骇然望着他，却发现他促狭地向她笑了一笑，显然早已发现了她的把戏。
“不赌了不赌了！今天不赌了！”怪人A终于大叫一声，摊在了桌子上，挥手将盅和骰拂到船上。
许仙无奈地笑了一笑，这才抹去了额上的冷汗。
“许公子输了几次？”怪人B不紧不慢地问道。
“十三次。”许仙发现这实在是个不吉利的数字。
“十三万两赌资，请公子奉上。”怪人B的语调轻松得就像向别人要十三个铜板买糖一般。
“你说什么？！”许仙陡然一扬眉，着实吓了一跳。
“公子难不成想赖帐？”怪人B的脸上充满了古怪的笑容，令他觉得自己如果赖帐就太丢人了。
“可是在下身上目前并未带够那么多银两。”许仙无奈地道。
“本赌场从不赊帐，在下也不会为公子破例。”怪人B徐徐一笑，语气仍然是不急不缓的。
“但……这位仁兄输了两百多次，难道他有了两百多万两银子还帐吗？”许仙望向垂头丧气地趴在桌子上的怪人A。
“他已经连人都输给在下了，所以赌资在下也就不追究了。”怪人B笑盈盈地道。
许仙很想说：那我也输给你吧。
但看了看身旁的白素贞，他还是没敢乱说。
白素贞秀眉一蹙，柔声道：“这位先生，我愿意在这里作个担保，由我相公回去取银两，如何。”
怪人B歪着头打量着她，就像一个画家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般，良久，他露出了难以形容的微笑：“既然有魔族的公主殿下作保，在下自然是信得过的。”
许仙霍然站起，脑袋重重地撞上舱顶，他也顾不得疼痛，骇然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吗……”他眼中掠过一丝惆怅，随即被深深的笑意所掩盖：“多余的人。”
“好了好啦，你这个小偷，别再吓我的小师弟了。”怪人A的话更加吓人：“你看他漂亮的脸蛋都快被你吓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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