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毒药入喉心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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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身影赫然就是萧涉。
我蹙着眉,看了眼仍呆立床边,冷汗如雨下的玉竹。伸出一只手扯住他手臂,指了指我的床。
玉竹明了我的意思,一个翻身跃上我的里床,我坐起,挥下两侧的厚实帐幔,将床上的薄被盖在玉竹身上后,我冷凝出声:“站住!”
“你醒了?!”萧涉的声音乍听去透出一股喜悦,身形随我的话停住。
我冷哼一声:“你不是昨天就知道了吗?”他那么精明的人,又是练武之人,我昨天刚醒来之时心情激动,呼吸沉重,他又怎么听不出来?
萧涉顿了顿,才涩涩道:“我以为,你会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你就继续让我静下去,我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呗!对了,”我讥讽一笑:“你答应过我等我夺得四冠你会放我出去。我现在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你现在身子还很虚。”过得半响,萧涉的声音才从屏风外传来。“等过些时候……”
“算了!”我恼怒地打断他的话,一字一句愤恨而又悲凉地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有心待明日,你却是明日又复明日!萧涉啊萧涉,我是何德何能,让你一次次自毁信义?其实你从未曾想过要让我离开这七色苑,其实我也明白,可是心底总是有一丝盼念。你一次次地打破我的愿望,你把它捏碎扔在我脸上。可你却似乎觉得,我还应该为此对你心生感念,以心想许。你不觉得这太可笑了?难道你觉得我比那三岁小孩还可欺可骗?”
萧涉沉默不言了,转身退了出去。
我忍不住地抹了把冷汗,拍拍被子,示意玉竹可以走了。
谁知,玉竹刚钻出个脑袋,门又再次打开。一股中药味随着敞开着的门淌了进来,随着,秀儿端着碗药出现在门口,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玉竹无耐,重又趴回被窝内,嗅着令人神魂颠倒的女人香,一时又是心猿意马,待他闻到那股药香味时,身子不由得僵住了——
我隔着床帘接过秀儿端来的那碗药,黑漆漆的,我捏着鼻子问秀儿:“这是什么?”
“萧大人说是补身子的,让小姐剩热喝了。”秀儿的声音有丝哽咽,似乎刚哭过一场。
其实这个地方也不是所有都是那么冷血,我捧着药碗欣慰地笑了。准备一饮而尽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一双手摸上了我的大腿——
该死的玉竹,该死的“天下无香”,这个时候还想着占我便宜!咬紧了牙,正打算一脚踹过去,却惊觉他在我大腿处快速地写了两个字——
“有毒”!
我一颤,脸刹白,差一点将手中的药扔出去!
他又急急在我腿上写道:“可解”!
我咬着唇,瞪着面前这一碗漆黑黑,黑得不见底的药,手开始止不住地抖……那一双同样黑漆漆,黑得深不见底的美丽眸子,那一些些深情与愧疚真的统统都是假的吗?竟是如此等不及要来取我的命了吗?
“小姐?怎么了?”秀儿在外见我久不回应,担心地问道。“萧大人还在外面等着我回复呢。你快些喝了吧,喝了你的身体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的心随着秀儿的话越沉越下,他竟在外面等着,怕我不喝吗?萧涉,你居然连替罪羔羊也找好了吗?秀儿啊秀儿,你是如此担心我,可这一碗药入腹,怕你也要命丧黄泉了罢!……第一次的,我深深地痛恨起那个人,那个时而有着与慎哥哥一般温柔的人。
暗叹了口气:“秀儿,你出去!让他进来,我当着他的面喝!”秀儿,我一向不喜欢欠人,同样的,我一样不会欠你!
“哦。”秀儿应了声,出去唤了萧涉进来。
我捧着那碗毒药,神情萎靡地感觉着玉竹继续在我腿上小心地写着:
“慢性毒药,毒性微弱,初食晕迷,周而复始,心悸至死”!
指甲狠狠掐进手心,“心悸至死”,好一个“心悸至死”,萧涉,你居然想用慢性毒药慢慢喂死我!你——
我眼神幽幽地注视着翩翩走入屏风的伟岸身影,他,面上,说不出的魅惑风流,道不尽的潇洒风情。他,似乎很是愉悦地开口:
“媚儿,你终肯见我了吗?”
“嗯。”我含糊不清地应道,眼神迷蒙地看着眼前的那碗毒药:“只是突然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萧涉笑着,轻摇手中骨扇:“还是先将药喝了吧,凉了不太好!”
“我醒来,你对我说的那句‘为我去死’是不是真的?”我低低地问道。
“……”沉默,一室的沉默。
“算了,我只是问问罢了。这个世上或许只有秦歌对我是真的罢!”我仰头轻叹,将眼睛里将要溢出的泪水重又逼了回去。“对了,那个席沧海,后来怎么样了?”
“你身体还弱,问这些做什么?”萧涉瞥了我一眼,口气里似乎有丝不耐,但仍是回答了我的话:“已被关押大牢,准备秋后问斩!”
“喔……”弱弱地应了一句,又轻叹道:“放过秀儿呗!算是你,对我的,补偿!”我一句一顿地说完这句话,看向他,轻摇的骨扇一顿,僵了去。
我黯然一笑,突然之间,心下说不出的是被冻得冰凉愈死,还是突然之间清醒了般,只觉得红尘浊世的一切一切,再也迷不了我的眼,我的心……
捧起手中的碗,咕噜咕噜地一口喝了个精光。顺手一抛,清脆的撞击声在静谧的室内响起。
我身子一乏,我仰躺在金银丝线编就的锦绣罗帐内,那一副副的春宫图开始在眼前悠悠晃荡起来……
却不见萧涉倏然奔向我的身影,那悲痛自责的神情。以及,当萧涉掀开厚厚帐幕,与受惊一跃而起的玉竹对面之时愤怒错鄂。
而就因为我一时悲愤心死服下这碗毒药,忘了自己的计策,忘了玉竹尚在我床上,就这么晕呼了过去。所以害得玉竹被萧涉追杀了一个多月,直到远遁他国。也害得自己终是错失了离开这是非之地的最佳良机。更害得自己终是入了宫门,惹得后宫院墙一片鸡飞狗跳,臣子失常,坐实了“祸水红颜”这一词。
而待得再次离宫,已是半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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