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执手相看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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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渐渐降临,周围也慢慢恢复了宁静。她近来寝食难安,人又清瘦了许多,未叫珠儿陪伴,独自穿过回廊,回到了“雅蝶轩”,斜倚西窗,遥望天际,黑色的夜幕下,繁星如钻石般的点缀其间,一闪一闪的,仿佛冲她诡异地眨着眼睛,嘲笑着她的孤独寂寥。她缓缓走向庭院,静静地冥想着。其实她最喜欢这样的秋夜,没有白天的人声鼎沸.嘈杂聒噪,也没有夏夜里的蝉叫虫鸣,只有她的影子陪她,虽然冷清,但是她可以静静地梳理自己的心事,更加可以肆无忌惮地想他。这么多年来,每到这个时节,夜深时她都会在庭院的竹林中散散步.吟诵一下诗辞曲赋.想想他,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可是爹爹已经开始张罗着自己的终身大事了,以后恐怕连这样的日子也会成奢望了。想到不久后她将出阁,将会永远离开这个陪伴她多年的庭院,她就会难过神伤,对这个庭院来说,她有太多太多的不舍和依恋,因为在这里她可以心无旁物.不被打搅.疯狂地念他.想他。尤其今晚颈间的玉石一直在闪烁着忽明忽暗的蓝光,眉心的朱砂印记也疼的她难以入睡,这些更加深了她的不安,她的手轻抚着那些竹树,自言自语道:“御哥哥,你在哪里呀,你现在好吗,怜儿好担心你呀,我好想对你说,我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了,不适合.也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可是你知道的,我除了你,是谁也不会嫁,谁也不会爱的,你出来好不好,让我见见你呀!”只有呼啸的风声做答,凛冽的北风将细细的竹树吹弯,好象在讥笑她的痴傻。不知道是多少个这样的夜晚了,她不停地企求上苍和各路神仙,只要能再见到他,她死而无憾。虽然知道这是徒劳,但她就是相信会有奇迹发生,相信上天还是眷顾她的。
当她陷入沉思时,忽然听到竹林里有悉悉嗦嗦的声音,起初她不以为然,因为在这个季节秋风刮起地上的枯叶也会发出这样的声响,可是这种声音离她越来越近,隐约竹林深处似乎有人影在晃动,“官府一向守卫森严,护院的家丁个个都身怀绝技,怎么可能会有贼人闯入呢?”多年前的一幕至今还令她恐惧,吓得她真想上前去看个究竟,闪电般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已经悄然来到了她的面前,似鬼魅般让人毛骨悚然,说来也怪,见到他二人后,她非但不觉得骇人,反而觉得似曾相识,她觉得自己就是在等他们到来。黑白二人连忙上前行礼:“怜儿小姐,恕属下们冒昧,若没有紧急的事情,我们绝不会这么晚前来造访,让您受惊了。”月光下仔细看去,他们不正是冥王的左右护法吗?她轻生时曾经手救过她的。其实他们的武官非常俊朗,并没有世人描述的那么可憎,看着他们阴沉的脸,她就有了答案,急切地问道:“你们这么晚来,定有急事,是不是你们主公出事了,我御哥哥怎么了,你们快说呀!”她急得早已顾不得矜持,上前哭喊着拉住他们的衣袖,他们在月光下看到如仙子般的她,如此地伤心哭泣,话语中流露出呵护与不忍,劝道:“怜儿小姐,事情说来话长,来不及细说了,你快随我们去看看主公吧,他身负重伤,性命难保呀!”
听到这些,她早已经泣不成声了,立刻动身随他们前往。顷刻间,他们到了奈何桥边--传说中这里就是阴阳间的分界线。管幽怜回头望去,人世间的一切显得是那么的虚幻缥缈,仿佛是一场梦,也许人只有到此刻,才能体会到荣华富贵只是过眼云烟吧!真是“世人笑我太癫狂,我笑世人看不透呀!”她苦笑着摇头,只要能与他相守,她情愿抛下俗世的一切。提起裙摆,下了拱桥,只见到前方巍然屹立着庄严的大理石门,门楣上赫然镌刻着“冥界”两个大字,这里就是他的地界了,好象已经感觉到他的气息了,她觉得自己心跳加速,紧张地就快要窒息了。马上就要见到他了,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了?六年未见了,这是怎样蚀骨的相思呀!

“御哥哥,你一定要等我呀,怜儿马上就来看你了,任何困难我都会陪着你一起面对,再也不会让你独自孤独地承受了!”想到这里,便催促左右护法快点带她前往,她也加快了步伐。
走进冥界,她惊诧了,这里简直就是冰雪的世界,漫天飞舞着棉絮般的雪花,被呼啸的北风吹向四面八方,地面已被几尺厚的积雪所覆盖,甬道两旁满布着玉树琼花,虽然美丽,却让人觉得格外阴冷。她不停地哈气.揉搓着手掌来取暖。她的衣裙.鞋袜早已被雪水浸湿,刺骨的寒意冻得她瑟瑟发抖,她不解地问他们:"这会儿人间才是深秋时分,这里怎么这么早就入冬了呢?"
左右护法笑着回道:"怜儿小姐,这里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就只有冬季。"听到这儿,她的心里溢满痛楚和心疼,"御哥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呀!那你一定很冷很冷了,以后我会陪你一起度过这漫漫的寒冬,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看到她能够如此自由地进出冥界,让黑白两大护法大为不解,询问道:“怜儿小姐,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比如头晕.眩目.无力,或者其他不适的感觉呀?"
她笑笑说:"没有呀,起先眉心的印记还让我头痛欲裂,可来到这里后反而不痛了,感觉很清爽,谢谢关心."
他俩相觑良久,"她真是天赋异秉啊,凡人到此,都会有阳气损伤的迹象,不愧为幽冥宫主转世呀!"
跟随他们穿过漫长弯曲的回廊,眼前乍现一处庭院。布局简约却不失阳刚,里面耸立着万年常青的松柏树,枝桠延伸入云端,有几只松鹤在枝上小憩,院落中央有一个水池,里面有嶙峋的怪石堆砌成的假山,假山里面似乎有泉眼儿,可见清澈碧绿的泉水从中涌出,氤氲温暖的雾气笼罩周围,让人在冰天雪地里感到了丝丝的暖意,想必这一定是温泉水了,三两只天鹅自在悠闲地畅游其间,时不时憨态可鞠地“曲项向天歌”,给周围增添了几分生气,拱门上方刻有“松鹤山庄”四个遒劲的大字,更显庭院的恢弘大气。幽怜出自南方名门,对园林艺术颇有见数,曾欣赏过不少园林大师的作品,最推崇的就是苏州园林的雅致婉约.精雕细琢和匠心独运。今天看到它,方才体会到什么是“气势如虹又不失意境悠远”,这样的院落只有他才配拥有吧!果然左右护法领她进入庭院,走过一段青石板路,在眼前的厢房外止步。
左右护法哽咽地叮嘱她:“怜儿小姐,你快进去看看主公吧,我们喂的药他都吐了出来,我们只好找你相助了,如果服下仙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没等他二人说完,她早已急切地推门而入了。
再次见到眼前的他时,她已经泣不成声.泪水成河了。六年前那个救她于危难的他,曾经是多么地伟岸威严.顶天立地.令万人胆寒,可现在却面如白纸般的躺在病榻上,在昏黄摇曳的烛光的映衬下,更显得凄惨无助。她再也顾不得许多了,扑到床边,轻握那曾经有力的双手,细细抚摸那因常年持剑而形成的厚茧,放在她细致的面庞上轻蹭,泪眼早已模糊,自顾自地低诉着心语:“哥哥,怜儿来晚了,你快点儿醒来吧,看看怜儿吧......”诺大的冥界,此时仿佛只听到她深情的呼唤,在冥界的上空久久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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