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盛开的鲜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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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我谈过一场宿命般的恋爱。所谓宿命,我是指,一旦邂逅,注定彼此纠缠,直至都被毁掉的命运。非常不幸,我的恋爱因为常常关涉两个女孩而愈发显得纠缠和凌乱。
我喜欢的那个女孩,性格内向安静,喜欢阅读和音乐。记忆中的夏日时光,她常常在窗前独坐,手捧一本《萨朗波》,凝神在遥远某处的故事中,桌角的CD机里传出的钢琴曲低回轻柔、若有若无。我走到她身边时,她抬起头茫然地看我许久,眼神中有微微惊讶,然后仿佛才回过神,思绪从远处回到现实,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少年时代的我认为她小小的房间是世上最神秘最值得向往的地方,迷漫着令人沉醉的性感气息,甚至小小的书架上摆放的书和CD都带着某种神秘意味。她指给我看《千鹤》中菊治和太田夫人初次相遇的段落,少年被风骚的中年妇人诱惑,堕落与不伦的种种细节令人怦然心动。纸间仿佛传来身边女孩内心幽深处的声音,来呵,毁掉我,让我永远记住你。
我无法阅读,她洁白的身体让我眩晕。我努力克制汹涌的青春期**,直至自己完全崩溃。来呵,毁掉我,让我永远记住你。她是这样说过的。可是,每到最后一刻,她又常常改变了主意,拒绝我进入她的身体。自始至终,我们只能用一种方式互相完成。自始至终,她的身体就像是我的青春一样洁白。
喜欢我的那个女孩,那年只有十三岁。现在,我已无法确定我是否曾占有她的**,只是深深记得,我恐惧她脸上流露出的偏执目光。无力摆脱她的纠缠,如同无力抗拒她主动送上的身体。她锋芒毕露的个性是我少年时的噩梦。
事情就是这样,我喜欢的女孩是干净的,她的脸,她的身体,她的气息和声音都如音乐般纯净。喜欢我的女孩却是脏的,狐狸般的尖下颏,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的纤瘦身体,张嘴就来的谎话,令人惊惧的随随便便地面对性或者面对一切事物的态度。
如此格局,是我成长的全部秘密。在一个和另一个之间犹疑,犹如从此岸到彼岸,不断往返。
当然,如此的关系,通常极短暂,最后,也都是以令人深感不愉快的方式被终止。
对我来说,有些事算得上刻骨铭心。以至,在时过境迁后,我多次试图遗忘。事与愿违的是,我越是努力,她们越是执拗地提醒我,她们曾经存在,并且变换了形式,依旧暗暗存在于我的生活中。

很多年以后,我和女孩诺诺邂逅。她说,那些少年往事,那些美貌的女孩子,是暗夜中曾经为你盛开的鲜花,你只有用文字才能把她们埋葬。
她说,去写吧,让她们在最美的文字中为你的青春殉葬。
诺诺是电台午夜档节目的主持人,长着一张苍白的小小的狐狸脸,瘦高的个子。认识我以后,喜欢对我的事情评头论足。
据她说,她的工作就是坐在麦克前,一边涂指甲油,一边不停地说废话,累了就放段音乐,有兴致时才会接热线。打来电话的人大多被情感困扰着,苦痛缠身,不得解脱。女孩说:"问题是,我也帮不了他们,他们遇到的麻烦在我看来都太奇怪了。"
"比如说呢?"我问她。
"没法比如。总之就是太奇怪了。"
我盯着她的大眼睛,静默片刻,笑了。果然是有会说废话的职业个性。
她叹息一声,说:"总之呢,我就是一个工具,一个用来安慰别人的工具。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去安慰这城市黑暗角落中的不眠人。"
抒情的时候,她转头去看酒吧窗外的街道。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街上空荡荡的,除了昏暗的街灯和偶尔一辆缓缓驶过的空出租车,没有任何人迹。
遇到女孩之前,我的生活陷入某种崩溃状态。十七岁时一段青春期的恋情,因为种种原因,在逃避了十年之久后,我突然感到,如果不去面对,那段漫长的青春期,我将永远也无法度过。我只能可笑地在**意义上的青春扬帆远去时,情感还停留在青春期黑暗的深渊中无法自拔,不得解脱。
去写,去回忆,去面对,去梳理,对我的意义之重大犹如一次横渡,身陷暗流漩涡中,是要游过去上岸才算数的。
诺诺剪着男孩子样式的短发,大眼睛,尖下巴,胸很小,身高168公分,却只有45公斤。骨感至此,正是那种让我一见倾心的命定式女孩。
短发,大眼睛,尖下巴,小胸,瘦高,脸上的表情在细微处隐藏着某种甜美、天真,或者还有放荡。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就是喜欢这样子的女孩。最重要的是,我少年时喜欢的女孩也是这种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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