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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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再看下去,逃也似的逃离了那里,并不是我不想救他们,而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出去,而且带着他们是累赘,我暗暗发誓等我找到了陈伊静并有能力离开这里时,我一定会救他们。我恍恍惚惚地走着,又来到一道石门前。我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祭台。
白色的石头映着幽幽的暗光,反射出洁白的光晕,四下都是细小的虫子在爬来爬去,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奇特的藤蔓仿佛人手一样四处攀爬,唰的一下射出来,抓住那些虫子便迅速的缩回去,不到多时,又缓缓的探出来。可是,这个洁白的平台上,竟然什么都没有!
没有毒虫鼠蚁!没有食肉藤蔓!甚至……没有一丝青苔污泥!
在这样一个恐怖得让人胆颤的地方,这种近于圣洁的洁白愈发的凸显出一种静默的诡异!仿佛一种未知的力量在警示着所有妄图逾越的生物——包括人!祭台上有一个鼎。黑色的鼎黑色的诡异花纹,一团黑色雾气从鼎中飘逸而出。明明这里什么也没有,我却感觉到了危机,仿佛再进一步就会被撕毁,我的背不断冒出冷汗。正在此时,石门又被推开了,我反射性地回头,摆出一副攻击姿势。我警戒地看着来人。门开了,原来是老熟人,是那个蛇妖和鸟怪。我暗暗嘘了一口气,但仍是戒备着。他们随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向那个祭台走去。我张嘴提醒他们小心,又被那个蛇妖一句多事给噎住。我顿时觉得自己真贱,干吗拿自己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因此我决定静观其变。
只见他们两人足不沾地地飞到了平台之上。蛇妖脉脉深情地看着那只鼎并抚摸着它,如同那是她的情郎一般,嘴里喃喃地说着:“曦,我们马上就可以见面了”。继而她咬破了手指滴了几滴血到那只鼎上,然后便默默的注视着血液一滴一滴的滴入那黑色的大鼎。一瞬间,那鼎上暗色的花纹仿佛流动了起来,泛出诡异的红光,那些源源滴入的血仿佛遇到干涸土地的水一样瞬间消失不见。那鬼鼎却忽然震动起来,然后,一团黑色雾气便从那鼎中飞扑而出,化成一个人形。就在蛇妖欢天喜地扑过去时,却被劈了一掌倒飞出祭台,撞向石门,在石门前留下一个人形。她口中冒着鲜血爬起,凄厉地喊着:“你不是曦,你是倪裳。曦在哪?你把他怎样了?”骇人的咯咯咯咯的笑声响起“他,你马上就会看到了。我要把他炼成蛊王,从此我和他融为一体永不分离。谁叫你们两个背叛我,我也要你们尝尝锥心之痛。被自己最爱的人杀害是什么滋味呢,哈哈你马上就能尝到了。”声音里包含着无数的怨恨与悲哀,连站在数里之外的我都无法抵挡她的恨意。
鸟妖身上散出淡淡的青芒,警惕的看着那半空之中的人影。一个女子,海藻一样的长发披肩,发上仿佛星辰一样缀满珍珠和贝类,清澈的眼神,额间却有妖异的红色花朵印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只是此时的她已为怨恨所支配,再不复美丽,脸上只剩下阴毒。她的身后有一人。说是人,其实也不对,那东西有手有脚,可是,身上却是青筋毕现,皮肤也泛着青灰色,鼓鼓的经络在皮肤之下高高鼓起,甚至能够看到里面流动的液体。一张脸更是骇人,尖长的嘴巴,直立的耳朵,还有那凸出的牙齿,正滴答滴答的往外冒着黏糊糊的液体。他嘎巴龇牙,然后——竟将黎裳一口喂进腹中!这怪物……不知道虐杀吞噬了多少人,才能将这阴邪之气积累到这个程度!这是……被人炼出来的蛊啊!靠吞噬,靠凌虐,靠怨恨来不停的成长的违反自然之道的东西!是……害人害己的禁术啊!
那是一对毫无感情的野兽的眼睛,悬在半空,死死的盯住几人。
“曦……”蛇妖痴痴地看着那半空中的怪物,平时刁蛮高傲的脸庞就象初雪初融般绽放出绝世的美丽,仿佛灿烂盛开了满坡的鲜花。但是那怪物却豪无所觉。那怪物却只是闪着血红的眼睛,露出择人而噬的凶芒,然后全身扭动起来,尾鞭一歪,打在蛇妖的身侧。那尾鞭带起的劲风让她束起的那一头金发顿时披散,妖孽一样漫天飞舞,更有小半被齐齐削去。便是那一身素衣,也破开了不少的口子。这还是因为鸟妖及时张开翅膀相救的结果。由此可见,这怪物是何等威力!蛇妖坐在已化为兽形的鸟妖背上,神情仍然是痴痴的,只是多了一层哀伤,她向那怪物大声喊道:“曦,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你不记得我们之间的山盟海誓了吗?曦,回答我!”我看着这个状若疯狂的人,心头涌上了丝丝怜悯,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怪物已被炼成蛊王,便是失去了理智只知道追求力量的东西了,而这蛊王,则是当初未死的倪裳一心报仇才养成的,她找来各种人畜,用各种手段虐杀,或是拿药折磨,毒药炼化,总之,就是一切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不知道弄得多少人心理崩溃。然后,这些带着浓重的阴暗心理或恶毒咒怨的人,便成了那蛊王的饲料,最后她更是以身饲蛊,终于成就这蛊王真身。蛊王眼见一击不成,立刻再次发起攻击,而蛇妖仍未清醒,鸟妖禁不住长啸一声,扑扇着翅膀朝那蛊王扑去。他不时地用利爪在蛊王的身上流下几道伤痕,但是因为蛊王血液有毒,腐蚀性又强,过不了多久,他的爪子就被腐蚀得只剩深深白骨。他背上的羽毛也被拔下了很多根,成为一只秃鸟了。但他也给予了蛊王重创,蛊王的胸前被开了一个洞。我环顾战场苦笑了下,他不能再战斗了,场中只剩下我还没出手了,看来不得不行动了。

我闪电般地冲向蛊王,并利用我的利指直刺他胸前的创口。“嗷——”怪物忽然发出一声声巨痛的长吼,发狂地使出一尾鞭,如长枪一样将我捆住。我只觉得肺中的空气咕嘟咕嘟的往外冒,转瞬便缓不过气来。只得张大了嘴,犹如一条干涸的鱼。头昏眼花的瞬间只见到眼前细细的爪子,来不及都想,我一口狠狠地咬了下去,喉咙之中涌入了大量腥臭的液体,但我毫无所感,心中只有一个愿望,我不能死,因此我紧紧地咬住不放。青绿色的血液从蛊王的手指上流出,它立刻难受的甩动身子,发出凄厉的吼声,只是,我手脚并用,狠狠的扎进蛊王的身体,仿佛壁虎一样,怎样都甩不掉,便只是随着他长枪一样的手指上下甩动,毫不松口。忽然,他双目一缩,仿佛极端恐惧或是受到刺激的人类一样,然后他进化了,背上陡生尖刺,噗嗤一声从各处冒出,刺得挂在他身上的我全身的鲜血从各个血洞里喷出,仿如血人一般。我再也支持不住,掉了下来。然后那蛊王又是一声怒吼,那被咬开的豁口忽然猛然裂开——
背上的尖刺陡然收缩,周围的那些毒物纷纷被带得朝那裂开的豁口扑去,只听吱吱几声怪叫,那些毒物竟然被那张大的嘴一样的豁口噗噗吞噬!我看着这恐怖的一幕,嘴巴瞬间张成“O”型,并在心中呻吟:“天啊!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啊!比妖怪还妖怪啊!”
“曦!你醒醒啊!我是宛如呀——”
看到那狰狞恐怖的兽型,宛如眼前浮现出五百年前那个英气勃勃、骄傲的男子,那样骄傲的男子却对她百般温柔,为了她甚至放弃了武林盟主的宝座与那个美丽温柔的未婚妻。她不要他变成这样,她一定要救他。回转身一步一步向我走来的蛊王脚步猛的一滞,缓缓的抬起头,看向蛇妖。蛇妖的眸中显出一丝喜色。那蛊王的嘴边流出腥臭的黏液,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沼泥之上,他对着蛇妖伸出手,长满利齿的嘴开开合合,终于发出沙哑的声音:“宛……如……?”
宛如与蛊王相距已经不过两三丈远,那蛊王忽然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双手之间忽然射出几根指枪,直直的朝宛如而去。
毫无防备的宛如只得瞪大了眼,眼中满是伤痛:他终究已经堕为魔物,不再记得她了。
鸟妖长啸一声,猛然斜身,堪堪避过飞射而来的指枪。宛如趴伏在鸟妖的背上,紧紧的抱住它的脖子,只觉风猛然一烈。尾鞭又至。她会救他的。她闭了眼又睁眼时,眼中已是一片坚毅之色。她眯着眼睛看他甩过来的那一道尾鞭,噼里啪啦的,仿佛连空气都能够斩破,但是是,那道尾鞭的动作却在她的眼里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仿佛每一个动作都被分解成了无数个画面一样,周围,就连那劈头盖脸的空气流动都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液体。她张口就是一咬,牙齿咔嚓咔嚓的咬在他坚硬的鳞片上,竟然将口下的鳞片咬得粉碎!
头发再一次针一样刺入他的身体,让蛊王疼得满地打滚。她满眼悲伤的看着他。直到他的身上鳞片翻飞,艳红艳红的血肉暴露出来时也没停下嘴。但是最终她还是忍不住了,她看着自己在他身上的暴行,抱着他梨花带雨。“曦……曦……”她不停地唤着他,他没看到当她的泪水滴到他的眼睛时,他的眼睛逐渐恢复了清明。“宛如……竟然是你……”那蛊王身上似乎冒出了一股烟雾,让她一瞬间有一种视觉模糊的感觉,那模糊之中,仿佛看到一个青衣的俊秀男子满身血污的蜷在地上,只是,瞬间那种感觉便褪去,眼前又成了那满是伤痕的怪物的样子。他发出一阵疼痛的哀鸣,然后轻轻的对蛇妖道:“不行了,我没有办法化形了。这伤……好重……宛如,想不到你已经这么厉害了,看样子,我以后都可以不用为你担心了。真好啊,宛如,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哦……”“不要,曦,不要离开我,不要呀……”但是蛊王的尸体却越来越冰冷,最终没了声息。她眼睁睁的看着蛊王消失,悲痛欲决。祭台随着他的逝而毁了,这个山洞也在摇摇欲坠,哗哗哗的抖落无数碎土。鸟妖抓起蛇妖和我驮着我们飞出了这个山洞,伴随着风中的一串串的泪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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