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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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十日上午,周正带着他的上司来到顾宅,顾朝夕见之颇有些讶异暗忖:“有金丹潜质者之称的灵寂期修行者,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居然也开始为世俗势力奔波劳苦了?”
在古时,修真者进入开光期后,以元气锤炼身体,首先便是眼睛。望气,便是一种瞳术,是每个每个修真者的入门课程。
一般而言,同时修炼者,如果看不出对方深浅,则意味着对方的灵气强度在自己十倍以上。周正的上司顾朝夕以望气之术观之,便看不出深浅,再加上顾朝夕的前世经验,因此有了灵寂期修为的推测。
“你好,我是秦卿。”周正的上司是位英姿飒爽的美人,瓜子脸,弦月眉,眉毛根根透肉,凤眼略显细长,清亮而神采奕奕。
修真界中,对女性修炼者有‘金丹小美女、元婴大美人、金丹之下真佳丽’的俗套说法。大概的意思是指修炼到金丹期,有一次容颜调整固形的机会,所以天美的女性修炼者大都会借此机会,将自己五官重塑并固形,因此,又有金丹之后无丑女之说。
元婴期可以再次塑形,不过修炼者到了这个阶段,往往凝聚的是灵韵,而不再限于五官。故,用仙子称呼元婴期以上女性修炼者,是一种褒义但并无一丝阿谀逢迎之意的称谓。
金丹之下,修炼者仅能做到发乌黑柔顺爽利、肤白而细腻,晶莹有光,眸中有神,气质清雅,五官模样却还不能更改,所以是否天生丽质,这时期一目了然。
“玄静见过道友,里边请。”顾朝夕言词简单,礼也简单,只打个道士稽首。
玄静是顾朝夕为自己取的道号,他的真实身份前世十分敏感,虽然已是七百多年后,但在修真界,千年才是一个更替,这是因为修真者修为大都卡死在元化期,未能修炼出元婴,即使有千般妙法、万种灵药,也逃不过腐朽的结局。
将秦卿让进客厅,为其介绍了蒋雨筠,然后分宾主落座。因没有仆从,便由蒋雨筠来沏茶招待,茶是周正知道顾朝夕喜欢饮茶,而特异张罗送来的雨前龙井贡品茶,然而顾朝夕既喜饮茶,前世修真也算有成,凡间的茶品,自是难入其眼,仅是将就着饮用,因此也没准备什么好的茶盏用具,此刻用来招待秦卿,略显寒酸。
秦卿对此到不介意,她留意的是顾朝夕这人及这屋。
秦卿从周正那里详细了解了顾朝夕的起居陈设,由此来作为判断顾朝夕性情的其中一种凭依,但今日亲眼观看,感觉又是不同。这客厅物件极少,无任何金属事物,除了土,便是木。藤椅木桌不上漆,屋中倒是养了花草,但只有一种——细叶棕竹,是观叶型的室内植物,难得的是在北方冬季,可以将其养的这般生机盎然。简约而不简单,陈设看似随意,实则暗含某种连秦卿都看不出的规律及变化,让人很轻易的便能沉静下来,生出几分悠然,胸中无丘壑之人,决然不能只凭三两种普通物品,便营造出此等安然意境。
简单的寒暄之后,秦卿先是对顾朝夕在医院及砖窑坳村的两次出手表示了赞赏和肯定,之后就是以政府的身份,就顾朝夕对周正及吴雪这段时间以来的栽培和回护,向顾朝夕表示感谢。这些都是很冠冕堂皇的内容,实质上的东西仅是表明态度,为商谈正题营造一个好的气氛。
虽然在顾朝夕来说,如此兜着弯子说话就是在浪费时间,但他还是一一应对,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这份定性更是让秦卿肯定了自己的推测,眼前的,绝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修行者,这年轻的躯体中,有一颗成熟的心。
顾朝夕根本没打算瞒什么,否则这段时间来,行事也不会如此张扬。顾朝夕也知道就算想瞒也瞒不住,从一个普通的穷学生在短短两三个月内蜕变成深通道法的修行者,这样离奇的事情能瞒住谁?再者他愿过那种做贼般躲藏修炼的日子。况且这种前世记忆苏醒的事例,虽是罕见,却也不是绝无仅有。
因此在交谈中,秦卿稍用言语试探,顾朝夕便直言不讳的承认自己是前世记忆觉醒再度修行的修真者。
君子坦荡荡,顾朝夕的这份坦诚让秦卿对他的好感增加了不少。
“恕我冒昧,不知道友是何门派,转世为何无人接引?”顾朝夕的不避讳,让秦卿有了进一步探知的期望,她实在是很想拉拢这位善于制器的人物,尤其是在其还声名不彰显的时候。

修真界转世投胎的修者虽是大有人在,但大都有师门或弟子朋友接引,以便重开蒙昧,再修大道。因为投胎转世者,仅能预测一世所转何人,或干脆在师门亲友的监护下找一合适胎儿投生,如错过这世,便如石沉大海,想要再寻实在千难万难,十世之后,也就不用再找了,印记稀释消散在血脉中,再无恢复的可能。
象顾朝夕这样借大病或濒死觉醒的,实在是凶险,绝非一般修真者可为。秦卿也是多留了一份心眼,怕对方是那种大奸大恶者逃遁无门,这才行了此凶险之路。
“此事说来话长,我前世乃是翰星宗第三十七代弟子宁远宁仲知,澜沧一役肉身被毁,逃得元神于凝魂珠中,避于玄阴匣托师弟带回山门,哪知一困就是七百多年,凝魂珠破裂这才逃出生天,然而,元神已虚弱不堪,只得就近投胎……”顾朝夕的这番话有真有假,其中最假的,就是他不是宁仲知。之前‘玄静’的道号,到是这宁仲知的。
顾朝夕之所以选此人身份,一是因为这翰星宗当初本就是小派,而且他陨落前后,又正值修真界大动荡,包括翰星宗在内的许多小派都被动荡波及。当时翰星宗本就人才凋零,最有潜力的宁仲知及其师弟又被他亲手斩杀,因此顾朝夕推测,这派现今多半已是星流云散、冰消瓦解了。
二是因为这宁仲知是他当年颇为忌惮的几个强横敌人之一,正所谓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他和宁仲知隐斗多年,光是大大小小的战斗便不下数百场,皆是在他做下那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之前。那时他的名声并不彰显,所以知晓两人为生死之敌者甚少。当时为了打败强敌,顾朝夕可是对对方宗门法术下了大力气去研究的,以至于后来若论翰星宗术法,宁仲知认第一,他便敢认第二,冒充此人,无论性情、技法,他都有绝对把握让当年的翰星宗门人都看不出真伪。
“翰星宗……这个门派似乎隐约在哪里听说过……”秦卿眉头微微一蹙。
天地间的灵气自‘大灾变’之后,日渐稀薄,限于资源、人口、灵根天赋等诸多原因,顾朝夕前世修真界的这个圈子其实并不算大,融合期之上,连那些三山五岳的散修算上,估计也就是一万多人。修炼那些低品次法诀的也就罢了,但凡修炼上品正法者,阅历资深者,稍稍伸手一试,便能探得对方跟脚。毕竟大道之法不可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是要经过数代、十数代乃至几十代人总结完善的,根本就没有籍籍无名的道理。
从某种角度讲,一张‘道统’的大网联系着几乎所有正统的、或者说够强力的修真者,即使有那惊采绝艳、感悟天道、自低品修炼之法,悟通上品修炼之路者,也很快会被纳入这个体系而为人所知。真正的隐士并不多见,毕竟能够御风御器飞行,大大方便了交流及消息的传递,当时普通人从生到死不知山外事的情形,绝非是修真者的写照。故此,除非顾朝夕打算以那些低品的修炼法门一点点的磨耗时日,否则就必须给自己安排一个合理的来由,否则,迟早是祸事根苗。
思忖了一会的秦卿眼睛一亮,道:“对了,是家师的一位友人,有一次论起天下宗门,提到某一宗门的分支,似乎前身就是翰星宗。这事便由我替道友代为打听,想来应能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
顾朝夕知道,这秦卿之所以对此时如此热心,其实还是想探得他的真实底细,以免‘误交匪类’。这事他也算早有准备,否则也不会进门就以玄静自称,假意感谢一番后,这话题便搁过了。
因对顾朝夕的‘来路’还有些顾及,秦卿没有直接拉拢,而是本着情感递增的方式,表示对顾朝夕曾对周正提到过的售卖术法及用具很感兴趣,愿意代表政府,做此交易。
修真界的物品和术法买卖,古时就有,有些实力的宗派,都会在自家辖区,开一些长期或短期的坊市,以方便交流,隔个几年,还有专门为此举行的盛会。顾朝夕的这种行为,实在不算什么。别说是些小术,就是自家宗门正法,只要他甘愿顶着违背宗门法规之险售卖,照样有人够胆收买。甚至有些小门小派,便是靠此以及三两代才智出众又善于经营的人创立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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