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节 景物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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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两年了,整整暌违两年没有踏足的土地。
走出机场,苍穹还是一样地湛蓝,高照豔阳比不上赤道的严酷,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沈重。
爱穿白衣的习惯未变,历经风吹日晒洗礼的肌肤,明显变得黝黑而削瘦。蓄长的黑发凌乱披肩,两鬓有残留的胡渣。风尘仆仆与如焚情绪掩去惯有的无谓与悠然。
他所参与的探险队曾一度在雨林中迷失一百零四天,失去了所有的食物和水,差点命丧在瘴气之中,险险成为非洲猎豹果腹的食物,夜半狮吼令他夜不成眠,原始食人族的敌意更将他推进生死一线。他身上只有一把刀,两件衣服,两件牛仔裤,一个水壶,,徒步走过南非,东非,和北非。他学会与大自然搏斗的生存之道,独自登上终年积雪的非洲最高峰,奇力马扎罗峰,仰瞻过维多利雅瀑布的壮阔,也体验被上帝遗弃的衣索比亚这片大地的悲哀。
然後他,绪方泉,重新回到日本的土地上。
可是看不到他脸上有一丝兴奋喜悦,更没有无谓的近乡情怯,他只是茫茫地赶路。
一封飘洋过海辗转交到他手上的特急信函,急如十二道金牌催急令,叫他不顾一切立即飞冲半个地球回到久违的故乡。
他的车遭暗装炸弹,在高速公路上爆炸,波及前後车辆十数辆一同爆炸燃烧,连累了二十馀人的死伤。
而他,首当其冲。
不管你现在到底在哪里,立刻回来。
颤栗的手,推开那道沈重的大门,赫然跳入眼帘的,布满白绫的厅堂,香烛祭品中高挂的相片上无比熟悉的双瞳,直盯著他,凝出无以言喻的哀恸。那眼神冰冷无语,也炽热陌生。,伫立两侧的人马肃然无言,气氛沈寂地令人毛骨悚然。
还天真以为是一场梦,一场恶作剧,如今他不得不强迫体认,这不是梦,更不是恶作剧,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那一刻,心跳彷佛停止跳动,忘了呼吸,忘了视线,剩下的是空壳。
第十三天,前往吊祭的同道不若早两天那样门庭若市,除了自家人之外,灵堂之中显得冷清。

第一个出来接待他的是横山胜平,他肃穆的神情,在灵堂诡异气氛下,显得阴森森,绪方先生,伊藤先生正等著你。
风先是低垂的脸,死气沉沉的茫茫无神低喃,随即是悲极的至恸呐喊,风!
横山胜平快一步抱住他的双肩,稳住那过份情绪宣泄下而显得摇摇欲坠的身体。
快!快去请伊藤先生出来!横山胜平朝身边的小弟命令吼道。
绪方泉没有流下一滴泪,他知道,他是没时间流泪和悲伤的。
他颓然低著头,心跳急促,加速再加速,冲破极限。他甚至不敢抬头再看那张照片上的面孔一眼,怕自己的泪,会不可自主的决堤。
急促的脚步由近而远,再由远而近。声声都加剧他的痛,无以言语的心痛。
终於他仰起头,视线越过横山胜平的肩头,来者还是那一身的黑,深沉的黑,墨镜遮去他的眼睛光辉。但是绪方泉却看到了,镜片之後的那一双眼,有伤恸沉淀之後的觉悟与沉著。
横山胜平很识相地移开挡住两人视线的身躯。
你终於回来了泉。双唇微微开启,沉重依旧。
出事的那一天,绪方龙一即修书一封,千里追回自己的儿子。但在没有任何通讯器材,连邮差也没有的非洲,两年来他们几乎是断了音讯,只能靠著空**来风的消息,可能有他踏过足迹的土地,大批人马带著复制信函远赴重洋分头寻人。
当那封带著噩耗的信交到他手上时,已经过了十天。
绪方泉强忍的悲恸只在他眸瞳中才能窥见。
谁干的?
你刚回来,本该为你洗尘,但原谅我此刻没这个心境。
告诉我,谁干的?
找你回来是希望你能送他一程,剩下的,我会处理。他不该卷入这场事非。
绪方泉揪起他的领口,回答我!
他的视线自他悲愤交集的脸上移开。
你还欠我三件事,忘了吗?这是第一件,告诉我最後一句,近似歇斯底里的狂喊。是谁杀了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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