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二十五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来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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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慕云用了全部的心力才没有失控,没想到他居然还敢当面责问,他还敢提从头来过,还敢再说珍视,痛一次就够一世了。倾刻间,又好似回到了那些伤痛的岁月,柳慕云跌跌撞撞,在园子里乱转,直到被一双长臂拉住,这才停下。“慕云!”温柔的语音象春风一下神奇地按抚住她的慌乱无助,柳慕云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欣喜地扑进熟悉的怀抱,哭泣着:“向大哥,你怎么来得这样晚?我一直在等你!”
向斌轻拍着怀中小小的身子,耳中依稀听到不远处悲哀又恼怒的问话,他不动声色地笑着,“约的是晚餐,我总不能午后就到吧,那都失礼呀!不要孩子气,来,寻梦坊主,把眼泪拭去,告诉你哦,如天和识文的轿子也到啦!”
“啊!”柳慕云从向斌的怀里跳出,果然,远远地便听到柳俊和冷如天他们的寒喧声,“我去洗个脸便来。”说完,沿着小径,跑向小楼,夜色里忽地听到她不留神滑倒在小径上的声音。
“不要急,我陪你过去。”向斌不放心,忙随了她走进小楼。灯光下,只听得她直是叹息,衣衫上一片泥污,几片树叶,手也脏了,帽子也歪了。看见向斌进来,嘴巴一撅,眼泪簌簌地又掉了下来。
今天好象有许多说不出的委屈,让她心中郁成了一张网,只想有个人夺了她冲出去。看着向大哥谦和如风的表情,她不由得放下所有的设防。
向斌看看青言、蓝语均不在,只得上前从火炉上拿下水壶,在盆中倒满,找了毛巾,帮她擦净了脸和手,又从画案边的衣架上拿下一件粉色的长袍,递给她。她止住了泪水,却颤抖得解不了外袍的一个扣子。向斌微笑地摇摇头,不是第一次为她解衫宽带了,想她以后终会是他的,也就不避嫌,轻柔地为她脱去外袍,换上干净的。而柳慕云没有一丝不自在,放心地靠着,抬臂转身,未了,幽幽地轻环着他的腰,喃喃唤道:“向大哥,你对慕云真好!”
向斌身子一下僵住,他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她眼神如水,迷离而又朦胧,双腮红润。向斌深深呼吸,一直说等她长大,等她懂自已的心,不急,今日她这一幅小女人的样子却让他心动不已,情不自禁。“慕云。”哑声低呼着她,此刻,他一点也不想等了,闭上眼,轻柔地吻上她的嘴角,她一抖,嘤咛一声,张开了嘴巴,他的舌趁机钻了进去,有未经世事的青涩,却又是意料中的甜美,他不禁狂热地贴紧她,拼命地吮吸着感受着她的。她无助地承受着,紧攀着他,以温柔的身体感知着他的强壮。
“公子!”青言和向全推门进来,眼前的一幕吓得两人都瞪大了眼。“出去!”向斌撑起理智,冲二人叫道。两人慌忙转身掩上门,在门外你瞪我我瞪你,不敢相信刚才所见。
向斌帮柳慕云理好衣衫,刚才的激吻中,他不知何时悄悄解开了她的扣子。柳慕云象个做坏事的孩子,羞得头都不敢抬,抖得站都站不住。“慕云,你可以吗?”眼前的人儿又再次令他无法自制,为何要有这个晚宴,为何要在柳园?
“嗯!”她真的要寻地洞钻下去了,母亲就在家里,客厅里还有客人,还有那个齐颐飞还在,她居然和向大哥如此亲密,可为何没有羞耻感呢?自娘亲好转后,她好象变得有点贪心了,她觉得她也是可以快乐多一点的。婚约已过,她没有了束缚,向大哥这般的怜爱和呵护,也许她是可以回报的。涌上心底的是满心满心的甜美,好似本来就如此,从见到向大哥的第一面时,就自然得象认识了很久,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柳慕云勇敢地抬起头,脸红如火,娇声说:“向大哥,我很开心有你!”
天,向斌觉得自已快崩溃了,她不知她这个样子比什么都容易让他不能自制,她终于懂得开始回应他的爱了,一阵狂喜袭满全身,他拥紧了怀中的身子,“慕云,怎么办,我要尽快想个法子娶你回府,不然,我会疯的。”抚摸着她娇柔的面容,轻柔地浅吻着,“我是这般渴望你,这样的为你疯狂,你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儿为何有如此大的魔力,慕云,推开我,不然我们真的无法走出这个小楼了。”
“嗯!”娇羞地放开他的手臂,轻移几步,不敢再抬头看那张俊朗的面容。没想过除了家人以外可以和一个外人如此亲近,如此心心相印,这般奇妙而又甜蜜。突然而至的情感让柳慕云一张俏脸红成夕晖,不由得把腰中的丝绦千折百折,小女儿般的羞涩与一身男性的打扮有种说不出的浑然魅惑。向斌是仰天长叹,在官场行走多年练成的定力,禁不住一个十七岁女子的自然微笑,不知是自已定力不够,还是因为对方是慕云。也幸得有这多年的定力,他清醒外面还有人在等,还有一些迷题没有解开。
“慕云,现在可以了吗?”他柔声问道。
柳慕云背过身,点点头,其实一颗心还是跳跃得象海水,渴望外面的冷风能吹走心头莫名的情绪。努力走向大门,打开,猛然开门的声音把门外站立的两个人吓得瞠目结舌,只知傻傻地看着出来的两个人,这样的情景把个柳慕云刚刚尽力深埋的羞意又翻了上来。
“怎么都站着,上前引路啊!”向斌的冷声喝道把三个人全喊回了魂。青言和向全什么也不敢言,目不斜视上前引路。向斌拟欲搀扶柳慕云,手臂伸在空中又改变方向收回。柳慕云敛敛心神,对着向斌做了个请的手势。向斌心疼她硬撑的自如和得体,不敢再扰她心绪,忙上前走向大厅。
客厅内点起一排高烛,亮如白昼。柳俊今日让家仆新换了一套餐具,洁莹剔透的瓷面在烛光下反射出白光,衬得盆中的菜如工艺品一般。柳园虽不常宴请,但厨子却还是有点水准,从配菜到正菜到摆放,无不精致得诱人胃口大开。卫识文和冷如天正对着墙上的字画指指点点,齐颐飞失神地坐在一边,上菜和布酒的丫环分列在两边,柳俊周到地为公子们注着茶,时不时问候一声,唯恐冷落了哪一位。
柳慕云与向斌一前一后走进厅内。齐颐飞看着他与卫识文、冷如天施礼,他眼波流转,小脸微红,神色间有缕妩媚在流动,这和刚刚与他分开时气愤的样子截然不同,有什么事发生了吗?他转眼看向向斌,仍然是风雅的谦谦微笑。齐颐飞冷酷的脸上掠过一丝痛意,看着柳慕云自如的应付,难道他真的不是雨儿?
“齐公子,请!”柳慕云温声喊道。其他三个已入席就座,唯他一个还在一边自言自语,忙尽主人之礼。
深深地看他一眼,齐颐飞入席坐下。丫环已斟好酒,把冷菜分在四周,正中摆放着一盆热腾的山珍煮清汤。
柳俊含笑道:“这清汤呀,是用上好的蟹与虾和土鸡同煮,然后冷却,滤掉油,就成了清汤,配上新摘的山珍,味道鲜美而又甘甜。虽比不上各位公子王爷家,但也算可口。大冷的天,喝点热汤,会暖和几许。各位请用。”因柳慕云不胜酒力,便让柳俊坐了主人座。

“真的吗?”冷如天率先喝了一勺,不禁大叹:“真是名不虚传。柳公子,你这柳园清雅有韵,虽小却很精致,连厨子也这么脱俗。我虽然见多高楼太宅,吃过太多人间美味,但这样雅致的园林,可意的菜点还是第一次。呵,我说得对吧,状元公。”
卫识文点头道是,“确如此,寻梦坊主不是一般的俗骨呀!这样的日子,有钱不一定能做到。”
“哪里有这般好,也是平常人家,各位不要多讲,多喝酒多吃菜。”这般的夸奖,让柳慕云心中直发毛,真怕他们从此恋上,时常光顾,那么柳园想安宁也宁不了。这几人的耐心和主动,她可是领教过的。
菜一道接一道上桌,卫识文、冷如天吃得不亦乐乎,酒到没少多少,齐颐飞动了几筷子,大半时间沉默不语,向斌自已吃得不多,但却把柳慕云面前的盆子放满了菜,直到看着他吃完,方才笑盈盈地吃另一道菜。
“柳公子,我真的好奇,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雅位,想必你的双亲一定很是非凡”卫识文忽然问道。
柳慕云眼神一黯,放下筷子,柳俊倒酒的手一抖,差点洒到冷如天的袖子,沉默的齐颐飞抬起了头。
桌下,向斌温暖的手轻柔地拍着柳慕云冰凉的柔荑。他稍稍平静了许,“状元公夸大了,双亲并不是什么非凡的人。家中也是从商的,只是不擅经营,刚够谋生。后来父亲病故,母亲年老,我便接下了家中的生意,过日子罢了,哪里什么雅位。”轻描淡写地带过,不想让倾听的人对号入座,不想再与他有何交结了,往事说太多也无益,都过去了。
“那日,柳公子与我辩论什么样是真正的男子汉,我还有点气恼。这些时日相处,我明白人真的不能以面相取。比起我们这几个好命的公子哥,柳公子才是真正的男人,虽然你长得有点太秀气。”冷如天边喝酒边对柳慕云直坚手指。
柳慕云脸忽地就红了,难为情地拱手:“那日是戏言,冷公子就不要说笑了。”向斌在一边偷笑到内伤,真正的男人?冷不防,一只小手轻轻地掐了他一下,他方才忍下,“慕云还是个孩子,要成为男人还要多修练呢?你说是吧,颐飞?”这个人今晚有点沉默到异常。
齐颐飞长叹一声,“记得那日,柳公子说真正的男人,对朋友要讲义气,又心爱的人要珍惜有加,要言而有信,重承诺,守誓言。如果这是评定的尺寸,那我齐颐飞是大大的不合格了。”
“此话怎讲?”冷如天奇道。这小子做人不是很成功吗?重义守信,有情有意,对林羽儿那样的女子都不绝情。
齐颐飞仰首喝干杯中的酒,摇摇头,“不提也罢。人呢,是不能犯错,错了想改都没有机会的,京城哪家药铺有后悔药卖,没有的,没有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话是这般说,可还是不能错一点错一丝。”他抢过柳俊手中的酒壶,满上,又喝干,再满上,又喝。其他三人全愣住了。柳慕云一张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全然慌乱无主,向斌察觉到了,轻按下他的肩。温声说道:“颐飞,可以了。这在柳园,不比别家,明日到王府,我们几个喝个尽兴。如天,扶下颐飞。”
冷如天回过神来,忙应声抢过他的酒杯,又对外喊来齐府家仆,搀扶着回去。齐颐飞挣扎着回首,痛苦地说:“为什么要那样固执?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
柳慕云呆坐着,不应一语。柳俊相帮着齐府家仆把他送出了门,看到轿子离开,方才定下心。齐颐飞这一闹,虽不知何意,但也少了许多趣味,冷如天和卫识文也告辞回府。
丫环们撤了宴席,送上茶水,柳俊掩上门,屏退大家,室内只留下向斌和柳慕云。
“慕云,你与颐飞以前有过过节吗?”齐颐飞今晚太失态了,向斌相信这里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关于慕云的事,他从不愿去等答案,一切,他都要紧紧把握。
柳慕云茫然地看着窗外。夜有点深了,月光印着雪光,树上笼着一层银白。这么美的夜,为什么要说不开心的事呢?过节?有吗?没有,她与他没有过节的,只有一份十年的婚约,可是现在期限已过,她与他之间什么也没有了。
“向大哥,我们认识也有几月余了吧!寻梦坊、寻梦阁虽也是生意场所,想与人交恶确是很难的,喜庆的人,风雅的人,哪个不是怀着一颗快意的心呢?所以这些年寻梦坊才得以平安过来,不然以柳园这些人能挡得住什么风雨呢?如别人施恶于我们,我们只能应着受着,挺着过,是不是?大哥看慕云并不象是受委屈长大的人,虽然当初日子过得难点,但现在都好起来了,我很知足,何况,我还认识了大哥。”徐徐地伸出手,放入他的手掌,淡淡一笑,融化了他心中所有的疑虑。
“时光如流水,流过就流过了。机会也是如此,哪会在那里一直等你。如寻不到,那便不是自已的机会了。”如果没有林羽儿的变节,齐颐飞现在一定会很幸福,那么关于莫雨儿,他是否还会想起呢?这是天意,也是无缘吧!唯有眼前的大哥是真的,不要去猜测,去等待。
向斌拉过柳慕云,宽慰地笑了。从她的神色间看穿她的心思,这就够了。“慕云,大哥虽不曾富甲天下,但也是应有尽有。我不在意那些,如朋友喜欢,我也愿与之分享。但慕云,你,我想要完完整整的,从外到里,从肌肤到内心,都是我一个人的,就是有天,我老了,残了,就是走了,你亦要如此,做得到吗?”
柳慕云晶亮的双眸早已潮湿,她主动贴上脸腮,与他紧紧相依,“这哪里是做得到做不到的事呢?爱着的对方本应如此,雨儿好幸福,一生相伴的人居然是大哥,何德何能啊!”
“雨儿?你的闺名?”
她害羞地点点头,“是。我是冬天的雨儿,娘亲说,生下雨儿后,梅花就开了。”
“是吗,那么你就很爱梅花喽,于是大冬天的,跑到观梅阁去看梅。”
“嗯,不赏梅,怎会与大哥认识呢?”
“我的雨儿!”向斌轻柔地吻着怀中的人儿,满心满怀的愉悦,明年王府的梅花也该开了吧,到时建个暖阁,可以隔窗赏梅,那样雨儿就不用跑那么远,也不会冻得那么可怜了。
春夜料峭,厅中却一室的暖意盎然。
另一侧,莫夫人房内的烛火伴着叹息,彻夜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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