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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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回话,她累得睡着了,向斌哭笑不得地看着怀中娇嫩消瘦的面容,悄悄落下一吻。“慕云,有的事不是凭一句话说不行就能收回的。”不舍啊,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子该如何快乐,荡秋千,拍粉蝶,游园赏花,无忧无虑,而不是象这样独自担负着一家子的生计,苛刻的不能穿花衣,扮娇嫩,还要忧心一个没有神知的母亲。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向斌拥紧怀中的人,心中已有了决定。
青言进来时,便是看到一个高大男子紧紧抱着一个被包裹得象粽子的公子,神游四海。哎,小姐十七岁啦,有些话真的应和小姐谈谈,这本该是夫人的责任,现在应是靠出阁的蓝语啦!
“王爷。”低低唤着走神的男子,小心翼翼伸出手,想接回柳慕云。他似乎没有看见,站起身,轻轻地上了楼,天,那是小姐的卧房啊。他走近暖床,缓缓放下手中的人儿,不忘除去她的外衣和鞋袜,盖上丝被,轻柔的力道让人如何相信那是一位尊贵的王爷。青言惊慌得张着嘴不知合拢,只结结巴巴地叫着,“王爷,王爷
做了个让她禁声的手势,青言忙住了口。两人轻轻下了楼,回到书房,向斌坐在画案前,又是那初见时笑意暖人的样。
“你们小姐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男扮女装养家的日子的?”向斌温和地发问,不想吓着小丫头,虽然他很想吼叫着责怪她们为何没有能好好照顾好她。
青言愣了一下,知晓他看出来了,也就不再相瞒。这种变装的日子有着太多的烦闷和委屈,从无人问知,一天天过着。今日在这小王爷面前,忍不住把多年憋在心底的无奈哭了出来。
“小姐十二岁那年,少爷去关外进货,被惊马摔死,死讯传来,老爷悲痛,惹上风寒,在冬天撒手西去,老夫人接受不了这些,瞬间失去心智,变成一个不言不笑,谁都不认识,无法自主的人。偌大的家业一下子没了主人,被生意中的同行落井下石,几个月,只有一处空空的院落。夫人看病要钱,侍候的仆人要钱,家中几口人要吃饭。十四岁那年,小姐机缘巧合画的几幅喜服,颇得别人的爱惜。于是,我们就走上了这条路,日子也就慢慢好过起来。小姐从不在人前掉泪,坚强的过着。虽说老夫人没有神智,但她是小姐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今儿老夫人这样,她不吃不睡一直陪着,要是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我只怕小姐会随了去。”
“不,不会,我也不准。”向斌大叫着站起身,心疼得象要爆开,老天你怎舍得把这么大的痛加在那样一个小小的人儿身上,真是不公呀!回头看着青言被她吓得目瞪口呆样,忙换上谦和的微笑,“这柳园除了管家和看门老仆,其他都是女眷?”
“是的。”
天啦,又想仰天长叹,真不敢相信,她们能活到现在,一屋子依在一个小女孩子,还是京城神秘的寻梦坊主,要是有谁好奇追踪,那后果真的不敢想像。向斌的一颗心都揪紧了,无言的恐惧涌上脑海,“这京城就没个亲戚朋友什么的可以依赖吗?”
没有。”该说的都说了,但有些话是不能说,那人是王爷的朋友呀!“小姐虽小,但很好强,自已可以走下去的,就绝不要他人扶着跑。夫人老爷对小姐非常宠爱,不忍让一点规矩束缚着她。夫人走后,也没人告诉小姐女子家应懂的礼节。她很少与外人接触,除了寻梦坊的妇人们和管家们。但请王爷不必因为小姐的举止而看轻小姐,以后,我和蓝语也会提醒小姐不可以对王爷这般亲近,困扰了王爷。”
向斌暗暗拍手,好个厉害的丫头,不温不火的话语,却是实实在在拉远距离,很是精明,看来慕云还是被保护得不错。“慕云仅对我如此吧!”
“是!”小姐一向很自制,自从见了王爷后才会如此依赖人。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王爷,青言心中直发毛。
向斌心情大好地站起身,欣赏着慕云的闺阁,翻翻案头的书,把玩着柜几上的瓷器,还又悄悄上楼看了看熟睡的小姐。青言不悦地看着他,也太随意了吧,但又不敢斥责,看看天色已晚,想来厨房晚饭应差不多,打发他走人好了。
“王爷,请去前厅用晚饭吧!”
“哦,我不饿。”好笑小丫头沉下了脸,慕云有如此良婢,真是有幸,以后一定要重谢。“慕云喊我一声大哥,这柳园我也能做一半的主,是不是?”挑起眉毛,斜眼看青言又急又气却又不敢发作,真想笑。
“那向王府,小姐也能做一半主吗?”青言情急之中破口而出,一说来才知错了,只能恼怒地瞪着向斌。
向斌开心地笑了,意味深长的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如果她愿意,莫谈一半,全部的主都都可以让她做。”
青言呆了,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用心已明了,但这怎么可能呢?小姐现在是男子,如是女子,还有个婚约在那,这如何使得。想到这,忙换了婉转的口气,“王爷,我说着玩,一个柳园和一个寻梦坊和寻梦阁已累坏了小姐,她再有本事也无法管别的呀。好了,王爷,真的该用餐了。”再次催促,以防他再吐出惊言来。

向斌不动声色点点头,这丫头突然转了话风,一定有隐情,反正慕云还小,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
前厅中,柳俊已布置好饭桌,清淡适宜的家常菜,好看也好吃。向斌犹如主人般自如。
“柳管家,又要打理寻梦阁,又要管理柳园,很辛苦吧!”
“谈不上,习惯了,小公子才辛苦呢!”不懂这位王爷卖的什么关子,柳俊陪着笑,小心地回答道。
“当然。”向斌放下筷子,威严地看着面前的人,“但她毕竟是个孩子,不能总这么累,我明日去宫里请御医来帮老夫人看看到底是什么回事,吃的药也让宫里准备了。”
柳俊和青言对视一眼,喜出望外地笑了,两人齐齐跪下,“我们代公子谢谢王爷了,这,这真是太好了。”柳俊的老泪又夺眶而出了。
“起来吧,这又不是什么大忙。还有这柳园只有女子和老人,太让人不放心了。明天我让王府两位家丁过来帮忙,做重活,看门什么的都可以。”
这,青言和柳俊不敢应声了。
“大哥,不要了。”蓝语扶着柳慕云从门外正走了进来,睡了一会,她脸色好看多了。向斌忙上前,柔声问:“睡得好吗,饿了吧?”
扶了她在椅中坐下。柳慕云看着这张俊朗清明的面容是那样的让她亲切温馨,心很痛很痛,人不能奢望,他只是大哥,不能太逾距,她是无法回报的,从现在起,她要学会慢慢清醒,有的人终是生命中的过客,所以他的好也不能接受。柳园的安宁和平和是自已辛辛苦苦挣来的,这里是自已放任身心的地方,是最后的,她不要任何人走进来窥看到。
“大哥,我都很好,柳园也很好,你不要操心,我是越长越大,不是变小,几年前我都能过来,现在我更有能力过得更好,真的。”她情急得双腮通红。
她在拒绝,向斌心中明白,却仍是一脸温和,口气怜爱珍惜却执著,“慕云,大哥有大哥的道理,不会是外人,是大哥身边的人,不会让你有任何难堪和不便。”
他句句直指她的心病,柳慕云脸色苍白,依赖他是喜欢他亲和的气息让她似如家人,但这不等于他看她象被扒了衣衫般看得透透明明,明白是好意,但还是有点恼了,也有点恨苍天的不平吧,双眸不禁一冷,客气地浮起一丝笑意:“多谢大哥关爱,以后如有不便之处,我一定会请求相助,但现在慕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柳俊,天色已晚,请送向王爷回府。”说完,袍袖一甩,夺门而去。
青言和柳俊都傻了,小姐发的哪门子火啊,人家王爷这样子关照,不领情不算还得罪上啦,柳园日后还有阳光吗?
“王爷,我们公子他,他可能悲伤过度,有点。。。。。”青言努力找着话,想解释。
向斌若有所思看着远去的身影,嘴角掠过一丝笑意,这才是她的真性情吧,任性自傲还有一点小固执,这一面也只对自已吧!“没事的,我不会放心上。柳管家不必送,我代慕云谢谢各位的照应。青言,告诉慕云,向大哥不会干扰她的安宁,但也不会随意放弃的。”
向府的轿子消失在夜色中的街头,青言和柳俊各自长叹一口气,这一天好象有点长,从早到晚,发生了多少事啊,夜里老夫人发病,王府送礼,王爷来访,公子,哎,公子还得罪了王爷,都是些什么事啊。公子人大了,性子却越发控不住了,哎!
柳俊去园子的各处查看,青言则去找公子,那个人一天没吃了,发了火的人就不饿了吗?
柳慕云独自一人坐在母亲床前,看着娘消瘦的脸颊,枯黄的头发,泪一直流个不停。娘似有点不能呼吸,嗓里发出嗡嗡的声音,柳慕云无助地帮娘抚着,“娘,你到底怎么啦,不要吓我。娘,这是我们的家,是雨儿和娘的家,爹爹和哥哥在天上看着我们,我不能让外人进来。我不要别人,只要娘,娘夫人突然脸色铁青,僵直了身子,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瞪着,柳慕云吓得拉着母亲,大哭着扭身喊着家人,谁知腰中丝绦过长,绊得她倒向一边,不防把扯住老夫人,莫夫人从卧榻上直栽了下来,只听得耳边“哇”的一声,莫夫人忽地喷出一口浓浓的鲜血,她剧烈地喘息着,手在空中激烈的抓着什么,柳慕云慌忙抓住,大哭道:“娘,你怎么啦,怎么啦!”
“雨儿,娘好疼。”一声低语悠悠地呼着,柳慕云瞪大了眼睛,门外闻声奔过来的人也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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