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关系户官员施压力,市民行蒙头又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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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深圳金凯歌发展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周凯歌,在他从商的经历中说过很多假话,骗过不少人,以致他才捞到第一桶金,搞起房地产来,会有很多人相信。但是,他与王显耀说的,他找过市里的头头,要求市领导为正在与他打官司的市民银行再给他的公司发放贷款的话却是真有其事。
通常说来,一个银行与一个企业因为银行的贷款不还而对簿公堂,请法院出面主持公道,追收贷款本息,这个企业在银行的眼中,就是不守信的企业,不要说当事银行,就是别家银行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也绝不会与之发生新的信贷关系的。
但是,这种看似成为行业不成文规矩的东西,在市民银行总行的信贷部门,却被自己的官场利益所挤占得无容身之地了。然而,这点可能不应该太责怪信贷处的角儿们不把市民银行的利益当回事,要怪只能怪在市民银行的升迁任用的道路上,凭个人的喜恶的成分太大,只有人治,没有法治。那些制度、规定,只是一年用它两回,就是在写年终和半年总结的时候抄得比较多一点而已。
市民银行搞了一年多了,古丁力本人已经有点畏难情绪了,在私下里想着脱身的计划,而他下面的一批人,正在为既得利益而争斗。可以这么说吧:一年多来,市民银行的机制就像一个半官半商的老官僚机构。它原本要改掉服务社的不良的东西,结果,不良的留下来了,却把服务社运作灵活、以行为家的归宿感这些好的精神改掉了。因此,在总行呆着的一批人,不说全部,有相当大一部分比各支行的谁都更有短期行为。短期行为在信贷管理上的表现,就是因为贷款是要一年半载才能判断是非的,那么到了信贷处做贷款的时候,就成了领导说是,就是;领导说不行,就不行。“反正是阿爷的,我着什么急?”
话说这天上午,王显耀到总行开会回来,带回来一袋贷款申报资料,放到办公桌上。然后,叫夏天过来。
夏天来到行长室,说:“王行长,回来啦?”
王显耀说:“刚到。要回来的时候,易处长拿了一袋东西给我,要我们行搞一个贷款调查,看行不行。”说完,将资料推到夏天面前。
夏天打开资料袋,一套贷款申请材料完备地在袋里装着。借款企业一栏写着:“深圳金凯歌发展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是周凯歌。资料所提供的担保单位是,经营湖贝新菜市场的“深圳市罗湖今丰农产品公司”。借款金额是500万元人民币。
夏天粗看了一遍,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王显耀说:“又是周凯歌,很能折腾的,一边在打着官司,一边给他做贷款,有点别扭。”
王显耀说:“可能有点背景,去调查一下吧!”
夏天说:“从道理上来说,是不行的,但是我会配合你把这事尽量处理得好一点。”
王显耀说:“信贷处要求你亲自调查。”
夏天问:“为什么,他们说了吗?”
王显耀有点不高兴地说:“叫你亲自去,你就亲自去,有哪么多为什么吗?”
夏天看到王显耀不快,说:“我可以做到亲自去,这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担保贷款500万,按照总行的规定,信贷处调查科也应该来人了,是不是我请罗英国科长下来一起去?”
王显耀不耐烦地说:“你跟他约吧!”
夏天退出了王显耀办公室。
对夏天来说,也不是什么事都不顺,他向法院申请执行回转的赛格科技工业园的兴盛公司贷款的抵押物被另案拍卖还原的努力就没有白费,在国土局承认工作差错后,中级人民法院的经办法官终于将200多万元的拍卖款划到了湖贝支行的帐上。
这天上午,夏天正在办公室写着处理经过,准备上报法律处。信贷员李朝阳敲门走进办公室,夏天说:“坐吧!”
李朝阳坐下后说:“夏经理,我想晚上请大家吃一顿饭,你有空吗?”
夏天停住笔、抬起头,看了看李朝阳,问道:“是什么原因请大家吃饭?”
李朝阳说:“也不是正式请客,一来是我的亲事定下来了,科里的汪洋、舒光荣嚷着要请,那就非正式请一下算了,让大家高兴;二是高友华、张波和我们大家在一起工作了那么久,又住在一起,可能要搬走了,我做东请他们吃一顿饭,是人之常情。”
夏天听出话中有话,问道:“高友华准备搬走,因为调到总行去了,在情理之中。张波为什么要搬?”
李朝阳说:“夏经理,你真的不知道啊?高友华调到总行后,张波经常到总行活动,每晚都出去,很晚才回来。听说最近有点眉目了,可能总行营业部要他。”
夏天说:“是吗?我真的不知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信息。”
李朝阳问道:“那晚上的事,你来不来?”
夏天问:“你准备怎么搞?”
李朝阳说:“我是没有什么钱在外面请饭的,我想下午向你请个假,和张波到菜市场买点菜,就在我们租的房子里大家动手做上几款菜,全科人就吃上了。”
夏天肯定地说:“这样很好,又热闹、又省钱。回想过去,为什么我们的老家办酒席,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吃的,但是,大家一喝酒吵吵闹闹,十分开心。你看深圳,请酒都是很客气的在酒楼里,吃了就散了,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赞成大家聚聚。”
李朝阳听出夏天还是很赞同,继续问道:“那晚上有空吗?有空就来捧场。”
夏天说:“我很愿意来,但是现在还说不上,王行长那里还有点棘手的事,能来的话,我一定会来;如果到时不能来,大家也照搞,我赞成。对了,改天你和舒光荣要联手调查一笔贷款,是总行派下来的活。”
李朝阳说:“没有问题,有什么工作,只要夏经理说一声,我做就是了。那么,我出去了?”
夏天说:“好。”
李朝阳走后,夏天在思考着李朝阳透露的张波也准备离开湖贝支行的信息。心里说:“看来,从服务社转制过来的老支行很难留住这些年轻的大学生,他们缺乏在一线吃苦的思想基础,这是明摆着的事实。服务社的老员工才是解决服务社老问题的中坚力量。这点要有清醒的认识。”
中午,湖贝支行信贷科的同事们来到湖贝路的一条丁字小道——乐园路的食街,进了一个大排档。这里的排档以海鲜和湛江鸡闻名于深圳,价钱也比较便宜,是打工一族消费得起的,通常生意不错。
他们以AA制的方式,吃了一顿午饭。这群在社会上闯荡惯了的人聚在一起,喝酒是题中之议。尤其是舒光荣、乔一族、张波,见到酒,那脸就舒坦了很多。大家把菜点定,要了四抓啤酒(一抓四杯),就开始猛喝起来。
席间,舒光荣说:“只喝啤酒没什么意思,弄一瓶九江双蒸米酒也好过啤酒。”
他这一说法马上得到张波、黄华林的响应。于是,他们从排档的货架上拿来一瓶九江双蒸,几个男的就分开来喝了。其实,九江双蒸是广东本地大众酒之一,不见得高档,只是价格便宜。吃的时候,口感不浓不烈,到喝下去一些时间后,酒劲才上来,慢慢就醉了。
不到半个小时,大家的饭就吃得差不多了。
话说这帮兄弟中,酒性最不好的是张波,他每每喝完酒后都会没事找事地闹一些别扭才散去。最近,他因为高友华已经调到总行,而他仍在支行,几次到总行联系调动都不顺利,心情已经不佳,这九江双蒸一喝下去,不到半个小时,心里那股憋着的气更是无处发作。只见他拿起那空酒瓶,挥手间“啪”的一声,酒瓶就在排档门前的乐园路上炸得粉碎。这声音一响,招来周围异样的目光,人们纷纷聚拢过来。排档老板也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舒光荣说:“对不起,我这位朋友喝醉了!没有你的事。”
这时,张波还不解恨,怒气冲冲地说:“什么马尿,跟潲水一样,喝下去直灌头!”
排档老板以为这帮人想来搅事,脸上凝重起来。在思考着是息事宁人好呢,还是来硬的,跟张波他们对着干。
汪洋看着不对劲,对同事说:“张波真的醉了!黄华林、李朝阳你们先带张波回去,我们结帐。”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行人迅速离开了乐园路食街。
下午三点多钟,李朝阳、张波、舒光荣这帮被分配负责晚上那顿酒饭采买的大将来到东门菜市场,他们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方案,在选购着原材料。
话说东门菜市场是一个有着十多年历史的海鲜、山货、蔬菜的零售集散地,远至香港客、近至市民,都是很喜欢前来采买的菜市场。三人在这里买了猪肚、牛心顶、扇贝、九节虾、东风螺、带子、花甲等既不算名贵,又能出得了台面的菜。
舒光荣说:“我看下酒还是得弄两斤牛肉回去,制成铁板牛柳才有气氛。”
李朝阳说:“好。”
于是,三人来到牛肉摊档,因为是到了下午的缘故,摊档里的牛肉并不见得好。他们看了几家,都不太满意。
舒光荣过去开过饭店,知道买菜、砍价的手段和规矩,只见他走到其中一个档口前,如此这般地要求拿着切肉刀的摊主,切下这块看了看,摇了摇头;又叫他切下那块看了看,又不满意,摇了摇头。这手段耍了几回,摊主也不知道这批客人要干什么,拿着刀的右手晃了晃,不满意地说:“你叫我把牛肉割成一块一块的,究竟是要买呢还是在玩我?”
舒光荣还没有搭话,张波仗着中午喝酒的酒胆,双目圆睁,看着摊主大声说道:“俗话说:‘有钱买得手指肉,’你说什么屁话!挑选一下还不行吗?”
不料,拿着切肉刀的师傅也是来了劲儿,猛地将切肉刀一丢,这刀的的刀尖就插在砧木板上,刀柄摇着刀身一晃一晃的闪着银光,愤怒地大声喝斥道:“你是什么鸟人!照你这样说法,你的手指要是指在我的生殖器上,我身上挂着的‘小弟弟’都要割下来给你炒了下酒不成?”
舒光荣看看不对劲,马上说:“有话好好说。”
这张波一天吵两架,虽然说与他的心情不好有关,但是喝酒也是一个大问题。正是:
酒壮人胆惹是非,菜市场里扯牛皮;
屠夫举刀银光闪,无理取闹宰了你!
李朝阳听这师傅的口音应该是他的老乡,这种人能到外面吃苦,一般都学了两手拳脚功夫防身,性格也比较凶暴,绝不是张波这种人的嘴上功夫所能比的,弄不好就会出事。于是,立即用潮汕话给他套近乎、赔不是,并把舒光荣选的牛肉都买下。然后,拉着张波离开菜市场,坐车回到三人合租的房子里,开始忙起他们的晚餐来。
夏天准备到总行参加信贷会议,临走前,找来舒光荣、李朝阳,交办说:“这是总行信贷处派下来的贷款调查企业,拟借款企业是深圳金凯歌发展有限公司,担保企业是深圳市罗湖今丰有限公司,这家担保企业好像在搞湖贝菜市场。我到总行开会时,还会请总行信贷处调查科的罗科长下来判断。你们两个人的任务是:客观的、中性的调查两个单位的情况究竟怎么样,先不要有什么先入为主的观点,要根据调查的情况,行就说行,不行就说不行。调查方向,我看从两个方面入手,借款人的情况了解清楚它在振奋大厦的股权,我看就行了;担保方倒是要认真看一下,有没有担保资格。我要提醒的是:你们要认真,不要以为我还会去的,你们就觉得无所谓。恰恰相反,我是依靠你们的看法,直接带总行的同志走一趟,调查的质量,将影响湖贝支行信贷科的形象。你们看怎么样?”
舒光荣和李朝阳说:“你放心,不会给你丢人。”
夏天说:“那么,这些材料你俩先拿去看一下。”
“好。”李朝阳将夏天给的材料拿在手上,准备离开。
这时,舒光荣鼓起勇气说:“夏经理,还有一件事你要帮忙。”
夏天问道:“什么事?你说。”
舒光荣说:“我是说,你和我们同事一场,作为朋友你也应该出面帮帮小张。……”
“小张怎么了?”夏天打断舒光荣的话,问道。
舒光荣回答道:“小张最近心情不好,有时候和我们喝点酒就醉,有点借酒发泄心里的不痛快,几次差一点出事。你看昨天,我们大家在一起也没有喝多少酒,他就吵了两架。要不是我们经验丰富,他非被别人打死不可。所以,你应该帮帮他。”
“应该。你们最好能说得细一点。”夏天说。

接着,李朝阳介绍了昨天吵架的大概。
夏天听完后,认为:在一般人看来,舒光荣也是一个经常在社会上惹事的角儿,导致他都看不惯,或者更担心会出事,可能真的到了会出事的地步了,应该抓紧找张波谈一下,不要导致不可收拾的局面出现。
在总行的计划信贷会议室,准备召开的是信贷审查专项会议。夏天赶到的时候,主持人还在等待主管信贷工作的罗艺副行长的到来。
在椭圆型的会议桌中,夏天选择了正对主持人的位置坐下。这种位置,一是能清楚地看到主讲人的喜怒哀乐,二是能够较易与领导互动。当然,能够与领导互动者,在资历上的要求则相对比较高,而市民银行经过一年多的人员甄别和新老交替,计划信贷部门已经换掉了三分之二的老经理、老科长了,夏天当仁不让地成为资历最老的科长,有理由坐在行长的对面看那行长的眼色,或者与之交流。
不一会,副行长罗艺来到了会议室,他坐下后,看了一眼对面的夏天,也许就是因为他看的这一眼,让他联系到与湖贝支行有关的事;也许不是这样,原本在他的记忆中,本来就有这件事要问信贷处。只见他与夏天对视后,马上把头侧向易木子一边,问道:“金凯歌公司的贷款是怎么一回事?”
易木子听到罗艺发问,把嘴巴靠近罗艺,以比罗艺更小的声音在罗艺的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罗艺听完后,没有再说话。
接下来,易木子主持开会。
……
散会后,夏天找到罗英国科长,商量好:明天上午夏天派车到总行接他到湖贝支行,共同调查深圳金凯歌发展有限公司的贷款案。
回到支行,夏天将到总行与罗英国协调的事和会议精神向王显耀作了汇报。不料王显耀不高兴地说:“你要看住张波,昨天我跟他联系,他说在总行,到下午都不见他,今天我又在总行营业部见到他。天天在那里干什么?找他谈谈!”
夏天说:“行。”
随即离开了行长办公室。
夏天在心里想:“一是确实应该找张波谈一下,这是我的责任;二是王行长近来的火气也比较盛,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待查。”
话说夏天约了罗英国到两个拟借款单位做了调查,夏天看到作为担保企业的核心经营项目湖贝菜市场还是一个没有开业的空房子,而且房地产还不是这个公司的。夏天问罗英国:“你对他们的印象怎么样?”
罗英国苦笑着说:“一般般。”
夏天说:“这就是问题所在。很多时候说服务社时期的贷款质量不好,也就是这样的长官意志,搞成那样的。你想,像现在,不报行吗?”
罗英国说:“留有余地的写实的报上来,看总行怎么样处理。”
这回轮到夏天在苦笑了。
夏天结束完贷款调查,将与罗英国的交谈和总的印象向王显耀做了汇报,王显耀说:“报上去,贷不贷款由总行决定。”
于是夏天交办舒光荣、李朝阳写调查报告。后来,夏天在信贷科长一栏写道:“同意将该公司申请贷款500万元一事报行长及总行研处。”
王显耀也留有余地的写了自己的意见:“同意上报。”
材料送到总行审贷委员会。
八、九个委员看了信贷处给他们复印的人手一册的材料,分别写了一张纸的看法,交到审贷委员会主任罗艺的手上。罗艺看了这八、九张纸的意见,觉得比写一篇论文还难。倾向于贷给他吧,得罪了法律处、计划处、会计处的委员;不贷给他吧,得罪了关系人和信贷处的委员。他着实推敲了一个晚上,终于用小楷毛笔写出了贷也行,不贷也行的审贷委员会的正式意见。全文如下:
该公司申请贷款500万元,经总行审贷委员会的讨论和投票,决定:
(1)、同意贷款500万元半年期流动资金贷款。
(2)、但是,考虑到该公司的情况,贷款分三期贷出:第一期200万元,第二期100万元,第三期200万元。
(3)、贷款出帐时间的确定:第一期贷款出帐后满三个月,贷出第二期贷款;第二期贷款出帐满三个月,贷出第三期贷款。
(4)、贷款期限为半年,当发现前笔贷款不能收回,或将逾期与欠息时,后续贷款立即终止,不得发放。
(5)、担保企业的担保区间为一年。
请遵照执行。
罗艺。
这笔贷款的批准材料很快送到了湖贝支行。
夏天看到罗艺副行长用心写的毛笔字,连声赞赏:“漂亮!”但当看完他写的审贷委员会的意见后,则显得有点哭笑不得。
夏天在心里说:“这就是内地官场上内斗情景在深圳的翻版。当一个企业或单位陷入这种泥潭时,是不可能有什么作为的。深圳如果是这样就不是中国的特区了。对!不应该是这样。”
过了一会儿,夏天转而又想道:“但从另一个角度上看,也许总行不少人对这个公司有看法,因为是关系贷款,不方便明里反对,利用这个方式发表不满也未可知。”
审贷委员会的五点意见,夏天觉得确实很难执行。于是,打了一个电话,请示总行信贷处。信贷处的郝见光听完夏天的请示意见后说:“审贷委员会的意见,是归纳了各委员的不同意见,其实这个意见实际为法律处与信贷处之间的不同意见,罗艺行长就像国际奥委会的主席一样,投票时一般不表明自己的观点,只是写实性地将不同意见写出来罢了。”
夏天说:“问题是:这种审批结论,到了下面没有办法执行啊!”
郝见光说:“你再跟易处长联系,看怎样。”
夏天到行长室将郝见光的意见反馈给王显耀,王显耀听后说:“叫深圳金凯歌发展有限公司写一个申请一次性放出贷款的报告,然后,我们支行也写一个《按审贷委员会的意见该公司贷款无法出帐的汇报》,两个东西都给信贷处,要他们也拿出一个书面意见给我们,让我们抓在手上。不然,这帮小子,秋后算帐,比谁都认真。”
夏天说:“我这就去落实。”
夏天从王显耀办公室出来,知道这笔贷款已经无法出帐。因为信贷处是不会、也不敢对审贷委员会的审批意见做任何纠正的。反过来说,审贷委员会则可以否决信贷处的意见。但是,身为审贷委员会主任的罗艺都不对两种意见做协调取舍,谁还能怎么样呢?
当天下午,夏天把材料送到总行信贷处,口头向易木子谈了操作上的困难,请求支持。易木子也没有说什么,只对夏天说:“处里再看看。”
第二天上午,已经没有分管信贷工作的冯老刀副行长直接给夏天打电话,对夏天说:“夏经理,你也是对制度十分重视,理解得很认真。你的报告上来后,总行又与深圳金凯歌公司做了协调,周凯歌向我保证,可以六个月还款呢!你们行看怎么样?”
夏天听出冯老刀的意思是:“你们给他出帐吧!”只是不好明说罢了,夏天想:“这个冯老刀也是一个官场上的奸滑之辈,算不上什么好鸟。以后没事的话,则大家都没有事;如果有事,一定是下面的问题。这方面已经领教过他的教训了。但他是领导,应付还是要的。”便客气地说:“好,好,我马上向王行长汇报,看怎么处理。”
夏天放下电话,真的来到行长室,向王行长转述冯老刀的意见。
王显耀说:“我已经叫信贷处给我们写一个书面的东西,不然不好交差。”
大家知道,王显耀是很重视与总行协调关系的,为什么这回非要总行有个文字东西才肯出帐呢?除了明摆着的这笔贷款在总行信贷处与法律处意见相左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王显耀刚到湖贝时,资金十分吃紧,求借无门。当时,他在陈作业的力主下,承接了原班子谈得差不多了的深圳三八股份有限公司的中长期贷款业务,从算帐的角度看,可以增加或者盘活支行4000万元存款。
王显耀是个办事十分慎重的人,他不但请示了当时还是信贷处长的冯老刀,而且直接请示了行长古丁力、罗艺,领导信誓旦旦地对他说:“只要对我行有利,看准了,就大胆地干,不要前怕狼,后怕虎,不要怕失误。”
王显耀受到很大鼓舞,回来后给三八股份公司增加了350万元新贷,此举直接增加了湖贝支行3000多万一年期存款。但是,这次审计的时候,总行说过话的人不吱声了,稽核报告上明明确确地写上支行班子违规放贷。
经一事,长一智,王显耀觉得个人没有必要为了应付别人官场上的需要,去承担违规的责任。这就是王显耀转变态度的原因。
在行长办公室,王显耀对夏天说:“信贷处对我们没有贷出给深圳金凯歌公司的贷款非常不满。”
夏天认真地问:“他们是直接说呢,还是给你脸色看?”
王显耀说:“易木子直接跟我说的。”
夏天说:“这个不满对我们是有价值的。”
王显耀好奇地看着夏天:“怎么说?”
夏天自个儿先笑了一下,对王显耀说:“我的家乡靠近江西,也就是靠近易木子的老家那里,两地互有嫁娶。我在十二岁的时候,作为江西亲戚的女方最高代表,家乡话叫做‘妹家头’,到江西喝满月酒,当我坐在主宾席的时候,司仪就高声唱和。当时我记得很清楚,主家要把满月小孩抱到大堂中央,由来宾每人送一个红包、讲一句好话,有一个说:‘鸡公头上一点红,聪明赛过**。’有一个说:‘这个孩子真出奇,日后超过**。’”
王显耀听到这里,已经在幽默地笑着,说道:“老夏,你满月的时候,人家是怎样说你的?”
夏天说:“我可能没有做过满月酒,那时父母亲都搞‘大闹钢铁’运动,生下来把我留在老家请别人带着,母亲又去大闹钢铁了。”
夏天解释完自己的事,继续说:“就说上面那句赞扬满月小孩与**相比的话吧,超过肯定是没有,比**的运气好有可能。但是,**在倒霉的时候,比我们的心里坦然多了,他在最后的岁月里说道:‘好在历史是人民写的。’我们这个金凯歌公司的事,三、五个月就见分晓了,我们就夹着尾巴等上三、五个月,到时看他怎么说?平心而论,如果贷款是我们自己的钱,我们肯给周凯歌吗?如果是易木子腰包里的,他肯给周凯歌吗?为什么公家的就敢?还不是不把银行当一回事吗!”
王显耀问道:“你说三、五个月就能看到金凯歌公司出问题?”
夏天说:“我估计可以。首先法律处发表与信贷处对立的意见,说明他们对这个企业比较反感,有趣的是,罗艺副行长也不见得力主要贷出去,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他在一次信贷会议上私下问过易木子:金凯歌公司贷款是怎么回事,后来还不肯表明自己的意见,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另外,福田支行对金凯歌公司的诉讼,我看很快会有结果的,这是市里哪个头头都不能阻拦的。所以,我们不办理这笔贷款是对的。”
王显耀说:“我看就凉在那里吧。对了,易木子还对我说,你有点看不起信贷处。我估计,不知道你是在什么场合讲过一些话,可能你跟部下、同事谈事的时候,拿他们做过比较,认为他们玩虚的。估计可能在一些场合讲的话,被人反馈上去了。”
夏天很认真地听,不时点点头。思忖道:“汪洋?黄华林?都不可能。”最后,锁定在总行开会时,易木子问夏天的“总行下来的那个表现怎么样?”当中的高友华和张波,而高友华不是“长舌妇”,极有可能张波为了调动到总行信贷处,出于讨好领导的需要,搬弄是非。
夏天想:“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男子汉顶天立地,敢说敢为,不向屑小低头,是男人应该有的性格。”
王显耀看到夏天很认真听他的讲话,但是不做任何解释。在心里说道:“看来,通过一年的交流,与他感情上的距离越来越短了。”
说来让人感叹:夏天自从进了湖贝金融服务社的大门,掺杂在董事长与总经理的矛盾纠葛中,后又经过转制为市民银行湖贝支行的人事甄别,逐步取得王显耀的信任。一路在是非之地走来,像不倒翁一样在不同方向的外力的推动下摇头晃脑往前走着。其情景真像清朝的郑板桥的名诗所云: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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