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南少林寺空字辈高僧，出家为僧是为了替人赎罪，也是这一届方丈的有力候选人，但是却始终看不破这红尘俗世恩怨情仇，父子之间始终是有斩不断的血脉，斩不断的牵挂。戚少商，你是真英雄，真侠士。”冰凝剑撤下黑巾，这女子也就三十来岁，不属于倾城的那种美，但是看着让人感到舒服，并没有她手中冰凝剑一般的冰冷感，反而淡淡的似乎很容易接近，黑发在风中飘动，美则美矣，但是却又说不出的浓浓的寂寞感。
“姑娘过奖了。”戚少商暗叹，她怎么知道这个承诺的难处，或许这个承诺看来是被形势所逼迫于无奈，但是……我也想借着这个承诺，斩断一种可能。
“他当时弃我而去，义无反顾的跟着你待在那连云寨，我一气之下做了这辈子最糊涂的一件事情，”冰凝剑静静的看着戚少商坦荡的双眼，“我让家人传话给他说我病危，但是他没有回来，一直到最后，我出殡，他仍然没有回来。”
“你是勾子的——”
“表妹。也是他的未婚妻。但是他却跟你走了，一去不回，”冰凝剑声音低了下来，“他说你是真汉子。”
冰凝剑侧目看了看顾惜朝，“我今天来只是想看看顾惜朝到底何许人，竟然累的表哥口中的真英雄将自己的生死兄弟眼睁睁的送上刀口。”
冰凝剑话说的淡，并没有什么沉重的职责辱骂，但是却准确的剜住了戚少商心中最薄弱的地方，那个地方，一直都在默默的流血，没有停过，只是戚少商选择了漠视。
戚少商沉默了。
顾惜朝整了整衣衫，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待着淡淡挑衅的女子，“你现在知道我是何许人了吧？”
“最后也不过是死人，”冰凝笑的眉眼都似开了花，“所以我只要看着你，走上死亡之路就够了。”
顾惜朝身动只在一瞬间，戚少商的承诺就是架在他脖子上面的刀，他不怕也不惧戚少商来取走他项上人头，但是他不喜欢看见这种笑容，碍眼。而一切他觉得碍眼的东西就没有必要存在。
顾惜朝动，戚少商比他更快，轻轻按住顾惜朝的手，回首对冰凝凝眸一笑，“每一个人最后都会是一个死人，顾惜朝是，戚少商是，姑娘也会是。”
“这是勾子托红袍放到你坟头的东西，只可惜，”戚少商从怀里拿出一个旧旧的烟袋，上面的烟杆早就在厮杀中被砍断，如今只剩下短短的一截绑在烟袋上，“既然你还活着，我就把它交给你吧。”
冰凝突然就想哭了，那烟袋上面龙飞凤舞的一个勾字几乎占满了整个布面，但是仔细看，勾字中间臼臼的一团皱在一起的，拉开了看，竟然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冰字。她一直以为她看开了看淡了，就连三年前他死了都不曾去看过他，想着算了吧罢了吧，没想到这当年由她送出去的东西在她觉得最淡然的时候突然又回到她的手中。冰凝紧紧的捏着那个烟袋，揉搓，展开，那个字仍然存在，苍白的眼中苍白的泪就这么放开了闸，滴落在灰暗的烟袋上。
情为何物？生死不能忘。
两抹白衣在风中打旋，时不时就纠缠到了一起，戚顾二人并肩而立，看着那个女人就这么走出了他们眼中的三千红尘。
正当戚少商有所感慨之时，顾惜朝已经扣上了他的脉，然后狠狠的盯着他，“你何时偷了我的蝶归，”话出口后却莞尔一笑，好似抓到了什么把柄一样，“没想到大当家的竟然也做起了这见不得人的偷儿勾当。”
话一顿，两个人都愣住了。这大当家的称呼早已经被抛弃在遥远的记忆时空里了，但是在此情此景，少了剑拔弩张的对峙，两人之间和煦如春风，那大当家的一句就这么自然的脱口而出。
顾惜朝仍然握着戚少商的手，没有放开。不是他不想放开，而是戚少商也反握住了他的，放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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