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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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明亮的复出,让财政局很多人始料不及,送走李学之后,刘明亮回到了局长办公室,没有想象中的零乱,桌面光可鉴人,材料文件井然有序,看来办公室的小孙还是每天做了清洁的。
刘明亮轻轻关上门,站了会想跑杯茶,可拿起杯子后又放了下去,他知道会有人来泡茶的。缓缓坐到象征局长权威的老板椅上,鼻子忽然一酸,眼泪凄然而下,那是多么不可想象的七天七夜,他吃不下睡不着,明明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经济问题,在财政局也没有重大违规违纪行为,可他仍旧感觉到象末日降临了一样。想一想反贪局那帮人饿狼般阴森可怖的眼神就不寒而栗,直到昨夜蜷缩在爱兰怀里想美美睡上一觉可还是噩梦不断,抓破了爱兰的肌肤,捏青了爱兰的胳膊。唉,患难才见真情,自己平时以为低调做人,凭心做事能交到真朋友,一想到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到了关键时刻鬼影都不见就心伤,自己在财政局尽量把局务做到公开、公正,尽量不搞一言堂,让其他几个副局长都尽可能地有点实权有点利益,可还是得不到他们的心,到了关键时刻就下刀子,真是一群白眼狼!
刘明亮满腹心事,任思绪漫想着:人活在世上,为了鬻官逐利,拼着命去求它没得到时,凭添了诸多痛苦、无端的烦恼;一但得到它,却坐如针毡,招人侧目、嫉妒,甚至遭到打击陷害,多亏得自己行为检点,没有贪欲,这次才能全身而出,不禁又生出了还不如过淡泊名利、清心寡欲的生活。可如今是市场经济,市场经济最本质的特征就是竞争。竞争又是全方位的多层次的,当然官场也不能例外,不管人们喜不喜欢,竞争都是永恒的,绝对的,谁也不可能改变它、阻止它。竞争时代给我提供了机遇,那我为什么又不能竞争不敢竞争呢?!难道我是不学无术,难道我是平庸之辈?这次进了反贪局无非就是政治阴谋,无非就是觊觎我这财政局长!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不能甘拜下风,也就只能死跟着李县长了。什么重政绩、重才干、重公论,都是屁话,政绩这东西弹性很大,说你突出就突出,说你平凡就平凡谁也没赶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业,还不是凭嘴巴去评说!才干这玩意儿是个软指标,说你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行也不行,都是领导组织一句话!公论那就更不算什么了,我刘明亮名声在黄县还要怎么好?到头来喊停职就停职,喊进反贪局还不给拿行李的时间!既然我四面讨好不得好,那就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都已经进过了反贪局,还怕个鸟!想着想着,一个主意迅速地决定下来!
办公桌上放着厚厚的财政工作报告稿件,在县人大会上,刘明亮将代表县政府向全体人大代表做全县的财政预算执行情况报告。不用看就知道是预算股长老陆起草的,封皮上六个大字写得龙飞凤舞,装订得整整齐齐,就只等财政局长过目首肯后送去县政府了。
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了,听敲门声音就知道是办公室的小孙,这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刘明亮看着整洁的办公室,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感动,于是起身亲自去开门。
小孙没想到局长会亲自开门,似乎吓了一跳,小声说:“大老板,我是来给你泡茶的。”
刘明亮笑着把她让进了办公室,自己则又坐在老板椅上看财政工作报告,小孙心情蛮好,一边泡茶一边说:“大老板,你回来就好了!我就晓得你会没事的!”见刘明亮看了她手里的磁化保温杯一眼又急忙解释:“大老板,你的杯子我天天都用开水冲洗了的,保证干净。”又连忙把刚放了茶叶的杯子端到刘明亮面前让领导检查。
茶杯确实清洁得很干净,白色的内胆没有一丝茶垢,一小撮碧绿的茶叶显得煞是好看,刘明亮知道小孙所言不虚,微笑着点点头说:“小孙啊,什么时候喝你跟周进的喜酒啊?”
小孙笑嘻嘻地说:“大老板,您只管放心,到时候肯定接您和嫂子的,不过红包可要大大的哟。”
刘明亮哈哈大笑着说:“你放心,红包保管是大大的,而且我还要给你们做主婚人!”
小孙一脸灿烂,高兴得象个小女孩一样,财政局机关近两年结婚的不少,可水都没有享受过局长大人亲自主婚的殊荣,看来早两天周进拉她去看望爱兰获得了大老板的好感,说:“大老板,你到时候可不许耍赖皮哟,我们拉勾勾!”说着凑到刘明亮身边,翘起兰花指就要拉钩。
刘明亮平日里也很随和,也笑着伸手跟她钩了一下,说:“我又不是几十岁的老头子,怎么会不记得呢。”低头又去看报告。
小孙见没自己什么事,就要出去,临出门时,刘明亮在后面说:“你去预算股把老陆和周进叫上来。”
小孙连忙答应着,似乎还听见大老板说了句周进蛮不错的。于是欢快地象小鹿一路小跑去了预算股。
老陆和周进一起进了局长室,感觉气氛很不对头,刘明亮脸上象外面的柳树条子,挂了一层霜!也没叫他们坐,刘明亮只管低头看着桌上的财政报告,两人面面相觑,一前一后叫了声刘局却没反应,周进有小孙的小消息心里倒还稳得住,忙递了根玉溪烟,还殷情地帮他点上了火。
老陆心里更是直打鼓,他万万没想到刘明亮居然又杀了回来,而且还是李县长亲自送回来的,李学之在全体局机关领导干部会上高度地评价了刘明亮的工作,还似乎赌咒发誓地说:“只要我李学之还是黄县的县长,刘明亮同志就是铁打的财政局长!”便开始后悔刘明亮进了反贪局自己没去家里看望慰问爱兰了。
老陆也是有自己的盘算,他是财政局的老资格了,但没什么野心,工作起来规规矩矩。刘明亮当预算股长时他就是综合计划股的股长,跟刘明亮私人关系还不错,刘明亮当副局长时还兼着预算股长,扶正后才把预算股交给了老陆,也算是非常信任倚重老陆了。可眼见得刘明亮在县里没什么硬靠山,当初许诺自己的副局长迟迟不能兑现,自己年龄也到了四十六、七岁,不免有些着急,这次刘明亮突然被反贪局的人带走,他彻底对刘明亮失去了希望,甚至痛恨起刘明亮来,鞍前马后效力了几年,什么好没捞着,于是想转投他人,也就顾不上去看望落难了的局长夫人了,还在反贪局调查组那里说了刘明亮不少坏话。今天让他叫了上来,只怕是要吃冷鼻涕了,可人家坐在那个位置上又能奈何?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权威吧。老陆这么一想,腰板便塌了下来,人似乎缩了一半。
周进心下有数得多了,平日里大老板和老陆显得很亲热,今天摆明了是要给老陆颜色看,要不怎么还叫上我这副股长呢?出门前小孙凑在耳朵上喜孜孜地说大老板心情蛮好,还夸自己不错,还要当主婚人,看来那一宝压中了!
刘明亮缓缓放下手里的财政报告,面无表情地看着手足无措的老陆,老陆连忙赔着笑脸说:“我早就说了,刘局政治合格、作风过硬,身家清白,反贪局是瞎了眼啊!周进你看看,咱刘局不又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么?”见他手里的烟灰长了,急忙把烟灰缸递到了他面前。
周进接茬说:“反贪局那帮吃饱了没事做的家伙,象他妈疯狗一样到处乱咬人,狗日的杨宏吃里爬外,也不想想当初不是大老板借资给他,他能有今天的风光吗?大老板,你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要告杨宏那狗日的诬陷罪!”
刘明亮鼻子里哼了一声,藐了老陆一眼说:“是非自有公论,还得自身清白,靠投机取巧是不行的。这话就到此打住。我刚才看了看财政预算报告,是老陆你起草的吧,你也是老财政了,怎么连个报告都搞不好!”刘明亮脸色突变,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厚厚的财政报告被重重地摔在了办公桌上。
人就是失不得气势,先前就被刘明亮弄得垂头丧气了,再加上这么一吼,老陆顿时汗流浃背,几乎是哈着腰说:“刘局,政府办那边催得紧,你又不在,我只好......”
刘明亮把烟屁股往烟灰缸里一塞,说:“你自己去看看你搞的数字,象话么?如今不是刘县长了,是李学之李县长,你要搞清楚人再糊弄吧?现在时间是紧迫,往年都是春节后开人大会,今年只有十多天了。这样吧老陆,你把你手里的事都交给周进,你专心搞这份财政预算报告。”说着把财政报告对着他一推。
老陆一听傻眼了,拿着财政报告说:“刘局,那我把报告写完了呢?”
刘明亮不耐烦地说:“写好了再说,你先出去。”等老陆出了门,刘明亮立即露出了笑容,说:“周进,你坐。”
周进还在巨大的喜悦中没回过味来,他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在预算股老陆把收支预算编制、机动财力管理、专项资金和周转资金管理等有实权的霸占了,余下日常会计业务、财政预算研究、财政收支统计等一些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工作就分给了两个副股长。大老板叫自己接手老陆,那岂不是预算大权到了自己手里?周进深深知道,大权在手,就能给人办实事,给人办了实事就有好处可得,就能呼风唤雨,就能经常接近领导,就能把领导意图变成现实,从而为自己的前途铺平道路,大老板不就是这样才当上局长的吗。
刘明亮见周进还在偷着乐,笑着说:“周进啊,你小子可是艳福不浅啊,老牛吃嫩草哟。事快办了吧?”
周进今年三十四岁,前妻早两年病故了,孩子跟小多是同学。办公室的小孙原本是下面财政所的,也就二十四、五岁吧,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恋上了,周进就找了刘明亮把小孙调进机关办公室搞接待工作,小孙乖巧机灵,倒也很可刘明亮的心。周进又给大老板递了根烟,笑着说:“大老板,我听小孙说你要给我们当主婚人啊,真是太感激了,原本说是今年正月办了算了,可软硬件还达不到小孙的标啊,就推迟了。”
刘明亮笑着说:“你是二婚,人家是黄花大闺女,当然得隆重点喽。我支持小孙,软硬不达标确实不行。”本想开个玩笑,一想又算了。
周进看着这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局长,眼里充满着感激和驯服,连连点头。见大老板脸色转严肃,也慢慢止住了笑,一脸虔诚地望着大老板。
刘明亮喷了口烟说:“周进啊,你在预算股也搞了三年了,你的水平我还是清楚的,有能力,心思也还缜密。老陆就不行了,思想禁锢地很,没什么活力,所以我想给你压压担子,先主持预算股的日常工作,时机成熟时我自己会安排扶正的。”
周进竭力压制着激动和兴奋,说:“大老板请放心,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把预算股的工作搞好的。”
看着周进屁颠屁颠地出去了,刘明亮的脸又阴沉下来,斜靠在老板椅上不停地抽着中华烟,诺大是局长办公室一会就烟雾缭绕,良久后才抓起桌上的电话,通知办公室主任,明天上午八点召开局党组会议,下午召开全体机关干部职工大会!
李学之把全部精力投到三个会议报告,一个是党代会最后一天的新任县委副书记的报告,一个是人代会上县长就职报告,最后一个就是政府工作报告。前两个报告材料都还好对付,关键就是政府工作报告。以前政府办搞的实在水分太多,而且与实际情况相差太远,所以李学之准备弃置不用,重新按真实情况实事求是地写出黄县人民政府今年的工作报告。当他把想法告诉政府办主任张前江时,张前江楞了许久的神,最后在李学之的劝说下勉强同意。于是政府办牵头,财政局、统计局三个部门抽调精干人员开始了政府报告的起草工作。
古好文匆匆进了办公室,说:“李县长,县水泥厂张国横在外面等着,说是有重要事情汇报。”
李学之说:“张厂长有重要的事情?只怕是遇到了难题,快请。”
张国衡一脸焦急地进来,只简单地问了声好,就说:“李县长,一定要为水泥厂做主啊!”
李学之走到张国衡身边,客气地请他坐下,自己也陪坐在旁边,说:“张厂长莫急,有话慢慢说!”
古好文端来一杯茶给张国衡,他也不喝,径直说:“李县长,新来的胡长新副县长怎么那么蛮横霸道?跟你是不是一个县政府的啊?怎么搞法完全不同呢?不是说好水泥厂有高度是经营自主权吗?那胡副县长凭什么干预我们厂的业务经销那?”
李学之笑着说:“看来胡副县长惹你生大气了,具体什么事,说给我听。天冷,喝点茶暖和点。”
张国衡也感觉办公室冷嗖嗖的,原来空调没开,心里火一下子平息了不少,声音也没开始大了,说:“是几天前的事了,业务厂长老孙,孙德连找我反映,说是鸿发公司要购买我们厂五千吨水泥,我说可以啊,给钱提货呗,老孙摇着头说真是给钱提货,我还找你做什么,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人家来头大,要先赊货后付款!我一听当然不同意了,我厂的水泥又不是销不出去,再说我还真怕了搞赊销,一口就拒绝了。过了两天,也就是昨天,那个胡长新带着鸿发公司的人去了水泥厂,想用官大一级来压我,我也不怕,当场就争了起来,后来那姓胡的说是你的意思,叫厂里赊销,我压根就不信!水泥厂刚刚有点好转,可真的经不起折腾了,我的好县长啊!昨天本就想来的,有事拖住了,今天我安排好厂里的工作,专门到李县长这里问情况的。”
李学之刚要说话,门一响,古好文进来说魏华在外面想见李县长,李学之说让他进来。
魏华穿着一袭深蓝色风衣,帅气十足,笑眯眯地进来了,习惯地把风衣一脱,李学之连忙说:“魏华,快穿好衣服,我这里没开空调的,莫感冒了。”
魏华这才发现室内气温很低,赶忙穿上风衣说:“我说怎么县长办公室这么冷清,原来是没开空调啊,看来想来唠嗑的还经不起冻呢!也只得长话短说了。张厂长,你可莫感冒了啊!呵呵。”
张国衡那有心情开玩笑,说:“魏主任,我来不是唠嗑的,是反映问题的,如果不解决,我冻死也不走。”

魏华笑着说:“那我来算算,看你张厂长遇到了什么棘手问题。是不是有人想不给钱提水泥呀?”
张国衡一楞,连忙点头说:“嘿,魏主任,你怎么知道的?”
李学之说:“魏华,你还说笑,都是你的鬼主意!搞个什么鸿发公司挂靠在政府,我看是个扰民公司!”
魏华一摊手说:“我不是公司老板,我完全不清楚鸿发公司的运作。我当初也是一份好心嘛。”
李学之对张国衡说:“张厂长,水泥厂的生产经营完全自主,谁也无权横加干涉!”
张国衡说:“那胡副县长可是管企业的,口才又好,又是条条又是框框,一会这样一个政策,一会那样一个法规,我说不过他,还请李县长帮忙帮到底,把那胡县长叫上来,当面锣地说清楚。”
李学之微微沉吟了一下说:“也好,不当面交待清楚,又怕横里出乱子。我叫胡副县长来。”说着拿起电话就要拨胡长新的手机,魏华手快,拿出手机就拨通了胡长新的手机,笑着说:“胡县长,我是魏华,...是啊,我在李县长办公室,有事找你,...你尽快赶来吧,我等着的。好咧,再见。”打完电话冲李学之一笑说:“正巧我也要找他说点事,他现在在沙镇造纸厂,说是马上来。”
李学之会意地对魏华笑了笑,心想:魏华真是心细如发啊,胡长新还真没把自己这代县长放在眼里,说不定自己打电话请他,他会借口在沙镇不来,嘿嘿,魏华到底面子大,大得很哟!
沙镇到县城大约有四十公里,象这样小雨路湿的情况,估计得一小时才能赶到,三人便边等边聊着。
李学之笑着问:“张厂长,今年春节水泥厂的职工应该会过个开心年吧?”
张国衡说:“比起往年,今年确实日子好过得多,生产线一直是满负荷生产的,除了必要的检修就没停过,生产的产品基本没有库存,而且孙德连不断从外面搞到定单,我们厂委会决定春节也不停产,职工们轮着休假。”
李学之说:“工人们情绪很高涨嘛,可春节是法定假期,真要不休,职工的加班工资要发足啊。”
张国衡呵呵一乐说:“我们几个厂长还是想春节放假的,可工人同志们不干啊,他们前几年休息得过分了,想多工作来弥补损失,可不是我们用行政命令强迫工人们春节加班的。还有,李县长,你大哥李工也不会回去过春节了,他跟小全又不知道在捣鼓什么设备改造,整日里神神秘秘的,难得看见人。”
李学之笑了起来,说:“哦,又搞技改呀?干脆叫我大哥把工作关系转到水泥厂来,他也是个做实事的人,有事做就高兴!”
张国衡喜得一拍大腿说:“哈哈,李县长,有你这句话,李工是走不出咱黄县水泥厂了。我早就有这个意思,李工却有顾虑,也是舍不得省城二十几年的单位吧。既然李县长想给我们水泥厂招揽科技人才,我就保证完成任务!”
魏华在一边听着,插嘴说:“张厂长,不知李工在水泥厂的待遇是什么算的?”
张国衡笑着说:“人家李工是省城见过大世面的,一到水泥厂就跟厂里签了工作合同,还到县公证处公证了。具体签了些什么名堂我记不很清楚了,反正就是负责培训技术人员、负责协助生产线的技术改造等等,劳务报酬嘛也是定了基本工资,奖金什么的。但考虑到李工是省城的,报酬大体也是按照省城消费水平来定的,具体金额我也不记得,应该是有两千元一月吧。”
李学之听了还是感觉比较合理,考虑得也很周到,最关键的是签了合同,一切都做到了有据可依有据可查。
魏华心想这李幼之一点也不幼稚嘛,把合同一签,一切收入都是合理合法,也不怕什么闲言乱语了,笑着说:“既然签了合同就按合同办事,工作关系来不来倒无所谓了。李工还真是考虑周详呢,一来收入有了法律保护,二来也辟了嫌,免得让那些爱生是非的人说三道四!”
李学之笑着问魏华:“魏大主任,你今天来莫非是找我唠嗑的?肯定有什么事吧。”
张国衡见魏华欲言又止,就笑着说:“你们谈工作,我回避回避,我就在外面等那胡副县长。”说着出了门。
魏华这才说:“李县长,我是来给一些人当说客的。”
李学之脸上的笑一跌,马上又恢复自然了,说:“哦,黄县居然还有请得动魏大主任当说客的人物?我倒想知道是谁。”上个魏大主任还有开玩笑的成分,这个魏大主任倒有点讽刺的味道了。
魏华呵呵一笑说:“李县长以为我受了人家的好处才来当说客的吧?其实是我先找了人家。”
李学之眉毛一扬说:“原来是你先去摸了人家的底子啊。”
魏华似乎感觉有点冷,紧了紧衣服说:“有三个人,一个是人事局副局长程远青,一个是宣传部副部长罗亮,还有一个是文化局副局长隋建设,都是黄县比较正直比较有能力的干部。”
李学之到黄县四年,虽然个这些人没有深交,但还是比较熟悉,知道魏华所言不虚,说:“继续说呀。”
魏华说:“人事局孙林波是铁定了当组织部长,这局长之位黄县有不少人想当啊。我看这三人谁都可以担当,而且肯定会比小道消息传言的人选要得人心得多。这次黄县换届后会要动一大批干部,而且我知道张云生从市委搞了不少干部指标,副处都有两个!很多行局的局长下面的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都跟张云生一伙关系错综复杂,其中不少是观风望向的,他们也没什么机会再爬上一格,所以他们是最不稳定的一群人,也是最狡猾的一群人,谁得势他们就往谁那边倒!我相信也有不少人这段时间到你这里来套近乎吧。”
李学之轻轻一笑说:“魏华,你说的倒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哩。你说的那三个人确实都是黄县比较不错的干部,可惜大气候不好,连累他们也施展不出才华,但那人事局是政府较为重要的职能部门,我不会轻易让那些心术不正之人去当局长的。这不我已经跟明亮商量过了,把财政预算的老套路改一改,财政资金全部统筹规划,明亮在加紧起草,争取马上通过。”
魏华心服地点点头说:“就是要把钱卡紧,没了钱,那帮人也就不容易起哄了。我听说以前的刘县长把财政的资金分成许多小块,一股脑地发放下去,那些人有了钱就不那么听话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李学之说:“也怪不得以前的刘县长,那时改革没现在这么深化嘛,何况我搞的实行统筹财政方案也不是什么新名堂,外省一些地方早就实行了,这也是财政改革的大方向。”
接着又语重心长地说:“魏华,那鸿发公司要看紧些,张大辉不是什么好料,你看鸿发公司开业后做的几笔生意,就没有一笔是按照正常途径搞的,做生意还得遵循市场经济的规律嘛,我说得难听点,鸿发公司就是在投机倒把,损公肥私。现在他们又在打水泥厂的主意,这样要不得的。美其名曰给县委政府机关干部谋福利,我看真正的大头还是鸿发公司得去了,一点点小钱能满足部分干部的小利,可最终会失尽人心的,世界上只有他张大辉聪明?你让张大辉出任总经理,我也能略微猜到几分原委,可我就是不忍心看着国家利益被他们蚕食鲸吞啊。”
魏华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李县长你放心,我会看紧的,也不会让鸿发公司太肆无忌惮了。”
李学之忧心忡忡地问:“魏华,县委那边委托你对开发区进行初步考察,进行得怎么样了?我总感觉开发区的项目有点盲目乐观了,用得着四百公顷的面积吗?”
魏华说:“张云生好大喜功,不想想黄县多大个地儿?有什么能力引进那么多资金搞如此规模宏大的开发区?他也不想想,省城的高新科技开发区融资一百四十几个亿才初具规模,不也仅仅五百公顷面积吗?真要做长远规划,可以定个大概范围,可要一次性就征集四百公顷地皮,搞什么圈地运动,我是坚决不同意的了,无非是浪费国土资源嘛!圈了人家老百姓的地,叫他们靠什么生活?县财政又拿得出那么多拆迁安置费么?”
李学之这才舒了口气,说:“连你这开发办的主任也坚决反对,那我就安心了,就怕某些人为了出政绩胡闹!”说着眼睛故意溜了魏华一下。
魏华呵呵直笑说:“原来李县长是怕我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开发区肯定是要搞的,而且我已经开始结合黄县的城市规划中曾经涉及到了新型工商企业基地的规划进行实质性地考察,准备到北京请高人来具体策划。”
李学之露出惊喜地神态说:“好家伙,你的步子蛮快嘛,不过我还是要告戒你,一定要按组织程序进行,不要甩开政府脱离群众哦。再有,春节过后你的婚期安排妥当了没有?”
魏华自信地说:“李县长你只管放心,我都计划好了,公私兼顾,结婚典礼也就是我魏华为黄县召开的招商引资会!”一时兴奋,不禁响亮地打了个喷嚏,连忙掏出手绢擤鼻涕,嘴巴还抱怨道:“李县长,你穿得暖和了也得考虑群众需要嘛,我不是要到处交际,那会花里胡哨穿这么中看不中用的衣服嘛,还是麻烦把空调打开,我都冻出鼻涕了。”
李学之哈哈大笑,从办公桌抽屉里摸出空调遥控,魏华上前接过遥控就按,可空调就是不运转,原来久不使用,空调插头还在地上呢。魏华又只好插好插头,这才享受到温暖。
好不容易等来了胡长新,门一开,魏华就闻到一股香味,戏谑地笑道:“长新同志已经堕落到洒香水的地步了。只怕是在外面沾花若草多了,怕嫂子察觉吧!”
胡长新也是一袭银灰风衣,看质地还蛮高档,皮鞋光可鉴人,风里来雨里去的居然没个泥点子,可想而知他多么注意个人形象。
胡长新接过古好文递上的热茶呷了口,先跟李学之不咸不淡打了个招呼,就跟魏华开起玩笑来:“魏华,你是羡慕我了吧?你乘现在还是单身贵族,好好享受人生嘛,到时候婚一接,只怕比我还惨哟!你有什么事找我?不是你老弟找我,我才懒得跑上来呢。中午准备怎么犒劳我吧。”
魏华说:“我的事小,李县长的事大。所以你还得过了李县长这一关,才有机会与我接火!”
胡长新见门一开张国衡进来了,马上就知道李学之有何大事了。他笑着对张国衡说:“老张,你还真跑到李县长这里要说法了啊?”
张国衡手里提个暖瓶,挨个给几人茶杯续上开水后,才说:“胡副县长,我当然要到李县长这里讨说法了。五千吨水泥不是小数目,怎么能随便赊销呢。”
胡长新依旧笑眯眯地说:“老张,你要搞清楚,来购买水泥的是鸿发公司,是挂靠在县委的实体公司,既不是外地客商更不是骗子,你说怎么就赊销不得?而且还有我这常务副县长给鸿发公司做担保人,你还怕收不会货款么?”
张国衡说:“按照我们的厂规是不允许赊销的,而且在厂务会上集体研究过了,一致决定不赊销,所以我也无能为力!如果鸿发公司真是有诚意来购买,那也得按市场价格,鸿发公司的报价也是我们厂方不能接受的。居然比市场最低报价还低五十元一吨!这不是倒爷吗?”
胡长新楞了楞,转脸对李学之说:“老李,你看看,他什么态度嘛,明明知道鸿发公司是县委挂靠的实体就是不买帐,我看他这厂长是不想干了!”
李学之说:“胡县长,张国衡这厂长可是全体干部职工大会上民选出来的,想撤掉还得水泥厂干部职工大会才可以哟。再说水泥厂刚走上正轨,我们政府要给予大力支持与扶植嘛。你刚来也许不了解情况,早几个月水泥厂还处于半停产状态,负债累累,干部职工生活都成困难,下岗职工发不出生活费,退休老干职领不到养老金,多亏了张国衡为厂长的民选厂领导班子,才把水泥厂的颓势扭转,才能按时给工人发工资给老人发养老金,稳定了水泥厂职工们不安的情绪,你说说,是不是他们解决了我们政府的困难?我们县政府不但要支持水泥厂,还得感谢张厂长他们呢!”
胡长新这么关心鸿发公司做成这笔生意,因为他也有利可图,这5000吨水泥的买家是他联系的,鸿发公司许诺给他五万元的劳务费,而且鸿发公司他也有十万元的股份,每月可以得两万元分红,他能不急着促成这笔交易么?他强压火气说:“李县长,你的意思是我明白,可这次水泥厂一定要把水泥赊销给鸿发公司,要不然鸿发公司会损失不少,都是同一条船,船过得舵过得就行了。”
李学之说:“胡副县长,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水泥厂有经营自主权,他们有权力决定自己的产品去处,不用我们政府操心!更不需要你做掮客!”
胡长新气极反笑,对魏华说:“魏主任,你不能隔岸观火吧?鸿发公司是你魏华力主成立的,你应该表个态!”
李学之站起来说:“水泥厂的事,魏主任表态也不行,鸿发公司我看不是做生意,是强抢!一吨比市场价少五十元,他倒是轻而易举地赚上二十几万,水泥厂为什么做这样的亏本买卖?凭什么让鸿发公司牟取暴利?”
魏华故作气愤地说:“李县长,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了,老胡,我们走吧?”
胡长新似乎很奇怪魏华毫不反击就偃旗息鼓了,还想说什么,魏华一拉他的衣袖,只得恨恨地随着魏华出了县长办公室。
张国衡没想到魏华也生气地走了,满含歉意地说:“李县长,早知道这么难处,我就不应该来麻烦你的,可我又实在不甘心哪!”
李学之笑着说:“是真理我们就要坚持,你要退一步,他们只怕会更肆无忌惮,水泥厂可真禁不起他们折腾了。老张,你做得对,无论怎么样都要坚守,这样才对得起投票选你的工人啊!不但我感激你,几百工人也会感激你的!”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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