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渚:我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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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喜欢藏宝,修建高台楼阁气势恢宏,看的到的像是宝贝,藏在里头的更是宝贝。真正的宝贝是藏进心坎的,是在压在箱底难以示人的。大家都有宝贝,大家都青睐宝贝,尽管彼此的兴趣不同,藏匿的宝贝也各不相同。
泉这家伙就有个宝贝,那个叫尘的年龄相仿的女孩儿。他的费尽心思所有人都看的到,舌战老鸨给尘安顿了个舒服的位子,不用受人糟蹋,不用给人低头,她所要做的就是伸伸手给人把把脉,指使一帮小丫头去抓药就可以了。
不过我就弄不明白了,为何尘会成为他的宝贝,就像我弄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把对我熟视无睹的泉当成我的宝贝。
尘长得不是特别的漂亮,唯一挨得上边儿的形容词不过是清秀,她像朵无香纯色的小花儿,乍看让人忽略,细细品来我见尤怜。她会弹琴但比不上我的技艺,她并不嫉妒反而再三邀我演奏,我发觉她是个不会真心妒忌的女孩儿,脸上的表情也是若有似无,就跟尘埃似的,轻轻一拂,就不见了踪影了。
对尘,我讨厌不起来,因为她是个让我觉着舒服的人,但对尘,我也喜欢不起来,因为她是泉最珍视的对象。
在我的视野里,尘和泉是出现最多的对象,他俩很奇怪,不似一般挚友那般推心置腹,相互信赖,导致他们间的维系似乎一碰就断,跟那蜘蛛丝似的轻柔无力。但让我未曾料想到的是,维系他们的不仅仅是信任,更是猜忌。
他俩常常争吵不休,因为意见不合。
泉为尘寻觅了最佳的避难场所,即使是在这烟花之地也绝不会受到半点威胁。但相对的,泉不允许尘踏出此地一步,他的要求近乎苛刻,好似抓到了自己最钟爱的云雀将它放进了笼子,再也不肯让它飞翔。
尘不稀罕没头脑的瞎晃,但她渴望偶尔出门透口气,她希望看得到的天空不再是窗户那块大小,而是无边无际。天天面壁的生活让她黯然,尘埃只有飞扬起来才能让人发觉自己的存在,但这需要流动的空气,需要敞开这紧闭的大门。
泉不明白,为何受过伤的她还想要在这险恶多端的世道走动,他为她寻觅一方净土不好吗?他为她制造安定不好吗?难道虢国所受的罪孽还不够让她清醒吗?
尘不理解,为何泉总是想让她呆在原处一动不动,她是人不是木偶,她不可能如他所愿像个木偶一样困倦在这斗室之中。是,她是受过伤,但伤痛的平息需要的不止是一个安静甚至死寂的屋子,这样无休止的日夜只会让她想起虢国府邸内那哀怨不止的幽灵,那双目无神的小姐。
泉所不知道的尘我都知道,但我没告诉他,尘所不知道的泉我也知道,但我也没告诉她。看着他俩这般较劲我并不好受,但是我还是决定冷眼旁观,毕竟难受时也有难受得快意。
但我更清楚的是,即使是这样冷战的他俩也不会因此而断了联系,淡化的羁绊反而被另一股炙热的纽带激化了。我知道泉喜欢尘,看他的眼神就知道,原本冻结的冰晶硬是因为眼前的尘而化成了柔水,他的言行举止,哪怕一个微小的动作稍纵即逝的眼神变化都是因为尘,能让他挂心焦躁不已的只有她而已。
我知道尘没发觉泉的身份,其实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发觉,泉是个男孩子,是个彻头彻尾的男孩子,而且,是个美男子。没有十几岁的我根本不晓得动心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看到泉“真身”的那一刹那,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那是泉刚刚开始被逼练舞时的事,泉的小丫鬟小蝶是个出奇懒惰唯独只会动嘴皮子的丫头,她千恳求万拜托,让我不得不代替她去跟泉送换洗的衣物。那时的我也是个新手,是赶在他俩前头被踢进这个破窑子的,被那些原本一口一声叫我小姐的狗屁奴才们。关于故国的旧话我一点都不想再提,不过是堆被人粉碎的渣子,谈起来不过也是空惆怅。
那天我不慌不忙地把衣物送去她的房间,隔着薄薄纱纸感受的到盘绕而生的氤氲之气,似乎是刚刚出浴后的缘故,我扣了叩门,没等回音就冲了进去。对我而言,懂得敲门已是很不错的表现了,在原来的国度,门我向来是用踹的而不是用手推的。
不速之客的我立刻看到了不该看的场面,如若眼前是个女子也就罢了,不过不是。我定定地看着腰间只围了条白布的泉,看着他贴在颈项湿漉漉的头发,看着他残留水迹的平坦胸膛,或许是水汽太重导致屋内太过闷热的关系,我的呼吸有些不顺畅,紧接着连脸颊也红艳艳染成了一片。
他问我我是谁,我说我是小蝶请来帮忙的丫头,我叫静渚。至今我仍在后悔干嘛那么心急地把自己的名字报出来,一副生怕他不会问的样子。我记得当时的情形,忽然意识到自己把他看了个透的我立马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双手笔直地伸长递出了小蝶要我给的衣物。
他默然走了过来,一步一步,缓慢得可以掏出我的心脏再重新安回原位,我的头几乎贴近了自己的胸口,可既便如此,我还是嗅到刚刚出浴的他身上带来的温暖水汽,有股迷醉的香。我想即便是我喝酒也不会有这般明显的效果,我的脸已涨成了酒红,如若再这样下去,就要烧着了。
他低沉不做作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的嗓音,难免出了会儿神,他又耐心地说了第二遍,今天的事儿能不能保密。他这样说着,平淡的口吻绝不是在求我,而是在告诫我:你可以选择说出去,但我有办法让你住口。
还未剔除干净的小姐脾气上来了,我仰脸直视他的脸一字一顿道:凭什么我要听你的话,我又没什么好处,呆子才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我的唠叨被他的唇完全堵了去,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我跟喉咙呛进水水似的难受,他的味道让我窒息。我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曾经还是个大小姐,忽然遇到这般场景,受得了刺激才怪。
结果,我傻傻地点了头。
那时忍住小鹿乱撞的心那该多好,那时向他讨个承诺又该多好,至少比现在呆在尘的身旁,看他俩较劲闹情绪来得爽快。真是受不了这两个家伙,明明这么喜欢互相怄气,明明那么喜欢藏着秘密不告诉对方,为何还是不能分开呢?为何每次吵着吵着那郁闷的气场又成了柔和的调调,明明没有暧昧的举动却缱绻万千,划出一道旖旎之光。
那默契,我插不进脚,那氛围,只有他俩承受得了。每当见那柔肠寸断的场面出现,我就会悄悄退去,关上那道门。我并不是不想介入,只是现在的我还无法介入。
我会一直当泉是我的宝贝,就像泉当尘是他的宝贝。泉会一直藏着他的宝贝,而我也是,藏着那个别人所不知的帅气俊俏的泉在我心底,就算尘看出了端倪想套我的话,我也坚决不会说的,那是我最珍惜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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