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怎么说你好？打了不过瘾，杀了又过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非逼着我把你开了是不是？”
“罪过罪过，这不是请罪来了吗。”
“请罪管什么，人已经走了。”
“走了再找好的呀。”
“哪儿那么多好的？你以为你多聪明啊，人家梁自然比咱俩加起来还聪明十倍。咱们公司要这么下去，哪天非垮了不可！老跟那流氓草寇似的……咳，别说这个了，先说正事吧。”
“什么正事儿？”郝秋好象得了大赦，松了一口气。
“园庄二小李校长求来了。”
原来，上级有指示，“小升初”复习期间，不许给学生加重负担，一切课余活动都照常进行，要轻松快乐地升入中学。这样，原来暂停的“电子遥控玩具打篮球萌芽杯赛”不但要重新开始，而且要组织得更加有声有色。
十二个小学的体育老师和七巧公司的郑正道郝喜秋被请到园庄二小共商赛事。首先是制定“电子玩具篮球赛”的有关规则。经过激烈辩论，大家初步定下了以下规则：
●“电子遥控玩具打篮球”简称“遥控篮球”或“遥篮”；“打篮球的电子遥控玩具”简称“篮机手”。
●“篮机手”(静止状态)最高不超过50cm；假想圆柱体最大直径不超过30cm；最大重量不超过2000g。“篮机手”外观、色彩、材质无限制，内部结构不做统一规定。
●“遥控篮球”球场画线、球架、篮板、篮框及篮球皆按现实篮球相应比例缩小，具体大小视实际情况由比赛组织者自定。
●比赛时间、裁判方法、裁判员及队员组成、制度编排皆参照现实篮球而定。
●可以用向上“颠球”方式“运球”。
●允许地滚球，接地滚球后直接投篮投中计１分。
●拍球、颠球、合法持球、接(地滚球除外)传球后投篮投中计２分或３分。
●允许连续运球，但持球时间不得超过３秒钟。
●允许３秒钟之内带球跑。
●向球的运行方向争抢、触及对方且力度适当为“合理冲撞”。
●不是向球运行方向，而是向对方直接冲撞或虽然向球的运行方向争抢触及对方但力度不当为“侵人犯规”。
●５秒钟规则，10秒钟规则，24秒钟规则与现实篮球同。
●跳球时，由主裁判进入中圈主持。
●掷界外球时，由进攻队操控员执行。
●操控员有关规则(细节略)。
●为鼓励出现更好的“篮机手”，促进“遥控篮球”运动向更高水平发展，设“神似分”５分。
●所谓“神似”，是指“篮机手”外观、动作像现实篮球。
大家又决定，此次“萌芽杯赛”每校只出一个队参赛，因此须进行校内选拔赛。园庄二小不用说，就只有“夏日**少女队”与“海豚队”龙凤争锋，其它散珠杂翠根本无法望二队之项背。
下午课外活动时间，体育小胡老师在操场指导两个队加紧练习。墨绿色的塑胶场地踏上去脚底劲道舒适。场子中间已经画了两个精致小巧的球场，微型的篮球架、篮板、球框漂亮而逼真。围观的同学像林间山雀叽叽喳喳惊奇议论，有些淘气的男孩子，跑到场子里想象自己进入了小人国，伸手去扒弄球架球框。这些篮球器械都是七巧公司制做的。郑正道已经让赵大林备足了材料，一俟比赛结束，媒体一热闹，立刻批量生产。贺人强也拍了胸脯保证销售渠道畅通无阻。
“哪个班的？我给你抓起来关教研室信不信？让你们班主任来领！”小胡老师追着一个仓皇跑走的小胖墩儿厉声喊道，其它淘气的男生也夺路四散而逃，惹得围观的孩子们哈哈大笑。小胡老师二十岁出头，个头儿一般，师专刚毕业，他热情冲动，故做威严，其实脸上满是稚气。眼下他指挥着两个队各自练习。见郑正道和郝喜秋来了，忙搬了几把椅子请他们坐下一同观看。
“马腊梅，停停停，停——！嘟～～”小胡老师用力吹响哨起身过去训“少女队”，“我说了多少遍了，改不过来了你？”。
“怎么啦，我们怎么啦？”马腊梅不服。这女孩儿长得很有意思，翘鼻子，淡淡的雀斑，两个小刷子高高地梳在头顶。
“３秒钟就得传出去，新规则记住没有？传不出去就是违例，我说了多少遍了！”
小胡老师回来在郑正道身边坐下。“这帮孩子！不好带。”他做出很生气的样子。郑正道和郝喜秋互相瞧瞧彼此一笑。
“哎，郝总，您说这玩具打‘篮球’可比踢‘足球’难多了啊。”小胡老师故做老练找点儿话说。
“那当然，你想啊，一个在半空中玩，一个在地面上玩，差老了去了。我和郑总当初都没想到，以为简单，谁知满不是那么回事儿。”
“哎，说真的，我真佩服你们，游戏发明大王，比那个美国的奈史密斯还棒。”
“吹捧——，”郝喜秋唬起脸，“无原则吹捧。本公司防腐倡廉条例规定．．．”
“没有没有，我真觉得你们挺了不起的…”小胡老师有点不好意思。
“喜子，别开玩笑，这儿都是学生，得维护着点儿胡老师。”
“开玩笑开玩笑，别在意啊。”郝喜秋一耸脸又咧嘴乐了。
“咳——，”小胡老师叹口气，“现在的小学体育可难教了。”
“是吗？”
“您瞧啊，单杠双杠不敢教，怕抻坏胳膊；跳马跳高不敢教，怕摔断腿。有一个学校一学生自己不注意摔了个跟头骨头折了，家长全怨学校，打官司法院让赔钱，赔得学校老师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那咱们中华民族后一代不都成温室花朵了吗。”郝喜秋说。
“所以我觉得您弄这个‘遥控篮球’特别好，又活动了又不伤着人。”
马腊梅跑过来了，气鼓鼓的：“胡老师，练到什么时候啊？没完没了。”
“练！你还以为行了，差远了！”说着，小胡老师起又身去场子里指导。
郑正道观察孩子们练习，觉得很有意思，两队的风格迥然不同：“少女队”在马腊梅的带领下，猛争猛抢，她们的两个主力篮机手，一个叫“海霞”，一个名“菲菲”，都是前面有一个可以活动的簸箕式的小翻斗。一旦搓到球，小翻斗就升起来将球倒进顶部凹盘里，迅猛冲向对方篮下，然后徐徐升起凹盘，把球倒入篮框“投篮”得分。“海霞”和“菲菲”的奔跑速度在园庄二小无人匹敌，难怪小元的“海豚”队也惧她们三分呢。
再看另一个场子里，小元指挥得进退有序，聚散自如。小家伙迷恋正规篮球技术，所以特别注意球要抢得到，传得出。他们练的“一传一切”“空切”“突分”“掩护”“策应”都有模有样。在郑正道的指导下，他们又改进了“投篮”的方式，不再是“将球放到顶部跑到篮下升杆倒球”了，而是在篮机手顶上的凹槽底部装一个弹簧片，球进槽后，按动弹射键，将球弹向篮框。“海豚”队的主力篮机手，一个叫“大明”，一个名“特尔”，都是头前有一个贴地的“铲”，铲的中部横亘着一道凸棱，球撞到这里就要蹦起来，蹦的低，就落入顶部凹槽里，蹦高了，正好传给别人。综合来看，感觉要比“少女队”高一筹，但实战中就难分伯仲了，因为赛场上速度胜技巧，气势胜圆熟也是常有的，况且他们的投射状态很不稳定。
小胡老师从场子转回来坐下。郑正道问他：“你觉得哪队有希望？”
“不好说，各有优缺点吧。您看着这队好了，到时候一比又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对，高下难分。一个能攻，一个巧守，刷下哪个都可惜……我想，小胡老师，能不能让两队联合起来呢？”
“合起来？成一个队，嗯…对对对，我怎么没想起来呢，好好。”
两队即刻停止练习。孩子们都到体育教研室去和郑叔叔郝叔叔一起研究联合的事。小胡老师让他们从别的教室搬了些椅子过来。
“那…叫什么名儿啊，新的队？要么还叫‘少女队’？”
“那我们变女的了？没门儿，我反对。还叫‘海豚队’”
“没门儿！那我们变…变…变你们了？”
“要么咱们一个队出一个字，合起来。”小元建议。
“对，叫‘辣豚’。”
“难听——。”
“叫‘女豚’。”
孩子们哈哈大笑，“还不如叫‘女妖’呢。”
“要么，叫‘热海’。”
“救命啊……”几个男孩儿缩脖子抱胳膊嘴里发出“嘶溜嘶溜”的声音。
“那怎么办呢，没的可叫。”马腊梅沮丧。
“大家听我说，”郑正道微笑着。
“听郑叔叔说，听郑叔叔说嘿！”
“我说呢，只要把两个队原来名字的意思说出来就行了，不一定非要原来的字。比如说，‘六月’已经是初夏了，天气开始热了，也就是‘夏日**’的意思；海豚在海里游得飞快，很像是‘快艇’，那么合一起就可以叫‘六月快艇队’。”
“六月快艇…六月快艇……噢——”孩子们突然觉得好听，认可了，“六月快艇，冲啊！”
新的联合队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两种风格叠加式地融合在一起了。小元的沉稳和马腊梅的勇猛互补长短相映生辉。“六月快艇队”在萌芽杯赛中搴旗斩将，一举夺冠。孩子们一人得了一张奖状、一个遥控玩具。园庄二小也受到上级表彰，媒体争相报道，“遥控篮球”活动有愈来愈热之势。七巧公司的玩具篮球器材也水涨船高大受欢迎，制做部日夜加班加点还是供不应求，一再脱销。
李校长来了电话，先是彼此祝贺一番，接着李校长说：“有这么一个事儿，还得请你帮忙啊郑总……”原来，有一个“日本小学生遥控电子玩具篮球队”要来中国进行友谊赛，区体委、教局指定让园庄二小接待并做为中方代表队参赛。
“日本？他们也玩‘遥篮’了？怎么那么快啊。”
“就是呀，日本人多精啊，你有点动静他不立刻就知道了？…我们没和外国人打过交道，没经验啊，听说日本的机器人水平特高，孩子们心里有点害怕．．．倒也不是害怕，就是心里没谱，没见过呀。所以还得请你来指导，甭管多忙也得来，孩子们代表国家呀，是不是？……”李校长一开口就是代表孩子代表教育代表国家，绵绵不断，滔滔不绝，不可阻挡，不可不应。得，别的事就得先放一放了。
很快，日方的比赛计划草案和参赛人员名单E－mail过来了，他们的队名为“富士队”，团长藤田太郎，领队高桥玉彦。名单做得非常细，队员的年龄，性别，身高，体重…一一列明颇显慎重诚恳。他们询问是否中方可将名单发过去，同时希望如果中方方便的话请将中方定的规则及“篮机手”的式样都发过去。
“嘿，他们的样式不告诉咱们，光让咱们发过去，那可不行，别让他们涮了。”郝喜秋说。
“先把名单和规则发过去吧，人家这个要求是合理的。”郑正道说。
很快，富士队发回信息，说领队高桥先生和助理深井先生要到北京来商谈规则细节。同时，他们把认为有疑问的规则列出来请中方先考虑，同时把场地、裁判席位、观众席位都画了图标明尺寸和数量请中方参考，还特别标明场四周插国旗的点位和挂国旗的高度。
“什么？他们还要挂膏药旗？”郝喜秋叫起来。正好是工间休息时间，肖乔乔王洋都到郑正道办公室来看消息，张丽娟刘欣欣也来了，大家都关心这场“中日大赛”。
看着电脑屏幕上飘动的洋洋得意的太阳旗，郑正道觉得好象有人在叫阵，“这不行，得告诉他们不许挂旗。”
“没关系吧，体育比赛，肯定要有个国籍标志。”王洋推推细边眼镜说。
“就是呀，哪个国家不挂旗呢，我们也要挂五星红旗嘛。”肖乔乔说。
“我就是不喜欢。”郑正道语调生冷。
“不行！打倒日本帝国主义——”郝喜秋夸张地喊叫，“他们‘九一八’就打膏药旗，现在还打膏药旗，这是万万不可以的，统统地‘大巴勾地心焦，八格牙鲁果扎一麻斯’……”
张丽娟和欣欣她们笑起来，“别出洋相了。”张丽娟说。
“你们要是这种态度的话，可就输不起了，这是比赛呀，输了怎么办？”乔乔说。
“怎么叫输不起？”郑正道听着刺耳。
“小鬼子还没有好好道歉哟…”贺人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老百姓道什么歉呀？这是民间团体。道歉是他政府的事。”肖乔乔越发认真辩起来。
“他们手上有中国人民的鲜血啊…”
“那是他们爷爷，难道孙子手上也有吗？”
“你怎么…怎么…？”
“替日本人说话，是吗？你想说。”
“你自己说的，你非常奇怪今天。”郑正道冷冷地说。
“有什么样的人民就有什么样的政府，他们老百姓也看不起我们中国人哪。”贺人强说。
“自己强了，看得起看不起有什么关系呀。我们的乓乒球，他看不起吗？宇航员上天，他看不起吗？”
“对对对，他们看得都快心律不齐了。”郝喜秋说。
这时赵丽推门探半个身：“郑总，陈主任和区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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