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郑正道和郝喜秋来到“园庄二小”三楼的“招聘处”，王升位和高凯也如期前来。王升位比昨天更殷勤，一口一个“郑总”，高凯狂傲略见收敛。
“郑总，看您有点儿面熟，您是不是咱们校友啊？”王升位套近乎。
“没有，我是走读的。”
“不可能吧！”王、高二人失声叫起来，“走读能学什么？”王升位马上意识到不妥，找补道：“噢噢，走读那才叫真本事，人家爱迪生是什么读？”
郑正道好象根本没听见，现在他历练得大气多了，学会了不动声色。他问高凯：“编过什么？”
“Java.Card、PDA……多了。”
“在哪儿？”
“蓝闪，大乐业，都干过。”
郑正道点点头。
王升位问：“您这儿都打算编什么？我们肯定都给您干好了，不计报酬，嘿嘿。”
“不计报酬你们干吗来了，打义工啊？”郝喜秋酒醉后早起头痛隐隐，正烦，看他说话没谱，便当面揭他。
“啊啊，不是那意思，不是那意思。嘿嘿嘿。”
“要做的事太多了，你们可以试着考虑这么几样东西：编一个英文阅读学习软件，假设使用者只有初级水平，掌握不到2000个单词吧，他要阅读一篇短文，几百字。文章出来后，不认识的单词、词组，他就按鼠标划线，该单词中文解释就自动列于后。文章看完后，他按一下变化复读键，另一篇文章就出现了，他刚才划线的单词一定出现在新文章中，接下去，阅读第三篇、第四篇，一直到他熟悉为止。”
高凯面露讥讽：“您让我们两人干？根本不可能。这个程序有多大？哼，至少得有一个中型公司，投资一千万元差不多。”他环视了一下办公室：“就您这儿？根本不具备条件。”
“我只是让你们设想一下，提一个概括性的想法。今天不行也许哪天条件成熟了就成了。”
“对对对，”王升位立表赞成，“我们全力以赴，玩了命干…”看郝喜秋审问坏人似地看着自己，他赶紧住了嘴。
“还有比如…我们公司设想一种遥控球，就叫‘瓜球’吧，你们可以设想一下，像西瓜一样的球自己在球场上跑，两队比赛，一队的球比如外表是黄色的，另一队是绿色的，球和球自己比。内部结构至少这样：有经、纬两道内轨，轨道上有遥控的重力块儿车……”
高凯显然听得疑窦丛生，刚要发问，王升位使眼色拦住了。他伸出大姆指：“高！您这完全是天才呀，您要一亮相，任天堂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迪斯尼得找块大苫布盖起来。您公司还有什么？有书面的计划吗？给我们瞧瞧……”
“你干吗呢，演小品哪？”郝喜秋越看他越别扭。
“没有没有，误会，您误会。我是真心佩服，一定跟这儿好好干，跟这儿干，多少钱都痛快啊”
郑正道跟他们说，公司要搬家了，他们要是愿意的话下礼拜到新地方试工两天。高凯没吭声，王升位哈着腰：“一定来，一定来。”王升位抄下了新地址，二人告辞，下楼到了拐弯处高凯一撇嘴：“还西瓜哪，傻瓜吧！”二人放声怪笑。
看王、高走了，郝喜秋问郑正道：“你说这俩人行吗？”
“试试吧，现在咱们急着用人。”
郭迪忙乐了没几天，好景不长，这两天开始堵心了。搬家还算顺利，就是那几个大学生有点不太听使唤，那天搬家公司的车装得差不多了，郭迪让李良上车厢里面看看计算机放得安稳不安稳，小伙子好象没听见，郭迪又叫了几遍，他嘟囔几声转身进公司了。郭迪闷气，这要是在厂里他早就臭撸这瞪眼泡没眼力见儿的小子了，他忍了忍没说什么。赵丽抱着几个捆好的小包出来了，郭迪让她上车里看看，赵丽说：“郭主任，人家搬家公司是专业人员，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碰坏了他们赔！”放下小包又反身进“玩吧”去了。嘿，小丫头也给咱来个大窝脖？
公司搬到锦云大厦后，正在忙乱，一天上午赵大林来了，他把郭迪拉到一间小屋子里，跟他说：“郭头儿，您看您招的这些人，那叫许飞的小子，连电压电流都不懂，还谁都瞧不起，一来就数冬瓜论茄子，说的比山高做的比蛋小，啥都弄不出来，您怎么还给他定那么高的工资？小郭他们哥儿几个意见大了。”
“啧，”郭迪叹口气，“他不是有好几个证书嘛。小郑一再叫我招几个懂技术有学历的。”
“那您别看走花了眼呀。您说您原来在厂里头看人多准，现在是怎么了。”
“咳，大林，这两天我是黑瞎子敲门——熊到家了，我这点文化水准在现代公司还真有点不灵，自己不是文化人啊。”
“您也别这么说，我说您啊郭头，得把规章什么的好好定定了，谁多少工资，今后有什么级别，都得定了，您拿出在厂里的劲头，别发焉儿。您跟小郑好好商量商量。我看小郑事太多，您得多出把力，要不然到时候小郑对您有看法就不好了。”
“那倒不至于，小郑还不是那号人。就是那几个小年青瞧不起咱，不好管。”
“您说是良子那几个吧？我是听他们说好象是对刘欣欣有点儿意见，说职高出来的比他们大学毕业的工资还高，干活都一样，有点儿想不通。”
“哦……”
门“嘭”的一下被推开了，二人吓了一跳，来的正是小郭，一进门就连声地说不干了，干不了，说新来的那许飞“瞎支使人支到我头上来了，昨儿给小车安弹簧他非说不行，说是弹力系数不够。我告诉他‘爷爷从来就这么干’，他说他得向郑总反映去。我说你去就去，我们跟郑总这么些日子了，莫非你还把头功抢了去？大不了咱走人就是，这都什么玩意儿呀！”
这时就听外面一阵喧哗，拉桌子搬椅子支架子，声音嘈杂，欢声笑语，乒乒乓乓响起来。原来这小屋子外面是一个有两间教室那么大的椭圆形大厅，厅的整整半个圆是落地玻璃窗，透亮又宽畅，确是个欢蹦跳跃的地方。小青年们打起乒乓球来了。
“欢势啊！”小郭颇有妒意。又听外面“郑总郑总”的叫，听见郑正道说找郭主任，小屋门就推开了。见赵大林他们都在，郑正道问他们制作部那边怎么样？说又来了好多订单，看来势头不错，又问他们有什么问题，并告诉他们以后发展好了想把制作部和总部合一起搬到一个好的地方。赵大林和小郭这样一听便不好发什么牢骚，郭迪顺势把刚才说的情况谈了谈，末了又说感到自己有点力不胜任，挺对不起郑正道的。“您说的哪儿的话呀，”郑正道安慰郭迪，“公司扩大了，百事待兴，怎么搭好组织架构是得好好考虑了。您身上担的事儿要在神智，是好几个部门的事。他们的‘人力资源部’光硕士头衔的专家就有三个，所以您也甭心里过不去。人事问题……我想，咱们得找一个懂行的，您以后就专心搞好办公室这一摊，抓公司的日常管理，抓好后勤和对外联络，还有大林那边您得多过问，这些事儿就够您忙的了。”郭迪听了感到心宽了许多。
肖乔乔也觉得有点儿头绪凌乱，正想建议郑正道专门开个会讨论这个问题，听郑正道说了郭迪反映的事之后，她一下子想起了一个人力资源专家，是上个月她采访一家公司认识的，叫王洋。郑正道让她详细谈谈。
原来那天她到“星顿”公司采访，正碰上王洋给公司内部讲课，在座的有老总和一些高管人员。乔乔因为与其中一位高管脸儿熟，便混了进去。只见那王洋正说得有声有色，人人都听得入迷，引起了肖乔乔的极大兴趣，她决定完事后“粘”住王洋，套点新闻佐料。
王洋堪称猎头好手，他招聘，事先总要做详尽的准备，精心布置场景，设计问答，对求职人的履历、笔迹、血型做细致的研究，缜密的推理，然后选优汰劣。比如，故意在招聘现场地板上洒一小滩茶渍，放一个空瘪的矿泉水塑料瓶；四周放置大小不一、形状各异、颜色有别的座椅；桌上笔筒里面插着五颜六色长短不齐的笔；让应聘人填写的表格故意造几处小错等等。别瞧这些老掉牙的俗套子，百用百灵。
“他们进屋以后的表现可有意思了，五花八门，什么样都有。有一个高学历的才子就上了大当。”在星顿公司旁一个雅致的饭馆里，王洋热心又殷勤地向乔乔讲述招聘趣事。采访他，他倒请吃饭，乔乔何乐不为？
“他老兄进来后一脚踩在空瓶上，顺便踢到一边。鞋底沾满茶渍，跺跺脚抖掉，直不愣愣地到桌子那儿，抓起红笔杆的大号签字笔，拿一张问卷就填。对表格中‘你来公司前坐什么车进来的’这句文法不通的狗屁问句一点没看出来，还自以为聪明地写上‘不乘宝马，不坐奔驰，堂堂走来’”。
肖乔乔笑了：“这又怎么啦？”
“这里头名堂就多了。你瞧，踩瓶子不捡，踢一边，也不惊讶，也不发牢骚，毫无感觉，这说明他能力很强，能专心直取目标，但自负，是强烈的自我中心主义者，对外界感受力差，情商低，不会尊重同事和下属。”
“太片面了吧？”肖乔乔无法苟同。
“不，你瞧，他没看出文法不通的问句，进一步印证了前面的推论。你知道，我的这个表格上方有一行不太起眼的小字：对问题有异议请及时指出。这是提示，他根本不看。另外，他取的是红笔杆的笔，后来在等的时候坐的椅子是浅绿色的，这或是说明他对颜色没有感觉，比较麻木，或是说明他性格不稳定，今后稍有不满意便有跳槽的可能。”
“太夸张了，这不是陷井吗？”
“没错，正是陷井，是踩一脚沙子的友好陷井，不会伤人的。”
“如果他知道了，就不会那么做了。”
“他知道了这次，知道不了下次。我们的‘陷井’至少也有两千种吧。”王洋推推眼镜嘿嘿笑。
“狡猾狡猾的。”乔乔用筷子敲着碗说，两人都笑了。
王洋起身去给乔乔要了碗紫菜汤，回来，笑眯眯坐下说；“这次帮公司招聘结束，我就打算走了。”
“为什么呀？”乔乔很吃惊“没得老总赏识？”
“唔．．．”王洋扫了一眼周围，见并无公司管理层人物，便很放心答说：“他肯定不完全识货。不过，主要是我自己想走，人往高处走嘛。”
“哦，”肖乔乔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明白了——实现自我。你们老总肯定会后悔的：当初怎么没给这个坏家伙设计一个陷井啊。”
王洋都三十九岁了，对人却似乎没什么城府，对初次相识的人他毫无戒备地谈自己的想法，坦白的程度让人惊讶。他说他从美国回来后，在摩托罗拉、新浪、百度都干过，走了七、八家公司，每走一家都比前一家工资高。“捞了不少钱。每次刚一进去就计划好了一年后跳到另一家，还经常借口出差，或是利用休假到外地讲课，讲一次课报酬1000刀勒……怎么啦？”他看乔乔张开了嘴往里吸气，“吃惊了吧？从头至尾都是用英文讲。跟你说，在圈内我是小有名气的。走时都是和老总好说好散，每次都是从公司多拿两个月的辞职工薪，然后一天也不耽误到新公司上班。”王洋为自己做事漂亮而得意。
“真了不起呀，‘我贪财所以我快乐’”，乔乔讥讽他。
“对对，我这人挺贪财。”王洋又得意又不好意思笑笑。
“那你这次又有什么新的目标？打算到IBM，还是沃尔玛，还是微软？”
“不不不，那哪儿有可能？行情过景了，人家也不会要。大公司我是不去了，大恐龙不适合我。”
“去小跳蚤公司？”
“想先在家歇一段，然后自己创业。”
“哦？走向新境界。”
尽管王洋直白其为人贪心，还是博得肖乔乔好感。因为这怎么说都有诚恳的意味在里面。再说，他在人力资源这一领域的确有真本事，光是人才素质测评软件他就收集了600多种。肖乔乔自然想到了“七巧娱乐公司”。
戴粉红船形帽和围裙的餐厅服务员已经开始叮叮当当收桌椅打扫卫生了。
“谢谢你啊王主任，这顿美餐，又让你破费了。”
“没什么，公司可以报销的。”
“怪不得这么大方，慷公家之慨，风自己之流呀。”
王洋送乔乔，街上阳光明媚，照得人暖暖的。“天真好。”乔乔说。也许肖乔乔文静聪颖的气质感染了王洋，他不由得称赞道：“你瞧这天儿，阳光灿烂，跟你一样，是吧？”乔乔嘴角微微一翘，漫不经心地说：“有一小伙人正在创业，就缺你这样子的人，有兴趣吗？”
“是吗？干什么的？”
“嗯……”乔乔在斟酌字句。
“创业要看起点高低。要是高起点必须有雄厚的资金，或是有独家的知识产权，或是有特殊的资源。”王洋以专家的口吻引导她的思路。
“许多许多的发明……你有兴趣吗？”肖乔乔扼要地讲了讲郑正道他们的情况。王洋认真听完，说：“等我从这儿出来，山穷水尽的时候吧。”
“哦，你发SOS，我们救你？”
“那得感谢你啦，到时候——乔手相援。”
王洋是个精细人，离开那家大公司后，暗地里对郑正道他们做了不少调查，甚至去神智了解情况。他在网上查到《好日子》杂志，看了肖乔乔写的关于“足机”的几篇报道之后，又花了不少功夫研究了娱乐、玩具市场，心里觉得有底了，决定去郑正道那儿看看。他一直渴望有一家有自己股份的、自己是创业人之一的大公司。他掂量自己的能力，觉得可以一试。
肖乔乔接到王洋的电话后特别高兴，马上告诉了郑正道，然后出去迎接。
王洋着装整齐高雅，毛料的风雨衣，细边眼镜，与郑正道一见之下就对上眼了，互相都很喜欢。王洋随和健谈，郑正道求贤若渴，二人在办公室里整整谈了一上午。郑正道向王洋谈了公司的前景展望，又谈到草创之际诸事潦乱，自己主要思考的是产品技术上的事，公司现在正在扩大，人事上的矛盾越来越多，躲也躲不过去。王洋笑了，他说公司有共同的规律，也各有各的特点。建议先把通用的模式建立起来，然后再根据自身的特点逐步健全。他谈到了公司的建功立业制、员工管理考察方法、工资福利设计等等。他表示对“七巧”非常有信心，认为大有潜力，愿意共同创业，并谈到将来公司扩张，引资，筹资，并购，迈向集团，走向海外的种种设想。郑正道听得雄心勃发，不用说，这个“人力资源专家”他是要定了，唯一担心的就是王洋对待遇可能不会满意。“实话实说，我们眼下可没那么高的工资”郑正道说，他知道王洋在大公司里的薪金是怎样的天文数字。
“这您放心，郑总。我来是为了创业，要图高工资我就在美国呆着了。”
可是中午吃饭时王洋的好心情打了折扣。郑正道邀他与大家一起吃，在椭圆形大厅里，用许多张报纸把乒乓球桌蒙起来上面放了好些快餐盒饭，大家围着桌子吵嚷笑闹随意得很。看到新来的人才，郝喜秋自来熟的劲儿又来了，他跑过去紧握王洋的双手，一脸的仰慕之情：“久仰久仰，王博导，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个炕头的战友了。”王洋嘿嘿笑不知所答。郭迪见新来的是名校高学历专家，放下心来，也过去表态：“啊，我说您是开口的邮筒——信得过。”王洋嘿嘿笑搞不清这句话的意思。赵大林也满心高兴，举起盛满矿泉水的纸杯：“来，老王，用咱们工人阶级老话说，咱们是同志…”王洋嘿嘿笑目瞪口呆。
“套什么近乎赵大哥，还同志哪，恶心不恶心？”赵丽、李良叫起来。
大家说得热闹，郑正道却看得出：王洋不喜欢或者至少不习惯这些人，这从他迟疑的语调和应对式的笑容可以感觉出来。显然，海归与草根融合到一起并非易事。肖乔乔凑过去与王洋聊天以减轻他的不适感，他们在一起舒服多了。
果然，傍晚郑正道的手机响了，王洋说想和他再谈一谈。他们在一家咖啡馆会面。
“郑总，打扰您了。”
“坐”，郑正道让让，两人对面坐下。这里很安静，可以观赏大玻璃窗外的街景。郑正道要了两份咖啡，正准备开口，
“郑总…”
“别这么叫，老王。随便点儿。咱们公司应当是开放民主的，今后不兴这个。”郑正道对神智那一套极为反感。
“不，您可说错了”王洋说，这正是他要谈的问题之一。“您知道，我走过大大小小的公司有二十几个了吧。根据我的观察，公司里的上下关系可以归纳为三种…”
“呵呵，哪三种？”郑正道觉得挺有兴趣。
“一种是猫鼠关系。”
“猫和老鼠？”
“对。就是说老板十分严厉，有权威，下属见了老板好象老鼠见了猫，有时候到了心惊肉跳的地步。这种公司能发展，可是员工心里压抑，时间长了，就跟老鼠一样要溜走。要么就偷偷摸摸干点鸡零狗碎的事，公司前途肯定受影响。”
“看来我不是猫了。”郑正道说。
“绝对不是。再一种是猫狗关系，我去过一个朋友家，在美国，他养了一窝子猫狗，ＷＴＬ！整天嘻笑打闹，谁也不怕谁。这样的公司上下关系平等，像哥们儿一样。它们差不多都是小公司，大多数难成气候。”
“那么说，我还是猫喽？”郑正道说，二人都乐了。
“不不不，您不会是猫。”王洋急摆手。“可是我觉得一个公司上下级不能过于亲昵，也不可太过严肃，应当保持合适的距离，保持一个度。因此必要的称谓是必须的，比如叫您郑总，这是个起码的规矩也是某种组织体系所必须的。”
“呵呵，行，郑总就郑总。那你的第三种关系呢？”
“凤鸟关系。凤，鸟中之王，但并不像百兽之王老虎那样，立山头一吼，满山的野兽都哆哆嗦嗦俯首称臣；而是心甘情愿，百鸟朝凤。凤凰有权威又慈爱，凤凰一搧翅膀，百鸟齐飞，像霞光一样灿烂…”
“哈哈哈……”郑正道放声大笑：“行了，行了，新世纪到来了。”
服务小姐过来添了两小碟点心。
“不抽烟吧，您？”
“从来不抽。”
“那咱们是同类。”
“同志？”
“今天有意思，跟这两个字缠上了。”
“这就有点不公平，现在人们戏弄这两个字，当初是多神圣的字眼儿啊。”
“对对，看来郑总虽然年轻却有怀旧敬古的心情。郑总，您能把男女老少都聚在一起，让他们同心协力，心甘情愿，这很难得。现在的公司都不愿要岁数大的，我来之前还担心自己岁数，一看老郭他们才放心。”
“那是蠢。办公司又不是选美。”
“对对对，蠢，Stupid，蠢透了。招聘广告一看，都是要三十五岁以下。”
“笑话，难道人一过三十五立刻就脑萎缩了？”
“妙，妙。”王洋赞叹之极，“要是都那样的话，姜太公往哪儿摆呢。其实在美国和欧洲，好多人一直工作到七、八十岁，飞机上不但有‘空嫂’还有‘空奶’呢。”
“中国劳动力太多，供过于求，无可奈何啊。”
两人品着咖啡，又闲说一会儿，王洋心情大放松，开始谈到正题。
“郑总。我觉得．．．”他语气有些迟疑，“一个公司的人员结构，是个大问题。”
“嗯，老王，甭客气，有啥说啥，直说无妨。”
“您看，七巧公司的性质，决定了她刚起步的时候需要大批高科技人才，也就是白领。只有公司上规模以后，才需要大批蓝领。”
“你是说老郭和老赵他们？”
“他们当然需要，但应当快点补充高素质高学历的人才。一个公司的前途往往就在一两个关键的高人上。”
“没错。你说的完全对，说实在的，请你来最着急的就是这件事。不过，你可能不了解老郭他们。就说老赵吧，是个难得的人才，车、钳、铣、刨、电样样精通，那双手是超级电脑手。现在好钳工比研究生还难找。咱们的各种产品有了图纸后，怎么做出样品来是很不容易的。我倒觉得，无论蓝领还是白领，关键是有没有创意，有创意的蓝领比成批的只会鹦鹉学舌、照章办事的白领强一百倍。当然，有创意的白领就更不得了了。事实上，社会一方面需要尖端发明，另一方面也需要高科技的普及化，这方面的空白太大了，咱们准备开发的许多发明就是这种东西，它们都是现成的技术、原理、材料，只是重新组合一下，就成了新东西。我姑且把它叫做低科技吧——就是高科技的普及。如果咱们国家充分挖掘这种低科技的潜力，那么劳动力不是过剩了，很可能还是不足。
“有创意，您的观点就很有创意，低科技…创意性蓝领…”王洋重复这两个词，他还真有点佩服起眼前这个年轻的老总来了。
“而且，难得的是老郭他们都是好人，心善，忠厚，少机诈，现在这种人越来越少了。说句过份的话，我认为，忠厚也是生产力。”
“嗐！”王洋发出轻轻的惊叹。
“可是，咳，”郑正道忽然语调低沉了，“我自己才是个大专学历，今后招来高学历人才，不一定服啊。”
“这您多虑了。比尔.盖茨大学肄业，松下幸之助没上过大学，李嘉诚是个小会计出身。创业办公司不存在这个问题。”
“老王，选千里马的事全靠你操心了。”
“您放心，我全力以赴。”
郝喜秋晚上打开网上邮箱，有一封奇怪的信，说：“瓜球有人知，须知防人知。”落款是“知了”。谁呀？郝喜秋想了半天，猜测是刘欣欣这个小丫头捣蛋，“明天得教训教训这不尊敬领导的，”郝喜秋秋嘟囔道。
看搬到新地方已经好几天了，整理得也差不多了，人心也该聚一聚了。郑正道召开了一个会，谈了谈公司最近的情况，说往后就要开足马力向前走了，人事、组织架构要按正规公司建立起来，业务发展也要订规划，但眼下要先做一件事。说毕，他停顿下来，大家都巴巴的等着他说下文。“什么事呀？”小青年们不耐烦了。
“明后两天，咱们全体休假，到十三陵和蟒山森林公园旅游。”
小青年们自然是一阵欢呼，郝喜秋和肖乔乔奇怪了：“怎么没告诉我们？”
“告诉你们？告诉你们还能安心工作吗？”
“住哪儿啊？”
“郭叔和丽娟都安排好了，在‘Ｓ部干休院’。”
“环境怎么样啊？”
郑正道不答，只看张丽娟，而丽娟却矜持地笑着，在大家的催促下，她才说：“放心——，山青水秀，亭台楼阁，神仙住的地方。”
公司现在加起来已有二十四、五人，公司的小面包车再加上四、五辆私家车，还不够，郭迪又去租了辆微面。第二天小车队在欢声笑语中来到了“Ｓ部干休院”。果然是苍翠满目，雀唱莺啼，野花摇曳，泉石相激，曲桥悬清流之上，宾馆邻湖波而居。安顿好后，小青年们就要去游泳，他们说发现了一个外观特漂亮的游泳馆，其它人也就随着他们前去。进了馆一看，高大畅亮，设备都是崭新崭新的。有两个大池，一个是平常那种斜坡的有深水区的，干干的，一点儿水也没有；另一个是平底的，池里的水洁净透清，可惜没放满，仅及膝盖。问馆里工作人员怎么回事，说是停水了，一时大家扫兴。郭迪本来就怕露自己的大肚腩，趁机拉着赵大林转山去了。小青年们不甘心，说是浅水照游，纷纷脱去外衣，不知是谁把一个簇新的足球远远地抛到池中间，刘欣欣、赵丽、李良、郝喜秋、小郭和自以为是的许飞都快速从扶梯溜下去，叫着笑着水花四溅去抢球，他们天然地分成男女两队混战起来，张丽娟和乔乔也下去助战。刘欣欣抢到了球，抱到胸前欢笑不已。郝喜秋在水花中嚷道：“抢到球不算赢，把球扔我们那边岸上才算赢，听见了吗？”“知了，知了。”刘欣欣快速地说。“哈！”郝喜秋忽然想起前晚的来信，“就知道是你，知了不知了的！”说着他就扑过去抢球。欣欣见他过来就把球向他身后一大片水域丢过去，“好哇你！瞧我不治你的。”郝喜秋一边叫一边回转身高抬腿像大公鹿那样奔球而去，只见刘欣欣两腿微屈身体前躬，猛然如飞鱼般跳出水面向前腾跃，从空中钻入水后，紧贴池底，海豚般惯性前行两三米又浮出，双臂飞旋双腿若剪，转眼间超过郝喜秋将球抢到手站起来向池外扔去。郝喜秋一着急没站住仰倒在水中，大家哄声和喝彩声混在了一起。王洋在岸上看了赞不绝口，对郑正道说公司真是一个虎虎有生气的团队。郑正道平时看刘欣欣白白的小瓜子脸，以为较柔弱，没想到身材那么匀称，肌肤那么圆润，更没想到有如此戏水弄浪的本领。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际：浅水踢足球！对，肯定趣味横生。
此时，刘欣欣站在水里娇声喊痛：脚趾疼，手指疼，是水太浅了磕池底磕的。郝喜秋啪啪啪溅着水花跑过去安慰，小青年们“噢噢”叫着起哄，向他俩扬水激浪，将二人罩在急雾乱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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