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智老总气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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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正道在去总公司之前先把车开回家。总公司——神智总公司,大名震得天鼓响,能成为里面一位白领,多少人望穿秋水。郑正道运气好,不但混进去了,还破格成了一家分公司副经理,这全赖公司老总性情豪放也有人说粗野,慧眼识才也有人说乱点鸳谱。郑正道清清楚楚记得第一次与老总见面的情景:总裁孙劲背着脸在窗边一脚蹬着暖气片一手托着下巴看楼下风景,“会开车吗?”,“会”。老总突然回过头,看着郑正道的长发皱紧眉,没说什么,然后盯着他的眼睛:“给我好好干,听着,别犯狂。去吧。”
听说孙总是看了郑正道写的几份策划书,挺欣赏的,才让人事主任把他叫来照个面儿。这种殊荣礼遇在神智并不多见。
总公司给每个部门经理配了一辆车,郑正道得了一辆蓝色的桑塔纳。
幸运的郑正道此刻在路上想着刚才的口水战:有点儿悬。那些街边小铺到处都有卖的玩意儿肯定不是什么“高科技”,郭叔的广告用词不慎夸张出格了,要是侯尚甘头脑精点儿,可以告他们违反广告法呢。还有那个讨厌的快嘴鹦鹉,煽风助火的让人难堪。想到那女孩儿傻机灵的清亮眼睛,翻翘的发梢,稚气的可可味儿,他心里又浮起了笑意。不过,所谓“低科技”,并非情急之下故作奇言炫语,他一直认为高科技需要尽量广泛的普及。他曾多次向孙总建议,成立一个“低科技孵化器公司”去培训小公司,生产一些有创意的小产品。比如:有活动挡门的浴缸——一般浴缸的高沿老弱病残洗澡跨不过去;再比如,形状椭圆或长圆的“情侣伞”,两人并肩走在海边沙滩上,那情意绵绵,那执手翩跹,不正是蜂缠蝶恋鸳鸯戏水的情景吗。市场上也有叫“情侣伞”的,可还是和普通伞一样是圆的,毫无新意。还有可以伸缩自如像钢笔一样随身携带的筷子,以取代一次性筷子,既环保又卫生又风雅,说不定还能领时尚之先呢。
哪知老总听了他不知高低的建议没一点儿欣赏倒烦了。老总最见不得青年人自鸣得意的样子,“聪明过头了你!你那是假聪明。我问你,钱怎么给我回来?”老总直取要害:“孵化孵化,我掏钱孵出来,他们他妈全飞了,啊?你那是败家子儿的本事。”老总的话虽粗,但因为是老总,就显得气势如虹了。
“您看,咱们可以和那些小公司订合同。前三年他们赢利了与咱们对半分,三年后咱们仍能保证收益…”郑正道还想说服老总。
“书呆子,书臭,看书看出臭味儿来了。”老总用食指点着郑正道的鼻子一句一顿好象在数臭虫:“你经商的不懂!他赢利了,他告诉亏本了,哪儿查去?这还算老实的,他告诉你他被骗了,让你赔钱打官司。你懂什么?叫你们好好学咱们《神智创业指导》,学没学?学好了再跟我谈什么创业不创业的。”
老总不屑小打小闹,心大得很,要与“松下”“通用”比肩论道;老总狂得很,视人犹芥,一般人他从不正眼看;老总神秘得很,两、三年功夫,公司从一无所有增值到十几个亿,不闻轰鸣,不见硝烟,神龙见首不见尾;老总怪得很,立下了许多堪称楷模与国际接轨的规矩,包括:男职员必须穿颜色款式严肃的西装上班,女职员必须着长丝袜,浅黄米驼系列,略有性感而不张场;老总进下属办公室,众职员应起立,表情奋发而忠诚;上级领导来了须鼓掌,掌声响度须适中,节奏二六或流水。星期一早晨,全体职员要齐唱“神智奋斗之歌”,星期五傍晚须学习文件,其中必学的宝典是《神智领导讲话集粹》。
不过话说回来,老总爱才,真真是爱到了视才若子的境界。所以像郑正道这种长发刷肩的扎眼青年,他公然容忍了。这又是公司职员心里一个谜:虽说郑正道脑子活,点子多,但视纪律与秩序比天大的老总也不至于如此宽厚啊。他们猜,或许因为郑正道是“非嫡系部队”杂牌军,爱咋着就咋着;或许是小子长得看上去比较顺眼;更或许是,为下一次总公司整顿纪律大发雷霆留个由头。总之,谁也摸不准。老总心血来潮会在全体大会上对谁狠狠表扬一下,被表扬的就得小心了,因为说不定过两天在同一场合,此君就会遭劈面狗血之泼。
想到这儿,郑正道不敢大意,到了家换上西装打好领带,跟老妈拜拜,下楼,上车,走人。与门卫微笑致意,门卫升起拦车杆,他轻轻滑出大院门,一抬眼见前面不远街沿儿站着他的好友铁哥们儿郝喜秋,正兴冲冲向他招手。停下车,郝喜秋拉门进来。郝喜秋比他小三岁,个子不算高,偏分头齐齐亮亮的像一册翻开的书,眼睛本来就不大,再一眯,就是一个使坏的笑。一身休闲打扮,人可是鬼机灵。他在一个闲散单位当电工,没事爱鼓捣计算机电器,与郑正道一个癖好,因此在一次业余舰模赛上,二人一见如故成了莫逆。他们曾合伙开了一个家电修理铺,口碑极佳,回头客踏破门坎儿,正打算扩大规模招一两个徒弟,没想到房东忽然变了主意说要改成餐馆,他俩只好清账关张。后来才弄清,就是那个侯尚甘背后下的夹子。俩人干技术活儿绝对是最佳搭档,这次“遥足”策划,郝喜秋出了不少力,“黄猫”“蓝鹰”的创意和图案就是他脑子里蹦出来的,还有小玩具车前后的橡皮保险杠,车里面的防撞保护也是他设计的。要不然,什么“新的复合材料”“新研制的集成电路”都是瞎掰,玩具车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撞成小阿扁。
“我刚去‘今朝’那儿看来着,真棒!人乌泱乌泱的,赶得上申奥成功了,盛况空前哪。”郝喜秋“嘭”地一声关上车门坐稳,“正道,咱们要发了,昨儿晚上我左眼突突跳,灵啊。”
“这算什么,纯粹小儿科,窗户纸一捅就破,”郑正道松了闸,小轿车滑向马路,“谁不会模仿?你瞧着,过两天保准满大街都是。”
“郭叔给了多少钱?”
“没有,跟他要钱干吗。”
“逞能吧你,给谁做贡献呢。你觉得你是钻石王老五是不是?”
“跟郭叔要钱不合适,人家还没喘过气来呢。再说,咱们不是得做点儿大事吗?”
“你老说大事儿大事儿,咱们要学历没学历,要年纪没年纪,还不趁人未老珠没黄多攒点儿钱。您都二十八了,眼看就要萎了,ED问题也该操心了吧。”
“你小子怎么这么龌龊。”
“得得得,我龌龊,我真龌龊。那郭叔得请客...哎,对了,你的《新时代娱乐园策划书》递上去了吗?”
“还没。那天跟孙总稍微提了一下,他好象没什么兴趣。”
“缺钱?”
“总公司到不缺钱,说是今年能筹资好几个亿,关键看谁有好项目。”
“咱们的项目还不好哇?你把咱们的‘遥足’跟他说说,老家伙肯定把嘴咧到后脑勺儿去。”
“笑话,你以为他猪脑啊。我倒想,光‘遥足’不行,咱们得赶快设计遥控篮球,遥控排球,遥控网球,乒乓球……”
“弹球、糖球、绣球、羊屎球…”
“嘿,跟你说正经的呢。”
“哪儿那么多正经的,当今世界,除了钱没一样正经事…我说,就这儿了,我得下车了,省得撞见你们孙总吓出心梗来。”
“噢,对了,今儿碰见侯尚甘了,你还记得那家伙吗,搅场子来了。”
“是吗?那肥杂毛又开始腻歪人了?改日听你说,来不及了。”郝喜秋下了车,刚好一辆公交车在前面停站,他起步狂追,头发像风吹书页乱翻。
郑正道加速急奔,生怕迟到。还好,提前两分钟,驶进了总公司停车场。场子里停着各色轿车,大多是奥迪、捷达、桑塔纳之类,那是各分、子公司经理们的。见车即见人,看来,开会的人到的差不多了,老总那辆雄视四方的凯迪拉克也早已稳卧尊位。郑正道匆匆进楼上电梯,不想在电梯口遇见自己分公司的会计管仙蕙。管会计是小个子中年妇女,面色如酱。瞧见郑正道,眼光立刻转向别处,一脸酸愤,半高跟皮鞋带着挺大的是非劲儿得儿得儿响着快步走过。郑正道只当没看见罢了。别提了,这位介绍他进“大公司”的引荐人,他“知恩不报”得罪了。
各分、子公司和总公司直属各部的老总们到的差不多了,彼此“郑总”、“付总”、“马总”、“牛总”,招呼了一番,坐下。有人小声地打听会议内容,又谨慎地摇头不再言语。大椭圆形会议桌中间摆着三盆君子兰,靠阳面那半圈,几位老总手边保温杯中的热气在阳光下缓缓的一丝丝冒着。静静的,大家在等。
孙总来了,紧跟其后的是有着和善瘦脸的吕副总。孙劲40出头,大方脸梳着一个浓密的大背头,很硕壮,气势逼人。这种气势是因为掌管着数亿资产而自然具有的,其威压人人都能感觉到。他并没有着意看谁,径直走到会议桌最里端对着门的空座,深深稳稳坐下,然后向办公室杨主任发话:“还有人没到?不等了,记下来。”杨主任连忙往会议记录上划道道。孙总扫了一眼大家,威严地说一声:“开会!”各分、子公司的头头脑脑纷纷打开本子,执笔作聆听状。
“我们三月‘五洲(酒店)’会议制定的一年创收一个亿的责任目标,你们都签字了。半年了,是停留在纸上,还是落实在行动上啊?我不问,你们也不提;你们成天忙大事,我抓小事;你们装傻,我也装傻;你们忘了,我也忘了。咱们神智公司就这么糊糊涂涂往前走,还创世界500强哪!”
孙总就是这脾气,上来就是强台风。大伙面面相觑,不知什么缘由,也不知什么下文,权且听将下去。
“马总,你们国际贸易公司1000万计划怎么样啦?”每当孙劲要训示手下经理们时,就故意尊称他们为“总”。见一“炮”打来,戴眼镜的长脸马总马德洛慌慌的:“有好几个订单,可是海湾阿拉伯国家不太好做,还得落实…”
“牛总,你们农业公司600万计划怎么样啦?”

一“手雷”炸响,胖胖的牛总牛豪额头冒汗了,嗑嗑巴巴地说:“大莲乡三百亩地本来都签了合同,到区里,说所有权有问题,说小鱼村说有一百多亩是土改时候划给他们的,人民公社时候合并了,说正在打官司…”
“哼!”孙劲打断牛豪的话,“我看你们是守着庙门看不见菩萨。咱们公司的政策法规室是摆设?为什么不找?为什么不请教?你们整天抓大事,越抓越糊涂。吕端大事不糊涂。我看我们公司的李玲玲就不糊涂,人家昨天就建议我,公司纪律太散,要抓纪律。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一个公司,一个团队,怎么才能在强手如林的竞争中取胜?我们神智人是一盘散沙好,还一个拳头好?人家文化公司的管会计就不胡涂,有什么情况就能及时汇报。人家就看得准,一叶知秋,一斑窥豹。”
郑正道见风要转向自己,心里吃了一惊,赶紧抿紧嘴唇听下去。
“郑总,你都忙什么呢,啊?”风果然吹过来了,“看看你的兵,还有兵样吗?身正令行,身不正则令不行。上星期五下班后学文件为什么把人放跑了?”孙总的眼光如探照灯一般,定格两秒钟后又开始在整个会议室缓缓巡视,“策划了两个活动,赚了二、三十万蝇头小利,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就翘尾巴了?二、三十万管什么,够咱们神智塞牙缝的么?二、三十万能上500强吗?得意不要忘形,我跟大家讲了多少次骄兵必败,李自成怎么样?上了金鸾殿了,胡作非为,四十三天又让人家赶下去了。你郑正道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权力允许大家不学文件?有什么权力干私活儿?”
“干私活儿?”郑正道更吃惊了。孙劲喜怒无常,深谙管理之道。但所谓干私活儿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所以郑正道只好带着疑惑犹犹疑疑地驳道:“没有哇。”“没有?你说没有,这是什么!”孙劲把一份打印材料举起来抖了抖,大家还没看明白,又啪的一声拽到桌上。郑正道一下脸红了:的确算是私活儿,没想到说的是这个,没想到他的电脑加密文件让人给解了密又捅到孙劲那儿,够毒的。不用说,肯定是李西——那个大黄脸盘眼睛斜斜的下属,分公司里别人未必有这能力,而且这事多半是管会计怂恿干的。此时,又听孙劲带着鼻腔怪声一字一字念起来:“《用足球比赛方式促销玩具汽车》,你真能耐啊,这边当着经理,那边给人当小当差的,给什么人?你给资本家当也行,给索尼、通用当也行,给什么人?给小小二百人的玩具厂当雇工!你这就是咱们神智的干部啊?干部干部,先干一步。群众怎么走?怎么跟?”孙劲忿忿地转向旁边:“杨主任,会后通知财务,这个月扣郑正道一千块。拟一个处分令,再发个文,通告各子公司、分公司,让大家讨论,然后把情况汇报给我。”顿了一下,他环视众人一圈:“散会!”。郑正道没有获得任何辩解的机会。
这就是风格,大公司,大语言,大风格。
大家站起来,挨次走出会议室,对郑有同情的,有漠然的,有心中讪笑的,也有脸上写着“解气”二字的。
郑正道憋着一肚子气回到自己公司——神智文化公司,看见那几位假装认真工作、不怀好意的下属,恨不能马上扔一个催泪弹过去。他走进经理办公室,把门撞上,拍桌,然后一屁墩儿砸在转椅上,转椅吱吱转了两圈。他讨厌管会计,还有那几位下属,都是一些心术不正之徒,整天嘀嘀咕咕造谣生事,最爱玩告密阴损的把戏。你前面干事,他下面绊腿,无非都是瞄着经理这个座位,多揩点儿公司的油水。他要不是想着那个《新时代娱乐园》的梦,早就大脚一踹走人了。
桌上电话铃脆脆地响起来,是孙劲的秘书李玲玲打来的,通知郑正道下班后到孙总办公室去一趟。“孙总现在没事了,你放心,”她宽慰道,然后又轻声责备:“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以后在你们公司那儿得特别谨慎。”
郑正道很感激。李玲玲是标准的好秘书,既忠于老板又善待老板的下属,行事稳重大方,人又年轻漂亮,身材奇好。总公司开大会,她在台上走来走去,那双**往往是众人眼光焦点所在。可是人家一点也不张狂,老板的狗脾气发作之后,她常常在下面不知不觉做点儿化解工作,因此人缘相当不错。郑正道一来就对她印像特好,听说她要结婚就忙着到商店转,买了一份价格不菲的工艺品——精雕细刻的玻璃制品,圣母与安琪儿,造型之柔和精美让人不敢呵气,弄得李玲玲手足无措:“这是干嘛呀,无功受禄,又不是老相识,怪不好意思的。”郑正道说:“何必非得老相识?人跟人就看对不对路,老相识我还不一定搭理呢。”李玲玲对郑正道印像其实也不错,一直以来都以极细微的方式给他以帮助:通点消息,在老板那儿不经意之间留点美言。
漫长的一下午熬过去了。下班后,总经理室这一层楼静悄悄的,郑正道在门口有点犹豫,门开了,李玲玲抱着一叠活页夹走出来,见了郑正道笑着说:“孙总在呢,进去吧。”说罢,她袅袅婷婷,芳履轻踏,脚步声像匀静悦耳的行板渐行渐远消失在楼道拐弯处。
“正道,怎么样,对我的批评还在怀恨在心哪。”孙劲向郑正道指指沙发说。与会上判若两人,现在孙劲脸上荡漾着和煦的春风。“响鼓也要重槌嘛,这是对你们年轻干部的爱护,要不然你们年轻人怎么能当得起咱们神智大厦的家呢?”这口吻,领袖痕迹太浓了,简直是赤色幽默,郑正道这么想着说道:“孙总,我那事儿……我是业余时间星期天干的。这帮人不道德,偷开我的电脑,”他看见老总没吭气,意识到这么说话不行,该检讨还得检讨,便说:“不过,孙总您批评的对,不管怎么说,我不应该在办公室干外活儿。”
“这就对了,这还像个话。”孙劲脸色缓过来:“知错就改,闻过则喜嘛。我在美国参观通用总部的时候和他们老总谈过,在日本也和三井、三洋老板探讨过,他们重视人才,也不是只看高学历,而是看能力,英雄不问出处嘛。你一个大专毕业生,还是走读的,我破格提拔你当副经理,培养你,有人嫉妒,也是可以理解的嘛。有人说说闲话,打打小报告,咱们也要当好话来听,将军头上能跑马,对吧?连几只柴猫土狗都管不住,今后怎么管大公司啊?”
郑正道喉咙里漱了一下,刚想张嘴,孙劲又说起来:“你们公司那几块料,说穿了,还是规矩人,翻不起大浪的下脚料。下脚料能顶大事,啊?关键看你会不会管,能不能用。你要有本事拿出大项目,有钱大家赚,谁不服?”
“孙总,我一直有个想法,”郑正道抓住一个间隙,赶**上。
“呃?讲。”
“您不是一直号召大家开动脑筋开辟新领域吗,我想,我们可以在玩具行业方面搞些投资。现在咱们国家玩具业表面挺热闹,都供大于求了,实际上娱乐的潜在市场更大,却没多少人去开发,如果能开发出来,绝对一个新天地。您看,老年人需要玩,成年人也需要玩,但玩具厂家大多思路没打开,头脑僵化,光盯着儿童。现在是娱乐经济时代,需要联动互动,可……”
“现在是娱乐经济,还时代?谁宣布的?扯淡。年轻人别乱耍名词,我最瞧不起这个。”孙劲眉头皱上了,目光直射郑正道头顶,好象突然发现他发型很讨厌:“你上回跟我说什么娱乐园,现在又说什么玩具,左一个策划书右一个可行性报告,我说你脑子乱,比头发还乱!”
“啊,是这么回事,孙总。”郑正道并不慌张,如常陈述。面对老总的乱克臭骂,不光是他,全公司的人都习以为常了,就当是阵雨抽风,紧紧衣襟缩缩脖子就过去了。他接着说:“我想我们神智趁现在有的工厂不景气,收购几家,资产重组,按我们自己的思路重建一个新玩具厂,准行。我就知道一个小玩具厂,具体投资我测算了一下……”
“你呀,说你们嫩你不信。”孙劲打断郑正道:“我叫你来干嘛知道吗?就是给你提个醒。玩具厂?街道小厂子混不下去了,想个招儿来吃大户。”,
“不是,孙总,我和他们厂长是一个大院的,熟人,平时都了解。”
“你懂什么?”孙总的春天又过去了,嘴角一抽一抽地开始吼起来:“都是些下流坯子,我见得多了。穷酸破户,馊要饭的把厂子糟踏光了就打咱们国营大企业的主意。你知道,他们是丐帮。张方图,这个王八蛋跟我说办一个房地产公司,他一个房管所小管理员我让他当经理,上了当了,500万没了,公司哪儿去了?人哪儿去了?人跑加拿大了。贾朝勇,也是说体育经济时代来了,办一个体育公司,王八蛋!300万没了,公司哪儿去了?人哪儿去了?”
孙总愤愤地瞪眼看着郑正道,好象他就是张、贾二位坏蛋。
“这些人什么事干不出来?还拿女色来蒙我,我他妈差点上当,那个臭娘们。跟你说,神智公司,资产不到1000万的公司不打交道,职工没有1000人的企业,不打交道。穷家小户穷疯了,尽憋馊主意。娱乐经济?编个好名词来骗谁?别老想从总公司套钱,真本事还得说空手套白狼,你看人家马德洛……”
郑正道已经很不自在了,但还强撑着听着。孙劲忽然停住,看了会儿郑正道,春天又回来了:“啊,话说回来,年轻人有新鲜想法,我是一贯支持的。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小心上当。总公司这两年吃过多少亏啊。为什么我们要成立政策法规室,要请律师?你们办事之前一定要去咨询。”
“孙总,我还是想……”
“不说了,你要真有好想法,跟吕副总谈一谈,写个报告,他是专家,他懂,我不懂,我是土八路。我就没功夫听了。提醒你两点:一、调查研究,认真调查市场;二、科学精神,别凭脑子一热,拿新名词吓唬人。行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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