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皇帝的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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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京城外三十里,就见官道旁的驿亭立着一拨人,近前一看,却是分作东厂服色和御马监服色两部分,如今西厂和内厂已经裁撤,这便算是最高特务机关和皇帝最亲密的禁军联合而来,想来是互相监视。领头的两个都是太监,其余则是一般人。
那御马监的太监一举手中令牌,陈元铭等人忙躬身听命,只听尖声响起:“陛下旨意,着陈元铭等六人随东厂、御马监人等直接入宫,护卫人等驿所待命!”陈元铭等人只好马不停蹄继续前进。
来到内殿,一个司礼监的宦官叫道:“陛下着陈元铭单独觐见,其余人等殿外等候!”陈元铭向他们做个手势,自己先进去了。剩下五个人,三个汉人比较知道规矩,眼看着司礼监的那太监盯着自己的膝盖,连忙拉着巴根、哈森跪下等着,心中赞叹陈元铭想得周到,提前绑在膝盖上的棉垫还真是有用。
陈元铭进去,先是叩拜一番,隆庆帝让他起来说话,便垂手立于一旁,感觉暗中好像有人窥视,心道:这些应该就是暗中的护卫了吧!这老朱对咱还真是有点不放心啊!
朱载垕微微往后面仰仰身子,看了陈元铭一会儿,淡然道:“陈爱卿此次蒙古之行收获不小啊!不但为大明开疆拓土,还收拢了数万难民,远远超出了朕的期望。只是不知陈爱卿下一步准备如何啊?”
陈元铭道:“为陛下忠心效力,固臣所愿,至于以后做什么,臣倒是惦记着在大同的那个镇子出产多少,盈利多少,能给朝廷上税多少。”
朱载垕“哦?”了一声,道:“竟然在想着商者贱业!难道没想着替朕逐鹿蒙古吗?”
陈元铭微微一笑,道:“我大明中华正统,这蒙古只是疥癣之患,在那苦寒之地,与诸蛮夷蝇蝇逐之,实在不如回来给大明添些赋税,也好为国更富、兵更强做点贡献。臣也想回来歇息一下,那草原和戈壁上跑起来实在是太累。”
隆庆帝“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把汉那吉诈称从土默特独立,你难道看不出他与俺答的谋划?为何助他击破朵颜!以后他们祖孙再次合并,土默特一统鞑靼蒙古,这就是你说的疥癣之患么?朕让你不要插手蒙古各部战事,你可记住了!”
到底是当了几年皇帝的人,虽然这位老朱是历史上排地上号的好说话,现在这微微一怒,却也自有一股威势。他继续道:“有人说你谋反,朕其实并不十分相信,所以急招你回京,也没让你提前知道什么,就是看看你有什么表现。你总算没有让朕失望,以最快速度回来了,嗯,既然你过了第一关,朕便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希望你能有一个圆满的答复,好了,说说吧!”
陈元铭稍稍沉默片刻,肃然道:“陛下,其实臣是有私心的!”朱载垕“哦”了一声,道:“很好,继续!”陈元铭继续道:“自打奉旨前去收拢难民以来,臣发现这蒙古各部虽然开战以来,平民生活基本没有出现大的动乱,实在难以收拢多少……”朱载垕道:“没有,你回来不就行了!难不成为了一点面子就要养虎为患吗!”
陈元铭忙道:“臣其实已经要回来禀告陛下,却不想中途竟被把汉那吉截住,言道他弑杀俺答不成,现在已经祖孙反目,希望从我这里借大明威势,得保性命周全,臣担心其言有诈,施计将其擒获。这时那俺答赶了上来,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然让原属把汉那吉的三万人转投他的麾下,奇怪地是,却没有一鼓作气将把汉那吉消灭,而说什么瓦剌蒙古再起变故,自己没有多余的精力耗费在这里,让把汉那吉自求多福,他便带军北归了,臣思之,这叛乱之事,不论真假,这种几乎颠覆俺答统治的叛逆,都不会得到原谅,不然这叛乱还不会此起彼伏、没完没了?之所以放过把汉那吉当是因为其北方情况太过紧急,为保存实力不得已暂且放过,这以后自然也不会有重新合并的可能,不若利用我与把汉那吉是把兄弟的名义,稍稍帮他一下,待他强大起来,还是会与俺答为敌,而我则可以从把汉那吉手中得到一些于大明有利的东西,也算是我此番出来有了一些功绩……”

朱载垕摇头叹道:“你以汉人之心度蒙人之腹,太小看了俺答那老东西,想他为王数十年,能让把汉那吉坐大,肯定是故意为之,你呀你,哎!”
陈元铭忙道:“陛下,臣其实有两点来断定把汉那吉与俺答是真正反目。”朱载垕眉毛轻轻一挑,道:“说来听听。”
陈才子低头道:“这其一,把汉那吉意图全盘接受我大明器物制度,承续圣贤之道,与俺答这老顽固所想背道而驰,可以说是水火不容。其二,据传把汉那吉与俺答的三娘子关系暧昧,似乎是俺答抢了他的未婚妻……”这八卦一出,隆庆帝不禁伸头问道:“朕也听到一些传闻,只是有的说并非如此,有的则十分肯定,朕也就不十分确切,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元铭一揖,道:“陛下,臣说此事,其意并不在证明传闻真实与否,而是想说,空**来风,非是无因,若两人真的毫无对立,这传闻还能传播如此之久、如此之广么?”
老朱略带尴尬一笑,道:“也是,哦,对了,你说把汉那吉仰慕圣贤之道,又是怎么回事呢?”陈元铭严肃道:“陛下,这事可是大为重要的!那把汉那吉本就经常接触天朝文化,这些年来更是见识了中原的富庶与新式火枪、火炮的犀利,那点儿狂傲、野蛮之心早已消磨殆尽,只盼能使他的辖下得享华夏恩泽,一点一点转化蒙人传统,当时机到来,就能彻底归化,他也可以不必再在草原、沙漠之间耗费时日了。”
隆庆帝略略沉默,摇摇头,道:“虽然这种说法与朕引导蒙人归化的想法契合,但这种言辞,你也会相信,枉费朕对你印象不错,曾经还想……,你倒是说说,这种空口白话,你能够用什么证明?”
陈元铭道:“陛下,臣曾经用言语说动把汉那吉,让他放过了一名叫做奥尔格勒的仇人。此人是朵颜部第一个被把汉那吉灭族之人,与把汉那吉有不共戴天之仇,十分神勇且有些名望,臣思之,趁着朵颜部还没有完全稳固,可扶植此人,作为牵制把汉那吉的砝码,求得原朵颜部地界上的均势,而使把汉那吉不至于坐大,在此期间,正可观察其所作所为是否真心归顺,若不是真心,再除去不迟。”
隆庆帝站起来,走了两圈,扭头道:“你与把汉那吉所说不会是这样的吧?”陈元铭一愣,心道:我要是把两方面的话都说出来,必然要立即完蛋!微微一笑,道:“陛下明鉴,臣与把汉那吉所说,大多是在强调其归化的好处,也说若是不如意,他还是可以带着人再谋他路。”隆庆帝脸色一沉,道:“那你不是在鼓吹叛乱么?”陈元铭连忙道:“陛下,想我大明物华天宝,一个蒙古小部落,轻易就可以满足他们,若是把汉那吉野心膨胀,却不是正给了我们借口,大明只需稍稍偏向扶植的反对他的力量,顶多再加上边军的一点支援,还不是手到擒来。”
隆庆帝“呵呵”一笑,忽然严肃道:“你这样首鼠两端,两边欺瞒,还装出贪财无志之态,到底是何居心!”陈元铭一窒,心道:难不成这老朱什么都打听出来了,刚才逗我玩来着?一层细汗不自觉地出来了,忙跪倒在地,朗声道:“臣所言志向确实是真,陛下若是疑臣,臣愿放弃官位,举家南迁,操持商业,为大明添置些岁入。”
隆庆帝“哼哼”冷笑,道:“你是在说朕妄疑忠臣么?你以为朕不会罢了你这有功之臣么?你以为朕平时不理事,就不能理事了么?”
陈元铭跪在地上,心中苦笑:一时口快,怎么忘了当领导的就爱往这方面想呢!妈的,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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