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人称“叶莫见花莫见”
因为花凋散后,叶子才会长出来
所以,同根而生的花与树叶从未一起生长过
彼此都
绝对看不到对方的模样
流水
晴空
斑马
小河
绿草
天空
阳光
花朵
忧伤
微笑
你听
你听
你听
幽暗
晦涩
清泉
祈祷
抽搐
蜷缩
安静
暗涌
拯救
渴望
重生
城市傍晚的蓝天,耳边循环播放的techno,路边草地上溅出的小水珠。空气之中弥漫着初夏特有的味道,像被火烤出来的奶油蛋糕。他抬头看了看繁复华丽的塔尖大钟,摘掉耳机,低头走进狭小吵闹的生日会现场。
他看见台上的影子,他没有化妆,穿一件白色短袖T恤一条黑色长裤,整个人过于凌厉削瘦,被灯光一打就更显得轮廓突出。
他的笑容单纯,台下都是十几岁的小妹妹。这是他的粉丝群,他有义务在她们面前维持一个完美假象。
他偏过头去看了看旁边的大型彩色标语,英伦王子沈瑞明,双鱼双十庆生会。他对着牌子自嘲的笑笑,发现身边几个女孩以看怪物的眼神注视他。
环顾四周,果然就他一个男的。他不自觉往后退了退,有些拘谨。
台上的大明星并没有正眼看他,只是匆匆掠过了那么十几二十次。他站在旁边点一根烟又马上灭掉,仔细去观察贝斯手的绿色贴纸。
前场终于结束,接下来献唱一首。他忽然来了精神往前挤了几个位置,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装模作样的“双鱼王子”。
前奏响起,令他有些失望。这不是他想象中的旋律,更不是他想象中的英伦。他低了头烦躁的朝旁边看了看,直到他的声音突然响起。
明澈穿透。这是他的第一印象。他抬起头去看他的脸,他直直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明亮清澈,宁静深远。
时隔四年,他再一次被他的歌声完全俘获。
一曲终了,尾声被尖叫湮灭。他还是直直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直到旁边的粉丝近乎盲目的把他挤走。台上的王子不再看他,主持人走过来一脸假笑的发派礼品。
他掏出根烟走出会场坐在门口台阶上点燃,耳边依然是他的旋律他的动作他的表情。他想起四年前那个已经完全陌生的灰色影子,有些惘然的把脸埋在膝盖之间。
抽完一根烟他继续进去坐在后排,他只需要听他的声音。他闭上眼睛,感觉到他的皮肤透过音乐,缓慢的向他逼近。
他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手,随着他直升云霄的缓慢旋律轻轻颤抖起来。
总共五首歌,他没有再唱下去。接下来都是和粉丝们的闲聊互动,乐队也全部散场蹲到后台抽烟打岔。他坐在角落椅子上继续看着他做戏,看着他装作一脸清纯的去回答女孩们的各色问题。
“瑞明最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瑞明和莎莎的绯闻是不是真的?”
“瑞明的第二张专辑什么时候上市?”
“听说你要跟莎莎拍电视剧,女主角能不能换掉?”
……
他站在台上微笑的看着这些女孩,她们脸上一概出现的都是天真烂漫。十几岁的小孩子,偶像说什么就是什么,偶像做什么就是什么,只要这所谓的王子一个微笑,她们就可以在心里牵挂幸福好几天。
瑞明突然朝他这边看过一眼,他的自嘲立刻僵在脸上。
他不自觉地转过脸,继续看着墙边花花绿绿的各色标语。
持续一个小时,生日会结束。经纪人赵鲁在台边上对着他做个手势,示意他坐在角落等歌迷全部散场再过来。
瑞明已经先一步撤回后台,走的时候眼神并没有往他这边看。
他继续坐在黑白条纹的木头椅子上,接受退场粉丝们的集体注目礼。
人群全部消失,狭小会场只剩下他一个人。舞台上还有一些残余下来的味道,他迟疑着走上去,恍然的看着空旷的演出会场。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细小缓慢,带着狭小空间里特有的模糊回声。
他转过头去,再一次看见熟悉无比的痞子面孔。
他看见的是六年前的面孔。沈瑞明坐在靠右边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睡觉,阳光照在他的白色衬衣上,凌乱的头发有些长,两条长腿又细又瘦的伸出课桌,十分嚣张的挡在过道上。
他的新班主任向全班介绍他的名字。吴超。他听见自己的喉咙向下咽唾沫的咕噜声。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那声音回荡在阳光漫溢的教室里,他说大家好,我叫吴超。
吴三儿。吴三儿才是他的名字。他低下头避开女生们议论的目光,尴尬的等着班主任解说完毕。
沈瑞明抬起头来迷迷糊糊的看向他,他拎着书包往班主任指定的座位走。沈瑞明看着他打了个哈欠,头一转继续睡觉。
他在沈瑞明前面的空位坐下,靠窗的座位阳光有些刺眼,他不自在的别过脸眯着眼睛去看黑板。
能听见沈瑞明轻微的呼吸声,还有他的长腿擦着地绕回来登上他的椅子腿。他朝后看了看,看见沈瑞明睁着眼睛狡猾的一张脸。
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只可惜内容不怎么经看。完全痞子样,看着就不像好人。
他转过脸朝前看,不去注意沈瑞明不清不楚的踢腿动作。沈瑞明又连着踢了几脚,见他完全没动静也就丢了兴趣,转身一趴继续睡他的觉。
他低下头去看阳光之下的灰色影子。他的衬衣领子他的书包袋子他的头发尖儿。陌生的教室里不停有陌生的目光向他靠近,他不自觉地绕过她们,目光空洞的盯着唾沫横飞的中年秃顶数学老师。
下课铃一响后面的桌子就被挪开,他回头看见沈瑞明从抽屉里快速搜出一包烟光速奔出教室。他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嘲笑着,转过脸继续看着窗外蓝到过分的天空。
阳光太刺眼,他眯着眼睛转了脸掏出耳机塞上,自己趴到课桌上摸索着包里的CD按下播放键。
还没听五分钟耳机就被人拔了一只,他抬起头就看见沈瑞明一脸坏笑的把耳机塞进自己耳朵里。
他无奈的看看他,干脆把另一只也递给他。沈瑞明听着突然脸色认真起来,把耳机还过来跟他说,喂新来的你喜欢英伦啊?
他点点头,与此同时上课铃已经打过一遍。他收了耳机掏出英语书摆到课桌上,却看见沈瑞明从他抽屉里翻腾出一张绿洲递过来。
“咱交换。你那张收音机头我找了好久,借我听两天。”
他接过唱片,从唱机里把碟片退出来放进封套递给他,回过头就看见英语老师一劲盯着他们两个。
他低了头不再有任何动作,沈瑞明在后面也安分不少。看来这英语老师不是好惹的主。他偷偷看了看沈瑞明递过来的唱片封面,在阳光的散射之下透出一些明净到耀眼的光芒。
他知道,那是被阳光所幻化过的,属于音乐所特有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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