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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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孟菲再一次跟着胡雁明猫腰穿过一片矮树林后,她终于忍不住提问了:“你好象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胡雁明已经第N次没有向GPS上的中继站方位笔直前进了,他总喜欢绕道而行,放弃砍伐那些挡在前面耗费人极大体力的藤蔓,但事实总是证明他是正确的。 
每一次看似多圈道,但他挑选的路径上藤蔓却少很多,那些林中空地虽然狭窄了些,但半弯腰钻过那些树网还是比砍一步前进一步要省力多了。
胡雁明自出发后就一反常态,沉闷着不爱说话,孟菲一直以为他是对本关活动有些紧张,所以距上次说话一个多小时后才再度发问。
胡雁明蹲下重新系鞋带,让人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他低声说:“没错,我两年前来过这里。”
孟菲吃惊极了:“你当时是一个普通大学生,怎么可能进入‘千籁岛’?”
“一个考察队进岛,里面有我的朋友,所以聘我为考察队电子设备操作员,在岛上住了近一个月,所以熟悉这里。”胡雁明系好了鞋带站了起来,对孟菲忧郁地笑了笑,“你知道吗?许巍算是照顾我们了,把我们在岛的东端放下。我们目前走的路,是全岛最容易走的地方。后面的地形更加复杂多变,而且岛上的大型肉食动物都喜欢在腹地活动。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了,这一路走来,我看到不下六种有毒或是能致命的生物,都是当年考察队队长要求我们绝对要避开的。”
孟菲是女孩子,对那些毛茸茸的虫子和爬虫也有着天生的畏惧。被胡雁明这么一说,她疑神疑鬼地东张西望,对眼前能发现的所有色彩斑斓的虫子都提高了警惕。
“没事,别紧张,大点的毒物我能看到,都带你避开了。小东西也不怕,反正衣服都扎紧了,也钻不进去,只是手是裸露的,不要乱摸东西,尽量不要抓突起的树枝树藤就好了。”胡雁明当年的考察队生涯看来让他懂得了不少野外活动的知识。
再次出发时,胡雁明依然没有直线前进,但也没有向南或是西方前进,反而向北走,而且偏离了正确线路,与直线线路形成九十度直角。
“你要去哪?”孟菲握着GPS,见上面将已经走过的路线标成示意图,这条线路初时曲曲折折,绕行角度还不大,但现在已经达到了偏离角度非常大的地步。照这样走下去,即使再折向西南,他们的线路与直线线路也会形成一个直角三角形。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明明有股可走,他们却偏偏要走直角三角形里勾和弦之和。
“岛上东部的地形虽然相对平坦,但也是个缺点。这里一年四季雨水充沛,低凹处长年积水形成大沼泽。”
胡雁明在GPS上划出了一个范围,大沼泽西宽东窄,南部多蛛网水系,北部稍好。但占地极广,在雨季会占据“千籁岛”差不多四分之一的面积,现在虽然没有进入雨季,但大沼泽正好位于去第一个中继站直线路线的中央地带。如果不熟悉地形,用半天的时间笔直向中继站前进,就会面临大沼泽拦路的困境。没有任何办法能横穿大沼泽。只能原路返回,沿大沼泽的边缘迂回前进。
胡雁明下一句话让孟菲安心了许多,他自登上“千籁岛”第一次出自真心的笑说,“另两组必定会选择直线前进,所以我们一定会领先他们起码七八个小时的路程!”
在越青和尹向东沮丧地准备从水湾原路返回的差不多时间,胡雁明和孟菲因节省了不少体力和时间,所以开始寻找他们的午餐了。
胡雁明两年前在岛上的考察生活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在他记忆中,东部这一带野生热带水果很少,物产比较贫瘠。但过了大沼泽后就好多了。
他们在一条溪边停了下来。那说是一条溪,水流潺弱得可怜,只有手指般粗细,在一丛丛水洼边不停地盘旋、流水、再盘旋、再流出。这里是大沼泽的边缘,从沼泽里溢出的水算不上清澈,但经过沙石过滤,看起来也没那么恶心。
孟菲把手放进了水流中,水浅浅地湿润了她的手掌,带来凉凉的沁爽。但她掬不起水来,更没法就这么伏在地上用嘴吸水。即使能,也不能!
胡雁明好笑地摇了摇头,看出孟菲在做人与做动物之间无奈地挣扎。
他也蹲了下来,找了一块较尖锐的石头,在细流边隔了一公分的地方挖了起来。 
一个直径十公分的坑只用两分钟就挖好了。
孟菲是个聪明人,不用发问也明白了胡雁明在做什么。因为本来湿润的坑里现在开始慢慢渗出了水。
这溪水因是从沼泽流出,所以只能算是半活水,在附近附近挖坑,利用土壤过滤,可以去掉许多杂物和微生物。
胡雁明转身离开,让坑里的水自行沉淀,他四处去寻找吃的。
要寻找带果实的树木并不困难,困难得是如何分辨这些果实是否能吃。
胡雁明站在一颗果实满满的树下,仰望着那些果实,突然耳畔传来一个曾经非常熟悉的声音:“在野外挑选可食用的果实是门很大的学问。挑被鸟或虫咬食过的果实是一种途径,但即使是这样,也不能冒然入嘴。要闻一下水果气味,没有苦杏仁味或是桃树皮味,就可以用手摸摸果实,一分钟后,手如果没有发痒,就可以把它摘下来,把果实碰一下嘴唇,一分钟后没有反应,再把它含进嘴里,同样时间后没事,再咬一口它,在嘴里嚼一两分钟,没事的话就吞下它,过一刻钟,如果没有不良反应,你就可以吃它了。但陌生的果实即使经过测试在短期内没有危险,也不要吃太多,以免消化不良。”
胡雁明闭了闭眼睛,不知是想躲开一缕直射脸上的阳光,还是掩饰眼角的湿润。
过了一会,他找了几份野果,在挑出了没有危险的果实后,就用这些果实和滤清的水与孟菲一起打发了这顿午饭。
下午的行程乏善可陈,雨林景观再新奇,在经过了四五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后也变得稀松平常。潮湿闷热的空气、滑腻泥泞的地面、永无休止的开路、危机四伏的环境,无论是哪一组的参与者都开始深恶痛绝这个见鬼的地方。
雨林的天黑得早,下午刚过一半就要开始寻找晚上歇息的营地。太阳一西斜,隐没的速度十分快,如果不尽快找好营地,摸着黑可是什么也做不成了。
所以下午近四点时,在到达了一块比较干燥平坦的林中空地时,胡雁明宣布在这里安营。
他要孟菲去尽量寻找宽大的叶子,然后找了个粗树枝,划出了长两米的方型,把范围内的落叶全部拨到外面,尽量露出地面,以防虫、蝎隐藏在树叶背后。
没有火,夜晚就会变得寒冷而且不安全。
胡雁明使用了最简单的方法,两根半人高,手指粗细的树枝呈X型用藤条系好,**地里。左右各做这一个这样的立木,就可以在其顶端平放一根同样大小的横木,横木与地面成四十五度夹角,用较细的树枝编成排墙,然后把孟菲找来的宽大树叶编进排墙里,这样不用一个小时,就做好了一个简陋但很实用的庇身所。
胡雁明用较细的树枝叠成井型架空,高出地面约五公分,然后在上面铺上松软的草叶,这里就是他们今晚要熬过一宿的家了。
他很抱歉地对孟菲说:“没有五星级宾馆,也不得不委屈你和我挤在一起。但我保证,我会很君子!”
孟菲并不喜欢这样的住宿条件,也不喜欢与一个并不是很熟的男人挤在一起过夜。但她知道如果没有胡雁明,自己连这样的床和棚也得不到。在雨林中,没有任何求生技能的她有胡雁明这样熟悉地形而且懂得一些生存技能的伙伴,已经很幸运了。所以她并没有流露出不高兴的样子,由衷地说:“我们的同盟伙伴关系缔结得非常好,现在我确信这一点了!”
胡雁明笑了笑,眉目间笼罩着淡淡的苦涩与忧愁,但逐渐变暗的天色为他做了很好的掩饰,他转身离开了庇身棚,“我去找晚饭。”
“我也帮你。”孟菲不想做个无用的拖累,所以也跟了过去。
胡雁明砍断了一根不起眼的枯干,然后从中央用力一掰,茎干断开,断面里六团白色的东西蠕动着。
孟菲看清了那蠕动的东西,差点吐了出来。那是些蛴螬,肥肥白白,据胡雁明说蛴螬高蛋白低脂肪,远比牛肉有营养,而且好吃。
胡雁明以前就吃过蛴螬,所以吃得津津有味,但孟菲却嫌恶地把头扭到一边,打死也不吃这些恶心的虫子。
他们找到了一条小溪,溪水清且浅,而且里面还有小鱼和螯虾。
胡雁明要孟菲捉虾,目标显眼,而且易抓。而胡雁明自己则把手伸进了溪水中,静静等待着,待鱼儿毫无戒心地游过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抓它。

鱼并不好抓,到夜幕降临,胡雁明只抓了两条指头长的小鱼,反倒是孟菲,双手合拢,全神贯注,很有专业架势,居然抓了五只螯虾。
返回营地后,胡雁明想用钻木取火的方式取得火,但折腾了好长时间,火没点着,双臂却因摩擦而变得火热,虽然倒是暖和了,却没法烤鱼。
在失去了阳光后,温度迅速降了下来。没有火,没有温暖,也没有烧烤食物的能量。胡雁明把一条小鱼递给了孟菲,“当成生鱼片吃吧。”
孟菲摸索着用树枝划开了鱼腹,把内脏掏了出来,然后闭着眼睛咬了一口。鱼太小了,而且没有处理好,鱼肉里夹着浓浓的土腥与血腥味。但孟菲没有吐掉,她知道自己必须保存体力,进食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尽管鱼肉并没有生鱼片那么好吃,她仍然大口咬下,细细咀嚼,直到腥味淡了,才吞下腹中。
螯虾相对而言就好吃多了,剥掉壳,生虾肉鲜美之极。孟菲和胡雁明在各吃了两个之后,最后一个在胡雁明的谦让下,给了孟菲。
吃过简陋的晚餐后,孟菲去溪边清洗了一下手、脸,回来时见胡雁明已经钻进了棚窝,她顿了一顿,也钻了进去。
棚窝的宽度只够他们平躺,无法伸展手脚。不知是哪种树叶散发出涩涩淡淡的清香,闻起来让人很安心,而且竟然有驱蚊的效果,在外面一直嗡嗡作响的蚊虫没有一只飞进棚窝里。
一天的劳累令得孟菲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很快就陷入了梦乡中。
第二天天一亮,胡雁明就把孟菲推醒,吃了几个野果,胡雁明安慰她中午就有机会吃到好的水果,两人立刻就动身赶路了。
午在向北方行走了约两个半小时的路程后,他们转向了正南,GPS上形成了直角三角形,弦开始歪歪扭扭地出现了。
还不到中午,终于出现了希望。孟菲混混沌沌地跟在胡雁明身后走着,胡雁明突然转身,有些兴奋地对她说:“前面是野香蕉树!”
孟菲像非洲难民一样立刻来了精神,前方右侧的位置果然有一棵野香蕉树,上面的野香蕉虽然个头小点,但已近成熟,累累下垂,仿佛天然的面包树在诱惑着孟菲的口水。
香蕉是高热量高糖分的水果,孟菲在狼吞虎咽干掉了七根野香蕉后,再也吃不下去了。倒是胡雁明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竟然吃了十一根。
从没有感觉到香蕉居然是这么好吃这么天赐的食物,孟菲打算背上一大坨野香蕉作为以后的食物,但胡雁明笑着阻止了她:“前面多得是,而且岛上就我见过的,就有油桃、芭蕉、芒果、番木瓜、橄榄、木奶果、杨梅等等,这些野生水果虽然味道比人工培育的可能差点,但却足够我们裹腹。”
但孟菲仍不放心,继续前进了十来米,见到了一棵果实更大更成熟的野香蕉,到底还是掰了一些当粮食储备。
中午在饱食了野香蕉、野番木瓜和一大捧杨梅的混合水果餐后,胡雁明根据GPS判断,今天在天黑前,如果不出意外就能赶到中继站。
下午的行程仍很顺利,有了食物,地势也较平坦,没有任何意外,孟菲甚至有了一些郊游的快乐。在下午近五点时,雨林已几乎笼罩在了日月交替独有的暝暗之色中,胡雁明看到了林中的一间小屋。
屋子因地制宜,在两棵独木成林的榕树间,巧妙利用榕树根作为支架,去芜存精,辟出了空间,再搭上屋顶,原生态的小屋就这样形成了。
胡雁明对这个小屋并不陌生,当他看到它时,眼角抽搐了一下,但他仍然大步走了过去,拉开了枯叶编成的门。
小屋从外面看起来不起眼,但里面空间并不小。蓬布地铺看起来就像铺着丝绸床单的豪华大床般舒适,火塘边放着六份包好的真空压缩食物,上面表明“特别赠送,每人一份,不包括在选择中”,打火机、水壶、烧烤架和一个吊锅,角落里放了一个医疗箱,箱子里一半放着必备的医疗品,另一半放着压缩食物,包括饼干和肉干。医疗箱的旁边放了一个带夜视功能的望远镜,一个帐蓬、一件雨衣、一个装有不同刀具的武装带、一把猎枪、一包分装的盐和糖、一个大背包、一个装着放大镜鱼钩鱼线圈套绳索的小包,还有两套干净的换洗衣服。
可以说这里随便挑出一样装备都是野外生存的必需品,但每个小组只能选择其中的一种。
胡雁明想选择打火机,却遇到孟菲反对。在接下来的数天里,有数不尽的美味热带水果可食用,而且人工造火并不是不可能的,可能需要技巧,那就意味着火种并不是关键的。孟菲认为医疗箱才是必备的。
无论被蚊虫叮咬过敏或是腹泻感冒等在雨林最容易患上的疾病,都需要药物治疗。而且医疗箱里有压缩食物,可以调剂伙食,火就更没必要作为首选了。胡雁明同意了孟菲的选择。
火塘里燃起的火苗给人带来了温暖,干燥的树枝在火里噼啪作响,吊锅里的水咕嘟着冒出热水,压缩食物的香气氤氲了整个小屋。香辣牛肉、泡酸菜、米饭,压缩食物在冲泡过热水后膨胀起来,虽然还是简陋的食物,但对于胡雁明和孟菲不啻于美味佳肴。饭后再配上一把杨梅和两个木奶果,漱洗后再躺到舒适的蓬布地铺上,感觉就像是神仙过的生活。
经过小屋的一夜休整,在进入雨林的第三天一早,在GPS内容已更新到第二段路程后,胡雁明和孟菲以第一名的成绩,信心百倍地出发了。
到了中午时分,越青和尹向东才赶到了小屋。被大沼泽耽误了行程,以至他们浪费了七个小时,才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尹向东找到了大沼泽的南部边界,然后沿边缘迂回向西南的中继站赶去。
大沼泽南部水系呈蛛网状,路并不好走,所以在第一天天黑前尹越二人停止前进时,才走过了大沼泽南部边缘一半的路程。
与较为干燥的北部不同,南部的榕树和竹子非常多,所以尹向东并没有费力地营造庇身棚,而是尽量多赶路,在离太阳完全落下的半小时时间里,找到了一棵合适的榕树。
利用榕树的无数气根再补充以细竹杆形成墙壁,在气根之间垫上竹杆就成为很独立很干燥也很安全的小屋,只是睡起来不会很舒服,需要倦曲起身体,才不会蹬破竹杆墙壁。
至于这顿晚饭,倒是颇为有趣些。尹向东削竹为签,借着月色站在一个水塘里,见有气泡冒出,手中竹签立刻投出去。用这法子,居然刺死了六条巴掌大小的鱼。用竹刀削下一片片鱼肉细细嚼着吃。刚开始还有些腥气,但很快就有了鱼肉特有的鲜美口感。此时北面正在勉强吞下小鱼的孟菲如果知道这件事,恐怕会很后悔为什么胡雁明没有捉到更大的鱼。
越青和尹向东第二天的行程比前一天好了许多,穿越大片的竹林并不需要费什么劲。而尹向东看着竹林中偶尔穿过的鼠类总是大感惋惜,据说在某些少数民族,这种吃竹笋和嫩竹肉的鼠是上等美味,但在没有火的情况下,要越青吃老鼠,恐怕就像让孟菲吃蛴螬一样,是打死也不吃的。
下午他们走出了竹林,迎接他们的是大片的野生果林。长期掉落地面的果实腐烂,形成了一层果泥,虽然气味不佳,但那些树梢上累累而坠的野生的芒果、枇杷、鸡蛋果却极受越青的欢迎,尹向东在没有火的情况下,也并不拒绝这天赐美食。
在天黑前,他们终于走到了大沼泽的最南端。尹向东看中了一块巨石,巨石下端凹进了很大一块地方,用树叶遮掩住,会是很好的临时住所。
当孟菲和胡雁明一夜好睡,天亮出发开始第二段行程的时候,越青和尹向东也向中继站进发了。
他们中午十一点多赶到了中继站,尹向东看出有人先行一步,火塘里再度燃起了火,从四包压缩食物里挑了两包出来,两人饱饱吃了一顿饭,然后挑选了打火机。尹向东认为火是最重要的,不仅能让他们吃到熟食,保存体力,更可以驱寒驱虫驱赶野兽。
在关上中继站的树叶门时,越青好奇地问:“谁在我们前面?我们拉下了多少时间?”
“张掖泉和杜雨臻那个组合大大有问题,所以只有胡雁明和孟菲才有可能走在我们前面。”尹向东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他们在这里过夜,天亮动身的话,他们就比我们快四到五个小时了。不过我们急不得,接下来更要小心行事,第二阶段遍布陷阱,如果做得好,或许我们能超过他们,但做得不好的话,只会更加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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