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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能不能别在外人面前喊我小名!得了,老太太都发话了,你俩就上车吧
“我们想买下来——”
“千金不换!”说着,大叔就走回驾驶座。
又是不在计划内。两万块加一辆暂时不能开的宝马怎么就会令他不动心呢?或许是怕上当吧。秋突然发现这个世界谎言太多的时候,防备也自然更多,人与人交流起来真的向隔层山一样。
已经不能再拖了!她必须马上做出决定。
阳冰默不作声,慢慢的向高贵的小奥拓走去。他并不是着急逃跑,实际上他更怕与陌生人呆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但是他看到了秋的犹豫,他觉得自己的行动可以帮助秋更快的做出决定,以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
事实上,这对于秋来说,的确很管用,秋立刻做出了决定,跟着阳冰,迈步走向“高贵”的小奥拓。
“这就对啦!”狗子大叔龇着黄板牙嘎嘎的笑了起来:“土墙花开细融融,有心恋郎莫嫌穷~你们要去哪里?”
“淄博。”
“哈哈,巧了,也算顺路。”
秋坐在前座,她从来不相信巧合,她必须保证司机是在她能掌控的范围里操作。阳冰自然就爬进后座,坐在老太太身边。
出于礼貌,阳冰微笑着向老太太注目行礼,但是老太太的状态却让他大吃一惊。老太太身体很胖,但是却明显不是壮实,而更像是虚弱,脸部、颈部周围全是褐色的斑块和暗红色的小瘤,迎光一看,显得非常恐怖。加上刚才听到的嘶哑的声音,联想起来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老太太一见阳冰,立即笑成一朵皱纹花了:“小伙子,别害怕,血管瘤而已。”
血管瘤!阳冰自然知道。他更知道这是肿瘤的一种,都呈暗红色了,必然体内还有更严重的肿瘤。他不能保持沉默:“停车!老太太,你应该去医院!”
“不用,”没等老太太张口,狗子大叔回头笑着说:“我老娘才没病呢,她老人家还要爬泰山呢!”
“啊哈哈咳咳——”老太太用力的拍着阳冰的后背:“我儿子说的对,小伙子,你这小身板还不如我呢!”
“不行!”阳冰愤怒的冲着狗子大叔吼道:“老太太体内绝对有肿瘤。如果不早点治疗,你、你——”阳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在那浑身发抖。
秋当然不愿意再节外生枝,但是她很惊讶眼前这个看似一无是处的战战兢兢的男人发怒的一面,很显然,他是因为狗子没有善待自己的母亲而生气,这对于从小没有父亲母亲而养父又最近过世的他来说,自然是绝对不能原谅的事情。
狗子大叔并没有应答,也没有停车,但是秋却看到了狗子大叔紧盯前方的双眼中噙满了泪水。
“大叔,如果是钱的问题,这两万块已经是你们的了,你不用送我们了,我们可以另想办法。”说着,秋把所有的钱塞过去。
理智告诉她,这是冲动。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秋居然坚持了这种冲动,甚至没有半点犹豫——她又何尝不是一个孤儿!
不需要回头,秋也能感受到阳冰炽热的目光。没错,阳冰是对的,纵使是节外生枝,枝外再生节,他们也有能力闯下去。
老太太却率先发话了:“你们不知道,我这是老病了,钱花了不老少,咱也不懂啥科学,反正吃了这个药,吃了那个药,结果心脏的里的瘤子却越来越大,天天去医院,一天一个说法,现在又说,只能开刀了。我就琢磨啊,这一刀下去,我就真痛快了,但是钱都进了凶手腰包了哈哈。”
“老太太,你不能讳疾忌医,以您现在的状态,只有去做手术才有希望啊,世界上恶人的确很多,但是犯不着拿自己赌气啊。”秋开解道。
老太太哈哈一笑:“说的是呀,可是为了给我治病,我老伴却先躺下了,为了给我治病,我这老儿子,老婆跑掉了,年纪又大,工作也丢掉了,这些真的合算吗?真的值得吗?我说狗子啊狗子,妈问你——你活的累不累?”
狗子已经泪流满面:“妈,累。”
老太太接着说:“当时狗子也就是这么说的,当时他跪在我身边说,妈啊,狗子就是再累,也是心甘情愿啊。我说狗子啊,妈也累啊,妈也想高兴高兴啊,妈也想你高兴高兴啊。我们家狗子就说,妈啊,你想咋高兴?我说狗子啊,妈这一辈子都是山东人,可也就是这一辈子连泰山都没爬过,狗子啊,咱别去开刀了,陪妈去旅旅游,爬爬泰山吧。妈宁愿死在山上、死在路上,也不要死在床上啊。”
阳冰这才明白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子是多么艰辛不易,声音也哽咽了:“所以,所以你们决定放弃治疗,追求最后的快乐吧?”
狗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这就是咱不能跟你换车的原因,小伙子,你们有钱,可以不把钱看的很重,我们没钱,但是当面对生死的时候,更不会把钱看的很重——我们会比你们更洒脱。”
好一句有钱没钱,好一句洒脱,任凭秋经历过多么残酷的训练和血腥的场面,她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对看似不幸却真正快乐的母子,他们比这个世界上很多行尸走肉要活的更真实。

还是老太太发话了:“别说那些个没用的啦,既然上了同一辆车,也算是百年的缘分,我老太太始终是相信老天爷的,不是老天爷不给咱快乐,实在是快乐本身就在咱身边。根本不用老天爷给,自己想快乐就能快乐起来。来来来,狗子,缓和下气氛,弄盘带子听听!”
老天爷。阳冰知道科学是不会承认老天爷的存在的。但是阳冰却真的希望有老天爷,纵使他不公平,不公正,只要能让人不失去希望,不也是幸甚所至吗?眼前的老太太,在岁月的磨砺中,似乎已经悟到了人生的真谛,而自己呢?是否也能重新站立起来?
忧伤的旋律响起,阳冰立刻就听出来这是BEYD乐队的《冷雨夜》,这个他最喜欢的乐队中很少见的一首忧伤味道的情歌。但是老太太和狗子大叔却兴奋的跟着唱,走调、发音不准完全没有阻碍他们的,一首幽婉的情歌让他们唱的像一首进行曲。或许这会使每一个黄家驹的歌迷都抓狂,但是黄家驹倘若也能听到自己的歌被如此用心的歌着,怎么会不一起开怀放声呢?
“来,一起唱啊!”老太太一边打着拍子一边召唤两个年轻人。
秋很挠头,她也希望能随声附和,跟他们母子融合到一起,但是很可惜,她所接受的训练都是如何杀人,几乎从来没听过音乐,她尴尬的转头向阳冰投去期望的眼神。
阳冰自然会唱,但是他却无法像老太太那样放开。他心头有太多的东西放不下。当他喃喃开唱的时候,老太太和狗子大叔都停了下来,他们立刻沉醉在阳冰哀伤的声线中。秋也享受的闭上了双眼,慢慢的迷糊了过去。
冷雨夜我在你身边
盼望你会知
可知道我的心
比当初已改变
只牵强的相处
冷雨夜我不想归家
怕忘你背影
只苦笑望雨点
须知要说清楚
可惜我没胆试
每一个字,每一处和弦,都那么的触心动绪,阳冰再也无法抑制压抑太久的对养父的思念,后悔——在他的心内不停的捶打,为什么在父亲还在世的时候自己没有好好的陪伴他左右?反而一工作就搬出来了追求什么可悲的独立?可是现在心已经改变了又有什么用?又有什么用?现在他的灵魂早已迷失,心灵和也只不过是“牵强相处”!
这种痛苦,这种痛苦,就像一杯毒酒——不同的是,喝下它不是立即去死,而是带着后悔越活越久。此时的阳冰,已经渐渐的迷失了自我意识,大脑的温度再次上升,身体也抖得非常厉害。
老太太立刻发觉了阳冰的不对劲,想用手拍拍他,却哪知,手掌还未接触到阳冰,已经感觉到刺骨的凉意——但是收回来已然来不及了。
“啊!”老太太惨叫一声,瘫倒过去。
阳冰的意识早已游离在外了,随着老太太的触碰,也昏倒在后座上。
这一切发生的既快又突然,狗子大叔大叫一声“妈!”一个急刹车就停在路边,手忙脚乱的冲向后座,将老太太抱了出来。
秋前一秒还沉浸在美妙的歌曲中正欲昏昏欲睡,她实在太劳累了。但随着一声惨叫也惊醒过来,发现狗子大叔疯了一般喊着“妈!妈!”就已经知道老太太出事了。
雾,突然其来的雾,深深地将他们包裹起来,在这个小小世界里,它深的让我们明知近在咫尺,却像天各一方,它深的让我们明明知道看不清,也必须努力的去擦拭满眼的泪痕。
一架全球鹰无人机正在地毯式的搜索。很明显,是为了搜寻阳冰和秋。大雾却有意无意的阻挠了他们的进度,但这恐怕还不是最让他们头疼的。
远处,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带着一架黄色的防风镜,紧紧的盯着天空,防风镜里闪烁着全息雷达,帮助她确定方位,看到全球鹰进入射程,端起一把前端装有小锅型接收装置的手持发射器,冲着全球鹰扣动下去。
“空~”一个鸡蛋大小的磁电弹射了出去。
煞那间,全球鹰失去了方向,也失去了主机的操控,愣头愣脑的朝地面栽去。
射击的女子正是眉心,看到大功告成,眉心甜甜一笑:“一、二、第三架,切,小气鬼,为什么不用‘暗箭’?”说着,她收起磁电发射器,转身消失在深深地浓雾中。
当秋俯下来听老太太的心跳的时候,她却只能听到车厢里还在播放的磁带声:
沧桑的背影
残留这黑发已渐白
唏嘘中叹息
从前的一切
像幻觉。。。欢笑声。。。哼出那。。。
曾是过。。。往昔日。。。的舞曲。。。
热烈的共舞于街中
再去作已逝的放纵
到处有我的往日梦
浪漫的热舞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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