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兮(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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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元七年,时局动荡,大承皇朝风起云涌,四周蛮夷皆大举来犯,皇朝江山岌岌可危。太子橦显请缨挂帅。此人从小熟读兵书,行军布阵无所不用其极,不到一年,敌军将士皆闻显而丧胆,大承军队所到之处,蛮夷皆丢盔弃甲,望风而逃。至征元九年秋,大部分周边小国都已臣服,并立下城下盟约,对大承年年进贡,岁岁来朝。
饶是如此,橦显仍不敢大意,亲自驻守北方边境蒙城。因在北方苦寒之地新崛起了一个民族,此民族长于马背,骁勇善战,不容小觑。短短数载,便由一个几百人的部落发展壮大,族人遍及整个漠北草原,其统领玄皇人称“漠北狼王”,草原上弱小的部落皆投在他麾下。近年大承皇朝外患不断,玄皇早就虎视眈眈了。
征元十年岁末,会天大雪,雪积三尺。玄皇率二十万大军进犯蒙城,当时蒙城守兵只有十万,太子橦显派亲兵二十人八百里加急送书至皇城请求增援,岂料亲兵在途中遇刺,无一生还,书信落入玄皇手中。玄皇得此书信大笑数声:“此乃天助我也!”是夜攻城。
太子橦显亲临城头督阵,慌乱中一支利箭迎面射来,那橦显反映何其敏捷,然而此箭来势太过凌厉,竟未能避开。
蒙城被困月余,已是弹尽粮绝,军中将士饮雪充饥,援军又未至,士气十分低靡。次年初,太子薨,蒙城沦陷。漠北大军乘势侵占了北方八郡。
天朝皇城,皇帝得此消息,悲愤交加,竟一病不起,未撑到两个月,便驾崩归天了。其次子橦沚继位,史称景帝,改元天淳。
天淳元年春,景帝御驾亲征。这橦沚在做王爷的时候就有口皆碑,此次出征更是鼓舞了士气,兼之承军请到了精通幻术的天朝第一美女敛云助阵,更是所向披靡。漠北军队平常习惯了草原作战,越是向南其势越弱,因而节节败退,一直退至蒙城。复一年,与漠北联姻的火焰城前来助阵,一夜之间承军数十座营帐毁于火海,美女敛云被擒。月余,玄皇遣人送书景帝,迫景帝下旨,嫁敛云至漠北和亲,从此永世修好。景帝大怒,但多次出兵营救未果,且战乱多年,国库空虚,加之旱涝灾害连连,更是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天淳五年冬,景帝遥册敛云为宁康公主,嫁漠北王玄皇,陪嫁物品不计其数。翌年元旦,景帝禅位于年仅十四岁的宣帝橦岚,同时,改年号为天丰。
这一仗从征元十年一直持续到天淳五年,为时七年,史称“蒙都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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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雪花扯絮丢棉地落,雪一连下了好几天了,放眼望去这漠北广袤的大草原上,只是银白一片。
两乘快马飞奔而来,踏得雪花四溅,玄璧端坐在马上,好几年不曾回王庭了,此时归心似箭,便不住地催促马儿。她那匹马是十二岁那年就降伏了的汗血名种,跟了她多年,深知这位主子的脾性,此时撒开蹄子,越发地跑得快了。不肖片刻已经将后面骑着高大白马的夕照甩了远远一大截子,玄璧回头看了看,不由慢下来等他。
等他追了上了,想要再加鞭,夕照却已经翩然下马,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前面离王庭已经不远了,你自行回去吧。”他本来极瘦,此时着一身白衣,站在风雪里,越发的显得单薄了。玄璧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伤感,道:“先生不随璧儿回去么?”她跟随夕照多年,虽不曾正式拜师,但日夜相处,到底是感情颇深,一时竟不能接受这样的分别。
夕照伸手掸了掸她斗篷帽子上的雪花,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公主今后要多加珍重,如有需要,可凭此玉到白山黑水间来找我。”他自颈上取下一块墨绿色玉来,替玄璧挂到脖子里去。
玄璧伸手握着那玉,心知他去意已决,多留无益,只得道:“先生多多保重,莫要忘了璧儿。”眼角的泪花闪了一闪,到底是强忍着没有落下来。

夕照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甚为不忍,只怕多耽搁片刻便不舍得离开了,只好硬着心肠点了点头,翻身上马而去。
到了王庭已是申时,下雪的天气黑得早,王庭一早便已经点上了宫灯,这时华光流动,如漫天繁星,只是看着就叫人觉出欢喜来。迎接的仪仗自是不必说了,光是那一条通往宫殿的路就不知用什么法子弄了那许多花瓣来铺了,玄璧也不下马,只是一路纵马而来,踏得马蹄都香了,行到驾前数尺处方翩然一跃,早有管事等在一旁,接过了缰绳和包袱。她见到了父王母妃,突然眼眶一热,只叫了一声:“父王!”便扑到玄皇怀里,泪珠子断了线一样落。
玄皇倒是愣了一愣,这个女儿是在军中所生,素来宠爱有加,加上阔别经年,如今见她归来已长得亭亭玉立,风华不在其母之下,心中更是疼爱,不由放柔了声音安慰:“傻孩子,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
倒是母妃敛云不自在起来,笑道:“这孩子,越发不知道礼数了,见了你父王也不知道行礼。”又向着玄皇道,“是臣妾教导无方,请王上恕罪。”
玄璧方自玄皇怀中抬起头来,脸上一红,叫了一声:“母妃!”玄皇已经道:“孩子回来就好了,爱妃给孤生了这么可人的孩儿,孤高兴还来不及呢,爱妃何罪之有?”
敛云谢了嗯,一旁的莲妃笑道:“到底是个孩子呢,如今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快进去吧,都站在雪里头做什么?”说是在雪里,其实他们头上都有着华盖,一点雪也落不到。
按例在入宝殿的台阶下放了火盆,用以祛除外面的晦气。玄璧仰头看着巍峨的宫殿,不由感叹:“这宫殿真好看,璧儿离开的时候还没有这宫殿呢。”那时候王族和普通百姓一样,都是住毡帐。
玄皇携了女儿的手笑道:“里面更好看呢,父王有专门的宫殿给你,用了晚膳叫你母妃带你去。”
“谢父王!”她嘻嘻一笑,说道,“璧儿带了好些东西回来呢,押镖的路上慢点,只怕要过几天才到。”又向着父王和母妃讲起自己在外面的见闻,她声音本就婉转动听,此时娓娓道来,更是引人入胜,说到高兴处眉飞色舞,直引得玄皇开怀大笑。跟在后面的众王子、王女也抿嘴轻笑,冰风跟在两位王子后面,虽然昔日他曾贵为胡尔莫的三王子,但如今投了漠北到底是不一样了,即使玄皇收了他做义子,他也从不显露自己的锋芒,而此时他一双眼睛却灼灼地盯着前方那洁白的身影,一刻也移不开,他等了那样多个日日夜夜,终于等到她长大了。
当晚,玄皇大宴群臣,载歌载舞。宴席间,有侍从来报,雪霁放晴,天空的月亮突然变作了红色。玄皇大喜,忙率领群臣祭拜,并立即拟旨册封玄璧为绯月公主,更她准备入住的公主殿为绯月殿。
说起来这红色月亮倒是有段过往,事隔经年,亦为王庭的侍婢们私下流传,玄璧出生的那晚,也是雪初霁,天空蓝得透明,一轮满月鲜红欲滴,因着其母敛云精通幻术,当时很多人便认为这大承来的妖女生出来的小妖女会给漠北带来灾祸,有一些言官和大臣甚至不惜性命上奏,请求玄皇勿必杀女以绝后患。所幸后来大祭司霈琰夜观星象,发现并无不祥,因而力战群臣,起初根本无人相信,起了不小的风波,直到玄皇盛怒之下斩杀了国舅,下令谁再敢谈及此事,格杀勿论!才人人三缄其口,谈月色变。幸而自她出生以来年年风调雨顺,人畜兴旺,边关亦是连连告捷,渐渐地,人们相信了她是能给草原带来福祉的公主,敛云也因此进了位份,深受爱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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