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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昌逆亡
几个月来,鹰翔天的心里,一直很不爽。
三个月前,莫名其妙地出现个岳三娘,好不容易和飞龙帮打成的平局一下子全完蛋。
飞龙帮成立春字堂,两天就招进上千的难民,在城外开始修建飞龙堡。最近,又从内地招募来大量的工匠,开始修建烽火台。
城外每天爆炸声不绝,通向西面草原的山谷原本只有崎岖的山路,现在正在拓宽为可以行驶马车的大道。
城主青川明完全改变旁观的立场,成为飞龙帮的后台。
岳三娘经常出入城主府,有时甚至住上一两天。
城里的流言很多,甚至传说青川明有意纳岳三娘为姨太太。
这个岳三娘行事果断毒辣,以雷霆手段迅速平定盗匪和蛮族,短短两个月就组建起两千人的骑兵部队。
她的随身侍卫很多,而且龙海生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几次想刺杀她都无法得手。
虽说飞龙帮并没有动手,但鹰翔天知道,飞鹰帮已经到生死关头,稍有疏忽,就要完蛋。
所以……他很烦。
帮里的几个老家伙天天在开会,自己拿不出来主意,一个劲儿地来逼他定夺。
可是,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回天之力。
眼看着帮主对着饭菜叹气,根本没有吃饭的打算,白羽云笑嘻嘻地凑过来:“嘿嘿,表哥,想不想出去散散心啊?”
这位表弟最擅长的就是吃喝玩乐,武功稀松平常,白长个机灵的小脸,一点儿头脑也没有,眼看着大祸临头,却根本不发愁。
“嘿嘿,表哥,你也听说玉玲珑吧。今天晚上小龙肯定不会去,咱们哥俩可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啊。”
半个月前,从帝都来了个歌妓叫做玉玲珑,说是路过此处,要去风吼城。可是,山谷里在修路,根本过不去,只好滞留在朔州城里。这个玉玲珑弹得一手好琴,一下子把龙海生迷住,每晚都要去听她弹琴。偏偏这位姐姐架子大得很,琴只弹给小龙一个人听,其他的客人只好坐在小楼的对面听。现在龙海生在朔州城里是红得发紫的人物,谁敢跟他抢啊。白羽云虽说每天晚上都去,也一直没找着机会登堂入室。
“你怎么知道小龙今晚肯定不会去?”
“今晚飞龙帮给岳三娘的女儿过百岁,听说城主要亲自来,城里的权贵们都跟着去凑热闹,小龙哪里忙得过来。”
“……”
“表哥,不要犹豫,机会难得。过几天,路就要修好,这个美人就要离开朔州城啦。”
“她的琴……真的弹得很好吗?”
“那是当然,不仅琴声悠扬,而且貌美如花。”
“别吹牛,你又没有亲眼见过她。”
“嘿嘿,我白少爷阅尽百花,是不是美人,远远地就能看出来。这位姐姐走路如风摆杨柳,肌肤如雪,面纱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绝对是个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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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楼。
楼里坐满客人,闹哄哄地在喝酒划拳。
白羽云摇着扇子走进来,老板赶快笑呵呵地上前迎接:“白少爷好,今天可真早啊,还不到开始弹琴的时候呢。”
白羽云低声在他耳边说几句,老板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个……李老板已经有预约,要不……明天晚上?”
白羽云沉下脸:“老高,不想干啦是不是?明天小龙又要来,你这风月楼还不都得打烂啦。”
“可是,这楼上楼下好几十位在等着听琴呢。再说,那位姑奶奶脾气倔得很,你说请走就能请走?”
“她是个走码头卖艺的,到咱们的地界儿,敢不听咱爷们的?”
“那……您在这儿先坐会儿,我过去问问。”他回头吩咐小二:“给白爷上壶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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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有一座小小的二层楼,楼上一个小小的房间,一扇小小的窗户对着院外的小路。
玉玲珑白衣如雪,低头慢慢地调琴。高老板笑嘻嘻地敲门:“玲珑姑娘,我是老高。”
“高老板,请进吧。”
“啊,今天晚上龙帮主肯定是不来啦,朔州城里另一位帮主,就是飞鹰帮的鹰帮主,请玲珑姑娘到他府上去弹一曲,出三倍的酬劳。”
“我不去,要听琴,让他来。”
“哎呀,我的姑奶奶,这位鹰帮主最近脾气很坏的,得罪他,恐怕要没命。”
“我的脾气也是很坏的,就算他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去。”
“哎呀,能不能看在我老高的面子上,就去一趟嘛。”
“不行,不管是谁,想听琴,来风月楼,我绝不送上门去。”
……
叮咚的琴声响起来,楼上楼下的客人们渐渐地安静下来。
琴声悠扬,乐曲轻快而活泼,宛如三月的江南,草长莺飞。
微笑浮上人们的面孔。仿佛江南的春风也吹到他们身上,暖洋洋的,空气中蕴涵着野花淡淡的香味。
忽而,琴声一转,尖锐而萧杀,如北风凛冽,在寒山雪林中掠过。
春梦已无痕,大地肃穆,人们仿佛静静地立在寒风中,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真是浮生如梦啊。
琴声渐渐低沉,缓缓地归于静寂。
客人们偷偷地擦去眼角的泪水,思绪又回到现实中。
人生苦短,所以他们更要及时行乐,嘻嘻哈哈的笑声渐渐地在楼上楼下响起来。
玉玲珑轻叹一声,凝视着小几上袅袅的线香:“鹰帮主,请进来吧。”
鹰翔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窗外:“玲珑姑娘怎么知道我在窗外?”他轻轻飘入屋内。
“只有得不到的东西,才能激起人们的**。”求而不得,更要苦苦追求。
“果然是冰雪聪明,怪不得小龙每天都要来呢。”
“鹰帮主对于龙帮主的行踪很清楚啊。”
“我们从小就是对头,打打闹闹二十多年,连他内裤的号码都知道。”
“知己难得啊。”死敌也是一种知己,尤其对于自己的弱点,甚至比自己更加了解。
“玲珑姑娘要去风吼山吗?”
“是啊,我要去访一位故人,听说他在望月城。可惜道路不通,还要等几天。”
“然后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传言有误,还要到别处去找他。”
“再向西就是魔族的地盘,恐怕不安全吧。”
玉玲珑长叹一声:“我一定要找到他。”
看她坚定的目光,她要找的人……或许是她的情人吧。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过一会儿,玉玲珑轻笑起来:“鹰帮主,你该请回啦。”
鹰翔天只好笑一笑,跳出小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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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云喋喋不休地跟在鹰翔天后面:“表哥,这玉玲珑到底长得什么样啊?”
“她一直带着面纱,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只呆一会儿就出来呢?”
“我……不关你的事,我要睡觉,你回去吧。”鹰翔天一把将他推出门外,锁上门。
白羽云在门外笑嘻嘻地说:“表哥一定不知道跟人家说些什么好。要是我啊,能和她聊一个晚上。保不准她看我一表人才,芳心大动,就……嘿嘿……”
他看到鹰翔天伸出来拳头,立刻一溜烟地跑掉。
鹰翔天躺在床上,耳边仿佛仍有琴声回荡。
他从小就沉迷于武功,每天除去读书就是练武,十几岁就辅佐父亲处理帮务,对于风花雪月这一套,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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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帮。
院子里张灯结彩,门外大街上的马车排成长长的一列,差不多整个朔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齐啦。
龙海生一身大红袍,精神抖擞地站在大门前迎接客人。
城主青川明,他的儿子青川云和青川风,谋士乔智勇,还有三位姨太太,都来光临。
青川明见到他的大红衣服,立刻笑嘻嘻地拍着他的肩膀:“小龙,今天不是你成亲吧,打扮得这么漂亮?”
龙海生露出雪白的牙齿:“城主大人又拿我开玩笑,我……怕是要一辈子打光棍。”
青川明大笑:“小龙,你可是咱城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啊,这三位姑奶奶今天肯来,就是为多看你几眼,哪是真心实意地给人家孩子过百岁啊。”
三位姨太太立刻拥上来捶他:“胡说什么,是你非要让人家来的嘛。”眼光却都飘向龙海生。
闺中一直流传着的“朔州四少”,头一位就是这位龙帮主。据说他除相貌英俊外,还温柔体贴、知冷知热。鹰帮主虽然在相貌上超过他,但为人稍显木讷,不解风情,只能屈居第二。青川云和青川风的相貌虽然不如前两位英俊,但出身高贵,因此也榜上有名。这四位青年才俊都是能文能武,在朔州城里都是能呼风唤雨的人物,而且尚未婚配,是无数未婚少女(其实也包括大部分少妇、一部分中妇、小部分老妇)的梦中情人。
龙海生立刻给三位姨太太行礼:“三位夫人能赏光,是给我们飞龙帮天大的面子。”笑容灿烂。
青川明大笑,拉着她们往里走:“快走吧,再看就要动心啦。”四个人嘻嘻哈哈地进去。
青川云和青川风也笑笑,跟着进去。
乔智勇却故意落后两步,低声问:“怎么不见岳三娘?”按说她也应该在门口迎接客人。
龙海生压低声音:“她另有要事,今晚不会露面。”
大厅里,几百个客人高谈阔论,嘻嘻哈哈,热闹得好像是在过盛大的节日。
不过,这个盛宴真正的主角,却一直依偎在奶妈怀里呼呼大睡。她红润而光滑的小脸圆嘟嘟的,两片粉红色的小嘴唇微微撅着,嘴角淡淡地微笑着,仿佛在做着甜美的好梦。
三个多月前,她刚出生的时候,几乎被一下就扔进洗脚桶淹死,现在却有满城的权贵来给她过百岁。反正她对这一切都不知道,自顾自地大睡,也算是荣辱不惊吧。
可是,她被摇醒。她生气地睁开眼。
小朱子笑嘻嘻地托着盘子站在她面前:“乖宝贝,喜欢什么就抓起来吧。”
此地风俗,小孩过百岁的时候,把各种东西摆在小孩面前,看他(她)伸手抓什么东西,以此预测未来的职业。
花花绿绿的东西摆满盘子,有金银珠宝,还有胭脂糖果、纺车锄头……
思盈却没有心情,要知道她正在睡觉啊,猛然间被人吵醒是很不爽的。
她伸出胖胖的小手,大厅里的人们都安静下来,看着她。
她迅速地……把盘子里的东西都扫到地下,然后张开大嘴,哇哇地哭起来。
客人们都笑起来,反正也是闹着玩的,孩子要睡觉,就去睡吧。奶妈抱着思盈退下。
只有两个人脸色发白的对看一眼。他们是城主大人和乔智勇。
这……难道这孩子长大后,就是一位横扫天下的霸主吗?
……
深夜,最后一位客人终于离去。
龙海生伸直腰:“真累啊。阿贵,关上大门吧,今晚加双岗,当心有人趁机混进来。”
薛贵低声答应:“已经加上三倍的暗哨。”
龙海生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啦。”他转身回到大厅里。
大厅里一片狼藉,胡六正领着十几个人在收拾东西。
“老六啊,明天再说吧,先让大家去睡觉吧。”
……
他回到内院,小朱子笑嘻嘻地迎上来:“帮主,我姐在屋里等你呢。”
龙海生笑笑:“看你,打赌输掉,白得一个姐姐。”
“嘿嘿,帮主要是眼红,我就让姐也认你当个干弟弟吧。”
龙海生摇摇头,他心里想的,可不是要当个弟弟。
屋里,除红玉,还有四个黑衣人,都蒙着面,正在低声商量事情。
龙海生犹豫一下,在门口停下脚步:“有客人吗?”
红玉微笑:“不碍事,都是自己人。”她对着四人摆摆手:“没什么事,你们就按我刚才说的去办吧。”四人跪下行礼,慢慢地退出,然后就宛如轻烟一般消失在夜色里。
龙海生凝视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这四个人的轻功已经到达宗师的境界,看地位却像是奴仆。
红玉叹息一声:“有些事,我也没跟你商量,就自己做主啦。”
龙海生微笑。她的地位,高出自己不知道有几倍,自己能每天见到她,就该知足。
可是,为什么……心头却是如此地酸楚呢。
“小鹰听过你的琴,有什么反应?”
“啊,鹰帮主真是性情中人,一曲《春归何处》就让他魂不守舍,估计今天晚上不能入睡。”
“那,明天呢?”
“我会弹一首《鹰击长空》,激发起他的雄心。”
……
突然间,一个黑影翻过小院的围墙,直冲屋门扑来,利刃在星光下闪烁。
十几个飞龙帮的守卫跟在他后面大喊:“有刺客。”
龙海生猛冲出去,奋起神威,双掌斜斜地拍出。
对方既然敢孤身深入,那武功一定很高。所以,他使出十成的内力。
然而,来人似乎不堪一击,只挨一招,就砰地一声,倒在地上,起不来。
后面的守卫赶上来,把他结结实实地捆起来。
红玉慢慢地站起来,走向院子里倒着的刺客。
这个刺客的武功怎么如此低微呢,简直就是……根本不会武功啊。
……
负责审讯刺客的薛贵低声禀报:“刺客是祥赫族的牧羊人,名字叫做呼尔泽祥。上个月剿灭祥赫族时,他正好去风吼山卖羊,回来后发现被灭全族,就来报仇。”
“他的目标是帮主呢,还是我?”
“他听说主持的人是岳三娘。”
“一起来的,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就他一个人躲过灭族之灾。”
“他的伤怎么样?”
“这人皮粗肉厚,估计躺一个多月就行。”
“嗯,这个人留着还有用……帮主,把这人送给我吧,好不好啊?”
龙海生微笑点头:“好吧。阿贵,把他关在地牢里吧,给他喝些药,让他好得快些。”
红玉也微笑:“找个通译,教他说官话,我可听不懂他的蛮语。”
薛贵答应着退下。
红玉在竹榻上伸直腰:“啊,我要小睡一会儿,天亮就叫我。”她随即沉沉睡去。
龙海生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看着她。
每天能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她不再是当初那个饥饿而绝望的小妇人,黑瘦的脸,狂乱的眼神。
现在,她的智慧和魅力,正渐渐地放出妖艳的光芒。
他可以确定,小鹰已经迷上她了。虽然,小鹰见到的,是带着面纱的玉玲珑。
那么……自己呢?
或许,当初一见面,自己就很喜欢她,否则也不会破例收留她。
正是在自己的倾力帮助下,她才能够开始新的传奇。
但是,她毕竟要飞起来的,她原本就是凤凰,只是偶然停留在此,终有一日要展翅高飞的。
一滴清泪,缓缓地滑过他英俊的脸颊。
当家作主
刘家村。
新修的祠堂还没有上油漆,连桌椅都是白茬木头的。
刘老根放下旱烟,大声吆喝道:“各村的人到齐,那就开会吧。先请咱们堂主说两句。”
叽叽咕咕地人们立刻安静下来。
红玉微微一笑:“现在春播也干得差不多,房子也基本盖完,各村都有闲工夫,要干两件事。第一,是要组织个议事会,由各村出人组织。以后有重大的事情,都要由议事会决定。各村按人头推选,每十个人出一个代表,男女老幼都算人头。每年年底计算一次人头,每个代表干一年,到年底再重新选。”
张三郎立刻反对,叫道:“这样不公平。有的村子才四十多人,有的村子有一百多人。”
张老财瞪他一眼,斥责道:“就你话多。”张家村有将近二百口人,当然合算。
李水牛喊起来:“我们赵李村就只有四十八口人,才出四个代表,太少,太少。”
孟富贵也摇摇头,问道:“我们孟家村不足一百人,能不能多出几个代表啊?”
红玉微笑:“这样吧,凡是不足一百人的村子,都出十个代表。”
张三郎想想,又问:“这样算起来就有一百多个代表,总得有个带头的人吧?”
红玉烂然一笑:“带头的人由我指定,也是每年重新指定一次。今年嘛……”
她指着张三郎,“就是你。”
张三郎目瞪口呆。
赵老憨笑起来:“堂主英明啊!平时俺们说什么,三郎总是唱反调,现在也该让俺们反对他。”
“第二件事呢,是要成立个两支队伍。一支是自卫队,负责这十几个村子的治安;另一支是边防队,负责抵抗外来的侵略。”
高大宝赶快问:“啥侵略啊?沙漠上的盗匪不是都已经清剿光?”
红玉耐心地解释:“盗匪是古老的行业,虽然现在暂时平定,很快就会有新人出现。”
“年青的小伙子嘛,倒是多得很,可是钱从何来?再说,也需要有懂行的人来训练啊。”
大家立刻七嘴八舌地说:“对啊,俺们的手拿惯锄头,打个野物什么的还行,打仗是不成的。”
红玉浅笑:“钱嘛,你们议事会自己想办法,反正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按人头收税呗。等你们把人集合齐,我会派人来进行训练。”
大家立刻叫喊:俺们现在没有钱啊,怎么收税?
红玉只好再借给他们五百两银子,作为第一年的军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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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学家认为,红玉的决定,对于朔州城外的人们(他们后来都归入飞龙堡)有着巨大的影响。
第一,发扬人多力量大的优良传统。
只有四十八口人的赵李村要出十个代表,除李水牛、赵老憨外,把十八岁以上、会走路、会说话的男人加在一块,才仅有九个人。
他们认为女人不能算是个正式的人,最后只好把个哑巴选作代表。
这个哑巴当上代表后,更是处处发挥其代表性,虽然他不能亲自发言,但每逢他参加会议的时候,都背着个破锣去开会,只要想表示反对,就把破锣“咣当……咣当”地敲起来……

害得张三郎差点得脑震荡,只好威胁赵李村的人,第二年要选个会说话的代表来,否则就多收他们村的税。
不巧第二年闹流感,赵李村有四个代表的平均年龄是七十二岁,一下子全去世啦。
议事会只好特殊照顾他们村,让他们突破十八岁的年龄限制。
新选出来的五个代表的平均年龄是九岁,其中最小的一个实际上只有一岁半,张三郎每次开会前偷偷地发给这几个小代表几块糖,他们就对他无比拥护。
赵老憨只好号召村里的妇女们要多生娃娃,后来村里发财,更是重金悬赏,奖励英雄母亲,从而涌现出一大批可歌可泣的巾帼英雄。
第二,建立地方民主的基本模式。
议事会是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开例会,百多位老少爷们坐在那儿,抽着旱烟。
等张三郎讲完话,他们就很干脆地吐出两个字:“反对。”
要是让他们出主意呢,一百个人能有二百个主意,还有剩下的二十多位根本不屑于出主意,只是反对任何主意。
张三郎因此得了精神衰弱。
别无选择
傍晚。
一辆马车匆匆地停在风月楼的后门,玉玲珑匆匆跳下马车。
她拿出钥匙,打开小门,又回身仔细地锁好。
院子里的柳树已经绿油油地长满叶子。她分开柳枝,迅速地向小楼走去。
冷风掠过,冰凉的利刃顶在她的脖子上。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刺客这么多?”
她慢慢地回过头。夕阳下,鹰翔天似笑非笑的面孔格外地俊美。
“鹰帮主真是好心情啊,开玩笑也是别出心裁嘛。”
“我该如何称呼你呢?是应该叫玉玲珑,还是岳三娘呢?”
“叫我玉玲珑比较符合现在的场合。”
“你就不怕我杀死你?”
“好啊,人生多苦痛,我活着也是个害人精。”
“我……”他把匕首收起来,“算啦。要是杀死你,小龙一定会发疯的。”
“有飞鹰帮三百多口陪葬,也是很有风光嘛。”
“你……”
“鹰帮主一定是想问,我为什么迟迟不对飞鹰帮下手呢?”
“对啊,都说你办事雷厉风行、心狠手辣,难道说……还有什么更恶毒的阴谋?”
“当然是有阴谋。不过,要先听我弹完琴,才能告诉你。客人们都在等着呢。”
她自顾自地向小楼走去,鹰翔天只好跟在她后面:“你也该问问我是如何得知你是岳三娘嘛。”
“很简单啊,鹰帮主昨晚肯定是睡不着觉,对这个玉玲珑产生莫大的兴趣。于是,早上起来就开始调查我的来历,很快就发现在幽州城并没有一个什么玉玲珑经过,那怎么会突然就在朔州城里冒出来的呢?再说,昨晚是岳三娘的女儿过百岁,她本人却没有出现,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使她不能出现。另外,你们飞鹰帮和飞龙帮打打杀杀这么多年,一定已经在飞龙帮内部埋伏下奸细,我每天两头跑,肯定有痕迹落在他的眼里。他一定也向你报告过昨天半夜里有刺客的事情,所以你决定试我一试。谁想到我说刺客真多啊,你就百分百地确定我是谁啦。”
鹰翔天长叹一声:“我花一天一夜才弄明白的事情,在你说来,就如此简单啊。”
***************
琴声激扬,宛如苍鹰在无垠的碧空中翱翔,天高云淡,晴空万里。
忽而,风云突变,暴雨呈雷霆之威,天地也为之变色。
苍鹰依旧高傲地搏击于风雨之中。
……
曲终人寂。
鹰翔天只觉得胸中豪情万丈,恨不得仰天长啸,以抒心怀。
“这曲子,从学成后从来未曾在人前卖弄,今天幸好遇见鹰帮主,也不算是明珠暗投。”
“岳三娘,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我在此出卖色相和琴技多日,其实就是想借机和鹰帮主一叙。”
“你们飞龙帮目前的实力已经超出我们飞鹰帮许多,何必如此故弄玄虚呢?”
“因为……我要一口把飞鹰帮吃下,还不要流一滴血。”
“好大的口气啊,吹牛也没有这么吹的啊。”
红玉正色道:“鹰帮主,你仅仅查出我是岳三娘,我真正的身份却是你万万想不到的。”
“哦,还有其他身份哪,说来听听。”
“你可要保密啊。我其实就是……定国郡主。”
“不可能!定国郡主两年多以前就去世,这事传遍整个大陆,谁不知道。你还是换个人来冒充吧。”
“我其实是……定国郡主的魂魄。”
“那好吧,郡主的魂魄,你想要干什么呢?”
“我代表飞龙帮和你们订下合作协议。”
“怎么合作?现在城里的地盘是各占一半,难道想叫我们让出地盘来?”
“朔州城?巴掌大的地方,你喜欢的话,全送给你吧。”
“不分地盘?还有什么可谈的?”
“从帝都到这里,有多远?”
“嗯,走水路的话,有九百多里;走旱路的话,有一千多里。”
“如果有一个帮会垄断这水陆两条运输线路,每年的红利能有多少呢?”
“那可是摇钱树啊,每年的净利少说也有百多万。不过,要经过二十多个城呢,各城都有当地的帮会,不会眼看着外来的帮会挣大钱的。”
“那就征服他们嘛,听话的可以在当地进行合作,不听话的就灭掉啊。”
“灭掉?说得容易!哪有这么大的实力?”
红玉轻轻地拍手:“无言,出来吧。”
一个黑衣人如落叶般从小窗外飘进,下跪行礼:“主人。”
红玉微笑:“你的剑呢?”
“回主人,小人最近一年来,已经不用剑。”
“啊,进步很快嘛。你把这三柱香给弄灭,让鹰帮主看看。”
无言迅速抬起手,冲着线香微摆三下:“好啦。”
“你去吧。”
无言保持着下跪的姿势,又从小窗中倒飞出去。
鹰翔天仔细地看那几柱香,没有什么变化啊。
这个无言的轻功已经登峰造极,但内力并不怎么样啊。
线香继续慢慢地燃烧着……白色的灰烬缓缓地落下。
不过,随着灰烬的下落,香头上的红色越来越淡,终于消失。
红玉轻轻一吹,剩下的半柱香就如飞烟一般落在香炉里。
鹰翔天脸色大变,这个无言以内力化为剑气,此等功力,在江湖上已经可以列入前十名。
“无言的手下,还有一百多人。武功嘛也都有无言的一半。借给你用。相信对那些帮会各个击破的话,他们应该没有什么抵抗能力的。”
要是这个无言真有这么多人手,飞鹰帮只怕是也能被轻易地灭掉。现在,鹰翔天开始相信这位岳三娘有可能是定国郡主啦。
“可是,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找小龙去做呢?”
“他另有重任。这条商路从朔州城向西,还有上千里的路,需要飞龙帮的人手进行维护。”
“可是,单凭无言的力量,就可以轻易地灭掉那些帮会,为什么要和我们合作呢?”
“无言是我手里有用的棋子,将来还有别的用处,不能轻易让他见光。再说,杀人和经营是两回事,无言并不懂得经营。商路的维护必须依靠有经验的帮会才能干好。所以我目标是收服当地的帮会,而不是消灭他们。”
鹰翔天默然,原来自己也是她手中的一粒棋子。
“鹰帮主想好没有?大丈夫一言而决,要么痛快地合作,要么就决一死战。”
鹰翔天苦笑,双方的力量如此悬殊,哪里能叫决战。
他凝视着红玉明亮的双眸:“如果我不肯答应你,你会把飞鹰帮怎么样?”
“逆我者亡。”
这个女人真是……狠毒啊。
鹰翔天长叹,站起身来:“这事,我要和帮里的六位堂主商量后才能决定。”
他垂头丧气地离开,好像是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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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楼的高老板也很伤心。
自从那个玉玲珑莫名其妙地出现后,每天听琴的客人坐满楼上楼下,他趁机把饭菜的价钱提高三倍,依旧是人满为患。他想着这路可能要有个把月才能修好,岂不是发大财啦。可是,刚刚十几天,这位姑奶奶忽然弹个什么《鹰击长空》,然后说声再见,就消失啦。
她的离去,也让风月楼的生意一落千丈。人们忽然发现,风月楼的饭菜并不是很好吃啊,都不来啦。
神摇意夺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呼尔泽祥昏昏沉沉地醒来。
那个讨厌的通译已经等在他床边。
每天除去睡觉,这个通译都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官话。
他想让这个通译干什么,无论是端来饭菜还是水杯,都要用官话来说,否则这人就装作听不见。
可恨他伤得很重,只能像条死鱼一样的躺在床上,听着这人苍蝇似的嗡嗡叫。
不过,昨晚又做那个梦啦。
一个美丽的女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呼吸平稳而沉缓,似乎在熟睡。他不知怎么的,也来到那张床上,就躺在她的身边。女人的身上,并没有任何衣物。她的肌肤雪白而细嫩,比起祥赫族女人粗糙的皮肤来,她好像是用绸缎做成的。他只感到小腹下**辣地,**如烈火般升腾起来。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只有听任**的摆布……
奇怪,自己伤得这么重,还能做这种绮丽的梦啊。
他想着想着,嘴角不觉微笑起来。
通译立刻问:“泽祥啊,是不是想吃早饭啊?”
“我名字的,是呼尔泽祥。我泽祥的,不要叫。”
“啊,要是叫呼尔就太难听,还是叫泽祥比较好听些。”
“我名字的,不可胡乱的,叫得难听,不要听我。”
“应该说我不要听。”
呼尔泽祥用蛮语喃喃地咒骂起来,意思是让这个通译变成猪或者是老鼠,去吃大便。
“你的官话,要是也能说得这么流利就好啦。你骂人的话,用官话来说,就叫做去当猪吧,去吃大便吧。现在教给你,要记住啊。”
“去当猪,去吃大便吧。”
“说得好,发音准确。再教你两句。”
两人认真地对骂起来。
怪不得人们都说,学外语嘛,要先学骂人,既简单,又实用。
相思入骨
城主府。
青川明咬一口汤元,满意地点头:“嗯,好吃,手艺又有进步。”
四姨太托着腮坐在桌子边上:“可不能白吃人家的汤元,要答应人家一件事嘛。”
“姑奶奶,我现在没钱!那个岳三娘已经从我手里敲诈走十几万两银子。”
“人家又没说要钱嘛。”
“……啊,一定是前几天见到小龙,要打人家小帅哥的主意。”
“干什么说得这么难听啊……人家想让你作个媒嘛。把小雨嫁给他,怎么样啊?”
四姨太的肚子不争气,只生下两个女儿。青川雨已经十六岁,青川露才七岁。
“小雨嘛,倒是该给她找个丈夫。可是……小龙怕是不会答应,他在闹单相思呢。”
“快说,小龙心里喜欢的是谁啊?”
“你看他每天像是个跟屁虫似的,跟着谁啊?”
“岳三娘嘛。”
“正确。”
“要不……把小雨嫁给鹰翔天也行。”
“小鹰嘛,人倒是很能干,模样也不错,可是……他现在也是整天让岳三娘支使得团团转,只怕也是……”
四姨太撅起嘴,嗔道:“这城里像样的小伙子都让她一网打尽啦。”
青川明拍拍她的脸蛋,笑道:“不要生气嘛,我自有办法。”
他回头叫过赵九:“去请岳三娘来,就她一个人,我要见她。”赵九答应着,飞快地离去。
四姨太走过来坐在他的腿上,娇媚地问道:“快告诉人家嘛,到底有什么办法?”
“嘿嘿,等会儿岳三娘来这里,你请她吃汤元,让她作个媒,问问小龙和小鹰。”
“你刚才不是说……”
“这个嘛,你就不懂啦。这两个傻小子都是单相思,恐怕岳三娘根本看不上他们。”
“这就奇怪啦,她不过是个堂主,居然敢看不上帮主?”
“有些事,以后你就会知道。她一定会答应给你帮忙的。由她去问那两个傻小子,或许能有希望。”
陈年旧帐
飞龙帮,帐房。
水镜先生放下最后一本帐册:“真不容易嘛,全部查完啦。”
他站起来,伸个懒腰。整整查半个月的帐,把过去十年的陈年旧帐都翻出来。
胡六和周子卫紧张地看着他:“没什么问题吧?”
“很好啊,帐目都很清楚。”
两人终于松口气。
“你们先休息吧,我去见岳堂主。”
胡六赶快点起灯笼:“我陪您去吧,天黑。”
“那就有劳啦。”
周子卫送两人到门外,就回去睡觉。
灯笼昏暗的光,在院落间缓缓地穿过。
突然,胡六低声问:“水先生,其实你已经看出问题,是不是?”
“你怎么会这么问呢,胡管家?”
“我老胡当管家十几年,当然对出入的帐目也有了解。最近这几年,收入虽然减少,但支出也相应地裁剪下去很多,不该有那么大的亏空啊。”
“胡管家怀疑有人做手脚?”
“嘿嘿,不是薛贵,就是那四位堂主。”
“胡管家以为谁最可疑呢?”
“这个嘛,老胡就说不好啦。”
水镜停住脚步,凝视着胡六的眼睛,轻声说道:“其实胡管家心里,已经确定某人,只不过需要水某拿出证据。”
胡六嘿嘿一笑:“岳三娘派你来查帐,就是要得到确凿的证据吧。”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几声,走到后院。
小院里灯火通明,院子里一棵柳树上,捆着一个人,正在破口大骂。
他的官话发音不是很准确,但音量很大:“岳三娘,你这个破烂货,臭婊子,丫头养的,出来啊,老子……”他的意思是愿意和岳三娘及其所有的女性亲属发生特别亲密的**关系。
水镜皱起眉头,问道:“这人是怎么回事?”
小朱子笑嘻嘻地迎接他们:“没什么,语言测试。这家伙刚学一个月的官话,就说得字正腔圆。”其实,只是骂人的部分特别标准。
屋子里,张三郎正在发牢骚:“我不干啦!他们整天是这也反对,那也反对,我受不住啦。”
红玉微笑:“好啊,交上来五百两银子的人才损失费,你可以立刻辞职。”
“五百两!我现在连五两都没有。当初你可没说不干还得交钱啊?”
“可是,现在我说啦。”
“我没钱!”
“没关系啊,你接着干。还有十个月就到期。下一期我指定别人当议事会的负责人。”
“现在是李水牛喊得最凶,你下一期就指定他吧。”
“一言为定,你回去吧。以后开会时耳朵里塞上棉花团,先凑合吧。”
张三郎高兴地退下。
通译站在一边,脸色苍白。他只顾着如何速成,没想到这蛮子活学活用,一进院子就开始大骂岳三娘。见到岳三娘对着他微笑,他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下。
“小人……”他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不用害怕嘛。这蛮子的官话学得不错,说明你教得很好啊。”
通译晕倒了。不过,他很快被凉水给浇醒。
红玉亲切地蹲在他身边:“想不想发财啊?”
他刚醒过来,还有点迷糊,立刻下意识地点头:“想啊。”说完后才想明白,又赶快摇头:“小人能留下性命就不错,不想发财。”
“你教官话的方法很独特嘛。我们俩合资办个语言学校,肯定能走上集团化道路。”她站起来走回到座位上:“春花,明天早上通知各位蛮族首领和骑兵部队小队长以上军官,轮流到城里参加语言学校的培训,时间是两个月。对啦,还有各村的村长、议事会成员。”
她望向通译,笑着问道:“连吃带住两个月,还有旅游、纪念品,需要多少成本啊?”
通译飞快地计算一下,答道:“有二十两银子就够。”他已经把合理的利润计算进去。
红玉轻轻地点头:“那好,学费定为每人二百两。前十名报到的,每人赠送现银五十两。”
她瞧瞧通译因为惊讶而不能合拢的大嘴:“反正也是公费培训嘛。”
想到他未来的学生至少有三四百人,那么利润就是……通译又晕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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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学校在今后的若干年里,极大地推动朔北草原和沙漠地区的语言一体化进程,从而促进该地区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提高识字率。
那个叫胡彻的通译,渐渐地表现出惊人的商业才华,以语言学校为核心,又发展起来许多附属产业,如温泉游泳池、健身馆、按摩中心、歌舞中心、度假村等等。
胡彻从帝都请来大量年轻貌美的女子作为兼职教师,利用吃饭、跳舞、按摩、**等一切业余时间,积极开展学习官话的实践教学环节。
由于教学形式活泼生动,已经毕业的学员都要求贯彻终身学习的精神,再参加培训班。
后来就把语言培训分成入门班、初级班、中级班、高级班,简称为四级。
一时间,朔州城上流社会中最流行的问候语就是:四级过没有?
各位首领学会官话以后,下一步就是培训中下层干部,以后又培训后备的骨干。
最终语言学校成为变相的提干培训班,其文凭更是炙手可热,市面上很快出现了仿造的假货。
不过,由于语言学校的主要投资人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岳三娘,她在一夜之间以马刀教训明白那些假文凭的制造者(这些人的头颅都被集中到朔州城的城墙前展览,但身体却被迫留在家里),假文凭再也不敢出现。
后来,当商路完全贯通后,来自帝都的客商们即使到草原和沙漠上,也能听到熟悉的声音:“你丫的,找挨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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