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龙潜深渊三·脱困(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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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这满地狼籍的馆驿物什,以及三具死尸,北地刺史张放赶忙让军士给驿卒们松绑,这时老驿丞颤颤巍巍地在军士的搀扶下来到张放面前,“扑通”跪倒在地,眼中噙着泪水说道:“使君大人,您要给小人做主啊!”张放让军士将他搀扶起来,看座。然后问其究竟。这老驿丞直到现在还有些惊恐,在他前言不搭后语的陈述中,张放约莫听出了一丝门道,顿感头皮发麻,心中暗暗叫苦。万万没有想到被杀的这三人竟是手持金令箭的天子使臣,金箭使者路经本地,身为堂堂一方牧守的自己居然没有得到邸报,不仅如此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让人给杀了。而这杀人凶手竟然是奉诏面圣的现任漠南道行军大总管、王睿王大将军。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张放琢磨着,由于远离朝廷中枢,所以对现在朝中动态并不了解。只是从邸报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一些情况罢了。至于代表最高权力的金箭使者怎么会来到自己这里?而王睿大将军不是率领大军在云中迎击室韦戎狄诸部的进攻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把金箭使者杀了……这一切顿时把他给搞糊涂了。但是他又深深得知道,这椿事要是处理得不好的话,自己的仕途很有可能就这样玩完了。
朝廷的使者在自己的辖区就这样被杀了,身为地方官的自己如果不能很快地缉拿到凶手,朝廷会怎么想?这北地郡地接三道、北接漠南道、西接关陇道、南接河东道,自古以来便是通衢大郡,草原的皮毛、中原的盐巴和茶叶、西域的珍宝都会通过这转运。自赵以来,北地便设置了通商司,收缴税款。所以说这北地郡刺史一职可说得上肥差,人人眼红。自己也是使了大钱通了多少关节才谋到这一位子,天使被杀之事一旦传出来,说不定有多少人想要把自己搞下来呢?
要是马上就派人马去追捕王大将军的话,先不说能不能抓到,如果说真要是抓到了王睿,如何处置也是个极大的难题啊?如果把他交给朝廷的话,这擅杀天使的罪名就极有可能让其人头落地,那样的话,老王爷一定会大发雷霆,出兵中原。到那时候我这抓住他儿子邀功请赏的区区一个刺史,还不被愤怒的复仇大军撕成碎片。要知道现在的西镇,由于其第一个起兵勤王,王弘策籍机扩充实力并且将自己的势力扩大到关内附近以及河套地区,可以这么说占据了大周四分之一的领土,岂是可以儿戏的。再说,王大将军号称大周第一骁将,久经沙场,贸然去抓,弄不好全会军覆没呢?
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究竟该如何是好啊?张放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顿时没了主意。这时,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道:“使君,下官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张放赶忙转过身来看去,就见此人年约二十二三岁,剑眉星目,脸色略显苍白,身材清瘦,身穿一袭白色棉布长袍,“噢!元匡啊,说来听听!”此人正是北地刺史府记室参军孙杰。
“按照现在的样子看来,使君切不可轻举妄动啊!”孙杰小声说道。张放皱了皱眉头道:“此话怎讲?”“使君,无论你怎么做,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这句话说到了张放的痛处,他顿时泄了气,说道:“是啊!”“使君,不如这样!您立刻回府修书去河东大营以及洛阳,告诉原委。我带人前去追赶,相机行事!”孙杰侃侃道来。张放转念一想,也好,如果追不到,也推到他身上。于是,他点了下头道:“如此,就有劳元匡了!”
就这样,张放兵分两路,一路由孙杰带领三千士兵出西门前去追赶,另外一路有几名信使带着加急文书前去太原和洛阳报信。
转眼,日上三竿。音信全无,就在张放徘徊不安地在堂上来回踱着步子的时候,突然就听堂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放抬头一看,原来是派到太原去的信使。就见他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大声说道:“大,大人,南宫将军的大军到了!”“什么!”才端起茶杯打算喝上那么一口的张放,直惊得打了个哆嗦。这北地离太原少说也有四百里地,就算插了翅膀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赶到了这啊!连忙问道:“你送到太原了!”“没有,我才走了大约二十多里地,过了九景山,南宫将军的大军已经驻扎在那里了!还没等小的明白过来,就被带到了南宫将军的大帐,小的将信递给南宫将军之后,就拔营前来了!小的是奉命前来通报的!”
张放终于明白为什么金箭使者到这北地来,自己却没有得到邸报,并且应该在云中前线的漠南道行军大总管会出现在这里,这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阴谋。而王睿正是识破了此一阴谋,所以愤而杀了代表最高权力的金箭使者。
此刻自己已经处于权力斗争的旋涡之中了。稍一处理失当,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不管了,先出去见上南宫幸再说。
虽然北镇武安国被徐明杀了以后,已经投靠了何洋,但是何洋对其并不放心,不仅减少了北镇兵马编制,还让他们从北地郡北迁到云中郡。这样还不放心,还任命心腹南宫幸出任河东节度使,驻扎在离石,让其居高临下防着北镇和西镇两路人马。最近,太原那不安稳,所以南宫幸将自己的治所搬到了太原。

自从洛阳传出了关于“汉王出关,周室复兴”的童谣之后,何洋就深深地感到与周勇治之战不可避免。为了打赢这一仗,就必须先要稳固好自己的内部。所以他打算借着室韦诸部造反之机,将王睿除去。担任攻击任务的就是南宫幸。虽然心中并不愿意这么做,但是军令如山,南宫幸也只得服从。
接到命令的南宫幸迅速作出布置,大军立刻开拔到指定地点,也就是九景山,只等吴德将王睿一伙引到这里,他就率部队掩杀。就算你王睿勇贯三军,在这千军万马,天罗地网面前也让你插翅难飞。
在那等了一天后,到了指定的时日。南宫幸早早地让部队造饭。吃饱喝足以后,他便命令部队埋伏好,只等进攻。
但是左等不来、右等没见动静。南宫幸有些纳闷了,该不会吴德这小子没有将王睿骗离部队吧。要是那样的话,这恶人就不用我来做了!等到了中午时分,南宫幸坐在凉棚里歇息,一边喝着凉茶,一边念叨着什么。突然这时,从北地方向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南宫幸“蹭”地跳了起来,手搭凉棚一看,呀,怎么只来了一骑啊!眼看就要转过山弯了,于是他命令手下立刻把他抓住带到自己面前来。
这北地的信使正埋头急驰之际,突然前面的草丛之中窜出十几个人来,手持着长矛和弓箭正对着他的胸口,赶忙勒住了缰绳,骏马发出一声长嘶后停了下来。“给我下来!”带队的队官不由分说地一把将信使从马上拽了下来。“干什么你们?我是北地军卒!你们带我去哪?放开我!”就这样,推推搡搡地把信使带到南宫幸面前。
信使一见南宫幸,赶忙把背后信筒里的信笺递了上去。南宫幸拆开一看,顿时从凳子上“噌”地一下弹了起来,大呼道:“拔营,拔营!”旁边的军校赶忙问道:“将军,我们不等了啊!”“还等什么!”南宫幸一边攀鞍上马,一边气急败坏地说道,“人都跑了,还伏击什么!”转瞬间,万余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在南宫幸的率领下,朝着北地扑来!
他到了北地郡后,也没有进城,只是让信使进去通报,自己勒兵城外。没过多久,张放便领着本部兵马出城来见。稍微叙说了些情况后,南宫幸认定王睿定然是去西镇了,于是他命令张放与自己合兵一处,务必要在王睿渡过黄河之前截住他。
就在两人合兵一处朝着黄河奔去的时候,突然前面地平线上出现稀稀落落地几百名士卒,南宫幸赶忙命令部队列阵戒备。但是当那些人近前之后就见他们个个丢盔弃甲,衣衫褴褛,就像是打了败仗、四散奔逃一般。张放定睛一看,这不是我的军士吗?怎么会这副模样?孙杰呢?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张放拍马走出阵列。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孙参军呢?”张放高声喝道。
就见头前的那个校尉先是一楞,以为又遇到敌军了,赶忙就去抽刀,这时才发觉原来是刺史大人,赶忙翻身下马跪倒在路边说道:“大人,我们中埋伏了……孙参军被俘了!”
“什么……”
原来孙杰带着这三千士兵出了西门后,就直奔黄河渡口而去。就在他们心急火燎地惟恐王睿已经跑走之时,突然就见前面路边的小坡上面站着一人一马。黑色的战马,黑色的铠甲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夺目的光辉。就在孙杰诧异之际,那阵黑色的旋风席卷而来,那黑色的长戟划着一道寒光扑面而来。孙杰直吓得挺起手中的长枪就去阻挡,
在受到攻击的瞬间,孙杰的长枪立刻尖声破碎!而接着的第二击,孙杰只得抓着马颈低身避过。在如同可将空气切裂的大戟威胁下,孙杰的马害怕了,一个劲地后退;而黑衣骑士的马则步步进逼,让主人发动第三击。孙杰唯有丢弃残破的长枪,抽出腰间的剑来抵挡,不过,他并没有与黑戟硬碰硬,而是横转刃面,顺着攻击方向划去,但即便如此,也不免震得右腕发麻。
两者的马互相错过,黑衣人望着孙杰,说道:“居然能在我王睿面前接下三戟的!来者通名?”
“北地记室参军孙杰!”
就在同时,孙杰电光火石般地将剑刺出,意图指向王睿的咽喉。王睿只是随意地动了下左腕,举起带有护甲的臂腕,一瞬间,剑就整个弯曲,在一声异响之后折断了。孙杰大骇,转身拍马就走,但是王睿的乌锥一个冲刺已经到了身旁。王睿轻舒猿臂,抓住孙杰的绊甲带用力一提,抓了过来。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孙杰手下那些军士还没有醒过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旁边王睿的亲卫在王旭的带领下冲杀过来。
这些军士让他们欺负下老百姓可以,真的要让他们战斗,哪比得上那些久经沙场的悍卒,在他们的长戟横扫和马蹄践踏之下,如风吹草偃般纷纷倒伏。长戟到处,数十面旌旗杆折旗落,剑光所至,军士们身首分离。见此情景,以众敌寡的北地军一时间被百余名骑兵所赶杀。追杀了三余里地之后,王睿他们才停止了追杀,大摇大摆地整理了衣甲,冲洗了身上血迹,朝着黄河渡口而去。而这批溃兵则一路逃窜,直到遇到了张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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