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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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的一天下午,儿子放学回家。为他开门的我发现儿子神色有异。他腼腆地讨好似地笑着,磨磨噌噌地站在门外,而不是象平时一样边油腔滑调地高叫着“老妈”边冲进家门。我断定,儿子放在背后的双手上又有新花样了(他曾拿回家蚯蚓、蚂蚁、天牛甚至于一袋地老虎!)一问果然,他花了身上仅有的一角钱在学校附近的一户农家买回了2条蚁蚕!说心里话,我平生最怕这些软体动物,可忆起儿子去年就有的养蚕的愿望,再看着他如今写在脸上的哀求和那两条在儿子手心蠕动着的小生命,我心一软,就让儿子带着他的宝贝蚕儿进了门。这一放行果然了得,小家伙欢呼过后变本加厉,随后的两天他干脆动用他的所有零花钱——两元钱去买回了四十条小蚕,正儿八经地养起蚕来。
开始几天,儿子积极性极高,放学总不忘顺路摘几张桑叶回来,蚕宝宝又小,吃得不多,倒没啥事。渐渐地,儿子采桑叶的热情淡了。有几次他干脆忘了他的宝贝们正引颈期待他的桑叶呢,空着手回家来了,还时不时叫苦,说是野桑树太高,他采不到,农民家的桑田里又不允许采了。这期间周围养蚕玩而没桑叶喂的人家不少,邻家的中学生也养了几十条蚕,一天敲门送进他那盒半大的蚕宝宝,说他吃不消养了。儿子挺高兴,他才顾不上去想自己是不是吃得消养呢。我暗中叫苦不迭,心想我们哪有桑叶喂它们,这不是“转嫁危机”么?可又不忍拒绝。于是我们家的蚕队又壮大了近一倍。采桑叶的任务更加艰巨,儿子当然更是难以胜任。望着那只常常一点桑叶也不剩,只见白花花的蚕儿的盒子,做老妈的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出马去当采桑女,回家再做养蚕妇。看儿子反倒神定气闲地在家赏蚕,不平之余就问:“小子,到底是你养蚕还是我养蚕?”儿子莞尔一笑,羞涩又无邪,让当妈的心甘情愿为他的爱好鞍前马后地跑。

其实公平地说,对养蚕儿子还是花费了心血的。清理蚕粪一向是他的专职不说,连半夜起床上厕所他也不会忘记替蚕添上几张桑叶,为怕异味影响蚕儿,他宁愿让蚊子叮咬也不肯我们在他的房间里用蚊香或电热蚊香片。后来连一向不理蚕事的丈夫也受儿子的感染上了劲,大清早起床就去儿子那边看蚕,然后很着急地对我叫:“桑叶都吃完了,你还不快去采呀?!”跟个周扒皮似的硬把我从床上喊起去采桑叶,他们父子则在家美滋滋地看他们的蚕宝宝,论他们的蚕宝宝:“蚕宝宝又大了不少哎……”,连跟外地的亲友通电话也不忘通报:“我们家养蚕了,它们吃桑叶很厉害……”。的确,看蚕吃桑叶是一种享受,往往是一张桑叶放下去,眨眼间就被钻得千疮百孔,沙沙沙的声音如同下小雨似的。想到不久后这些吃下青青桑叶的嘴里将吐出亮灿灿的丝,我就更想用最鲜嫩的桑叶去喂它们。以前业余时间我没事基本不出家门,附近农村干脆没去过,这回为了采桑叶,我把周边地区跑了个遍,逢人就打听哪有可供采摘的桑叶,看见好桑叶就满心欢喜,恨不得把它们全都采回家去,好象自己也成了蚕了。
一个月后,蚕宝宝“上山”了,看着遍体亮得几近透明的蚕儿不断地吐出丝来包裹住自己的身子,想着跟它离别的时刻的到来,我竟有点心酸。而当最后一颗洁白的茧花被儿子兴冲冲地摘下,装进他的小盒子里,我隐隐感到的不是紧张忙碌后的轻松,不是收获果实的喜悦,而是失落——曾经,我是个被蚕需要的人呢,尽管我从不敢用手去触摸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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