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鸳鸯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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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红罗半个时辰之前腾起的无限郁闷正在以近乎癫狂的速度升级为狂怒并且濒临爆发。如果不是顾忌着肚里膨胀了快八个月的小鬼头她早就把这片林子给铲了!
她就纳了闷了,刚在祸害江湖十好几年的倒**老荡妇那里打家劫舍背走了人家易容用的全部家当,她那个遭了大瘟的夫君哪来那么大好的兴致一个人跑得无影无踪这么久还不见回来?眼看着时候不早,再过半柱香的工夫老淫婆**道自解,到时候追上来她阮红罗只剩下一个硕大无比的“死”字,不作第二条路想。
别看她刚才在柳若眉家里那么意气风发张牙舞爪,可是有四个字叫作“狐假虎威”不是么?必须说句良心话,在没有秦天斩压场的情况下她独自面对“黑寡妇”柳若眉基本上还是相当抖的。虽说那个老女人的硬盘功夫不过二流而已,可她的独门易容术和一手神鬼莫测的下毒本事却是十多年来武林公认首屈一指的狠!要想让阮红罗当面承认怕一个人,尤其还是个女人,那简直叫做妄想,但这却并不妨碍她在心里暗暗的抽筋。
更何况这“黑寡妇”也委实不是什么好神仙,据说她仗着一身阴毒功夫和绝佳的轻功,每天傍晚都要千挑万选的捉一个美男子回家。并且不管再怎样貌赛潘安的极品尤物,在她手里也最多只能活得过一晚,第二天早上日出之前,必定会被她吸干了人血来作早茶,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哪来的送回哪去。而更为恐怖的是,她送回的每一具尸体,颈畔都会留下一个深黑色的唇印,那唇印也不知是用何种药物涂过,纹路清晰,深入肌理,活像一出香艳旖旎的鬼故事。这女人夜夜作新娘,朝朝当寡妇,据说是为了采阳补阴滋养延颜,难怪她虽然已经三十出头,看起来却还象是个二八年华的豆蔻佳人,活活嫩得出水来。
想到这里,阮红罗的胃里开始翻腾了,她连忙抬头望天,指望着清风浅云和满树的花团锦簇能及时弥补一下刚刚的恶劣熏陶。都说为娘的所见所想对胎儿日后的性情影响颇巨,这一个不留神,两个多月后没那么惨让她生个小**出来吧?
阮红罗的汗下来了。
一瞥眼,透过头顶或疏或密的花枝缝,只见斗大的太阳正翻着跟头往下滚,阮红罗彻底崩溃了,可偏偏周围又没什么人可以供她发泄,她只有运足了力道翻起一掌“啪”的一声重重打在身畔一株海棠树上,直震得满树红红粉粉的花瓣飘飘洒洒落满人间。
就在这时,只听远处马蹄声渐近,瞬息间,一匹毛如黑缎鬃似流锦的高头骏马穿过纷纷花雨疾驰而至。马未止,青影一闪,一个玉面长身的劲衣男子翻身下马,已稳稳落在地上。
秦天斩看着半秃的海棠树下这个挺着老大的肚子还性如烈火的女人,心中一片温软似水,他执缰在手,微微笑道:“又等得不耐烦了?这树又怎么招了你?”
阮红罗眼中杀气如沸,咬牙切齿的道:“原来你还肯死回来!说是去去就来去去就来,这一去倒好,让我等了个海枯石烂天长地久!刚结下了那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要命仇家,你还真放得下心把我一个人扔在她家后山喂狼!”
秦天斩笑道:“放心,这里就算有狼也早被柳若眉剜了眼睛炼什么‘淬碧散’了,光剩下些狐狸兔子满山蹿,也没谁有那个牙口吃你。再说了,看看你现在这么粗的腰,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
阮红罗恨声叫道:“秦-天-斩!你这是想叫我跟你拼命么!”
秦天斩一笑,马缰微扬,道:“上马吧,要回去了。”
阮红罗站在原地不动:“你不说清楚你适才去了哪儿,今天我就卯在这儿了!”
秦天斩微微皱了皱眉:“红罗,别耍小孩子脾气。”
阮红罗一把夺过马缰,盯住他的眼睛道:“你有事瞒我。”
秦天斩剑眉轻扬,随即微笑道:“哦?是么?”
阮红罗蹙眉不语,低头默想片刻,忽然低低长叹一声:“人皮匣子和那些瓶瓶罐罐都已经拿到手了,无怨无仇,你何必一定要杀她?”
秦天斩见她看穿,索性也便不再瞒她,默默放开缰绳任由爱马独自跑开吃草,嘴角现出一抹古怪的笑意,道:“如果只有有冤有仇才会杀人,那世上又何来这许多的血雨腥风?”虽是在笑,笑容里却似乎浸透了哀伤。
阮红罗默然不语,心中忽而漾起一阵悲凉。
秦天斩脸上的凄然之色不过略微一闪,瞬间便又恢复了一贯的桀骜神情。他淡淡道:“柳若眉的毒术和易容之术妙绝天下,又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同这种人结下梁子终是件麻烦事。再说,易容匣子已到了咱们手上,这女人一死,世上还有谁的易容手段能高得过你我二人?我杀了她,岂不是一箭双雕?”

阮红罗紧咬着下唇垂下头去,低声道:“天哥,我知道你为了洗雪家仇一心收罗天下武功绝技,可是……或许我们可以不用杀那么多人的……我二人左右已是恶贯满盈,不在乎多添几笔血债,可至少替孩儿们积点德不好么?我真怕日后——”
秦天斩轻轻掩住了她的口,伸手抚摸着她松松挽起的长发,柔声道:“红罗,你只管放心便是,天塌地陷,有我挡在你前头,我就算豁出这条命去,也绝不会让你和孩儿们有丝毫的闪失。况且——哼,即便我不犯人,难道便绝得了旁人犯我之心?我爹一生仗义疏豪,神交天下,到头来还不是只为了区区一把狂饮刀就枉送了全家十几条性命?若不是我命硬,只怕早在五年前便已同他们一起死于白刃之下了!虎狼天下,弱肉强食,还有什么人情道义好讲?”
阮红罗黯然道:“江湖盛传你秦家的狂饮刀是上古神兵,惹人眼红也是必然。其实就算再怎样冠绝当世的异宝绝技,又有什么好艳羡的?得意风光不过一时,到头来,招惹的还不都是杀身之祸……就像那柳若眉,当初她苦学易容术的时候,一定做梦也不曾想过日后自己会为了这门绝技死在两个陌生人手上。”
秦天斩缓缓摇头,道:“杀都杀了,你还想她作甚?何况这‘黑寡妇’也绝非什么良善之辈,丧在她手上的人命较之你我夫妻,只怕多出十倍也还不止,这么个丧心病狂的女**,一刀结果了反倒干净。你想,她天天喝人血……”阮红罗听到这最后一句话,胃里立时又是一片翻江倒海,忍不住弯腰一阵干呕。
秦天斩敲敲自己头顶,一笑住了口,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抚,口中一声清啸,那匹神骏的黑马遥遥长嘶,瞬息而至。他从马背上解下水囊,喂妻子喝了几口清水,柔声道:“是我粗心了,忘了你现下最听不得这些。其实我就是怕你闻不了血气,这才没在你面前杀她,自己一人又再折返回去。原本不想说的,奈何你又一定要问——怎样,现在好些了么?”
阮红罗喘息稍定,轻轻抚摸着宽大的红罗纱衣下高高隆起的小腹,轻叹一声,道:“还好,两年前被你那宝贝儿子折腾得更苦呢。”想到还不满两岁的幼子秦狂饮,她心中不禁一阵馨软,当即挺身站起,红影一晃,人已飞身跃上了马背,转头向丈夫道:“罢了,水死火亡各凭天定,不去管那个‘黑寡妇’了,快上马来,出来一整天,饮儿一定等得急了,不知那小二有没有好好陪着他玩?”别看她已有了八个月的身孕,身法却仍然灵动轻盈。
秦天斩眉头微微一皱,道:“你就打算这样风风火火飞来跳去的直到孩子出世么?真不知这孩儿将来究竟是生下来还是摔下来的!”
阮红罗白他一眼,拍拍肚子不以为然的道:“呸!你倒是摔一个出来给我瞧瞧!我又不是没做过娘,自己有分寸的!”
秦天斩叹道:“你若有分寸,大白天也闹得出鬼了!再这么磕磕碰碰下去,我瞧你迟早要伤了我女儿!”
阮红罗似笑非笑的望着丈夫道:“成日里说女儿女儿,你怎知就定是个女儿?”
秦天斩笑笑:“我猜的。”
阮红罗神情忽然柔了下来,轻声道:“天哥,你总说想要个女儿,究竟是为什么?”
秦天斩慢条斯理的抚着马鬃,慢悠悠的道:“一儿一女好事成双,这样比较吉利嘛,还能为什么?”
阮红罗狠狠剜他一眼,用力一抖马缰,没好气的道:“你再不上来我就一个人走了,反正你贫口贫舌有的是力气,自己跑回去好了!”
秦天斩见妻子忽然发起了脾气,心中暗暗好笑,道:“那你想要我怎样答你?‘我想要女儿,是因为盼着女儿生来像你’?打从开天辟地起,男人哄女人就是这个套路,你不嫌太俗套了些么?”
阮红罗怒道:“我就是越俗套越喜欢,怎么样?”
秦天斩笑道:“娶都娶了,还能怎么样?”单足点地,身子腾起,轻飘飘落在妻子身后的马背上,左手持缰,右臂轻轻将她环住。那黑马名叫“墨雕”,深通人性,它见主人上马,不须吩咐,长嘶一声四蹄腾开,向林外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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