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力微一夜未合眼。大夫人一直陪伴着他，不时用询问的眼光看他一眼。但他一句话都不说，在高大宽敞的帐篷里走来走去。“你坐下休息一会儿吧。”夫人说。
他点了点头，仍然在走。
“你如果真的下不了手，留你哥哥一条性命也未尝不可呀。”夫人又说。
他仍在走，坚决摇了摇头。
“你怎么能这样。他是你亲哥哥，一个老人，一个被彻底打败了的俘虏，你为什么非要杀他？”大夫人开始对他发脾气。
“有他无我，有我无他，这件事几十年以前就定了，谁都无法改变。”他叹着气说。
“你们真是铁石心肠。”大夫人开始穿衣服。
“你干什么去？”
“我去看看你哥哥。”
“那……”拓跋力微拿出哥哥那枚“鲜卑兽”牌子说，“你把这个交给他。你告诉他，我要封他为拓跋部的副首领。”
太阳出来了，他终于坐到了首领的坐位上。阿盖进来了。大夫人跟在阿盖身后，她的眼睛红肿着。
“怎么办首领？”阿盖问道。
“他没有提出要见我一面吗？”他问。
“没有。”
“没有？”
“他说见了面怕你难受。”
“还是他理解我这个弟弟呀。”他长叹道，好象很费力地想说什么，但却说不出来。
阿盖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他。
他后来竟闭上了眼睛。他现在很明白，自己必须将哥哥杀掉，但他并不急于下达命令，他想回忆一点什么，可是回忆什么呢？在他的记忆里，他与哥哥见面只有两次，一次是哥哥装扮成西部鲜卑的使者来见他，另一次是几天以后在木纳山山谷里。除了这两次以外，对哥哥他没有一点记忆。当然，他在很幼小的时候肯定跟哥哥在一起，比如一两岁的时候，或者三岁的时候，问题是那时侯他还不懂事，记忆里一片空白。但他仍然努力着希望能够回忆出一点什么。
突然……他想起了摇晃着的马背！那是他幼年唯一的记忆。幼年的他骑在马背上，靠在身后一个人丰厚柔软的胸脯上。一种女人的气息从身后那个胸脯散发出来，使他感到那么幸福，安全。他现在突然明白，身后那个人肯定是他和哥哥的母亲。他和哥哥就是从身后那个人的身体里分离出来，靠着那个人的胸脯，闻着那个人的气息长大的。那么，当他靠在母亲的胸脯上摇晃着的时候，哥哥在哪里？应该在母亲身边吧？他已经了解到，哥哥大概比他大十五岁左右，当时正处于不大不小的年龄，他应该在母亲的身边……
他久久地回味着。
“首领……”阿盖说。
他睁开了眼睛，迟疑了一下说：“就按……我们当初的意见办吧。”
他说完朝阿盖挥了挥手，又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阿盖走了出去，他仍那么坐着一动不动。这时候突然有人进来通报：速侯和回题弟兄俩来访。
他仍然闭着眼睛说：“让他们进来。”
他的两个舅哥进来了，他没有起来迎接，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
“你打得很出色。”速侯说。
“你们坐山观虎斗也很有耐心。”拓跋力微说，“现在你们干什么来了？”
“父亲让我们来就是为了向你做出解释。”速侯说。
“你们保存了势力，但却输了理了。”
“什么？”
正这时阿盖进来了。拓跋力微用眼睛向他发出询问，阿盖点了点头。拓跋力微的脸色变得像岩石般冷峻。
他对仍然站在他前面的速侯和回题说：“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父亲，这次这笔帐我是一定要算的。”
两个舅哥气得脸色煞白，他们还想说什么。大夫人着了急，“你怎么能这样呢，他们是我们的亲戚呀。”她说着，打算出去准备饭菜。
“你们现在就滚蛋！要不我砍了你们的脑袋。”拓跋力微突然站起来大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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