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相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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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正大口大口地撕咬吞吃一只香喷喷的松鸡时,听到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我只好丢掉松鸡从睡梦中醒来。我从床头柜上拿起一片半枯的树叶擦擦口角的涎水,腹中突然一阵叽哩咕噜的乱响。
是哪个扫兴的家伙扰人美梦?我愤然滚下床,用前爪梳理几下尾巴上的毛。唉,居然看不到因静电而冒出的火星子来,都是饿的!毛色变得枯黄了。先前我尾巴上的毛色红红的,多漂亮啊!小白眼狼就是冲着这个看上我的。
我慢吞吞地朝门前走去,搜肠刮肚想着哪一句是世界上最最恶毒的骂人话。我要把来人臭骂一通。想着想着,我停下了脚步,全然不顾时门外那个急不可耐的家伙把门敲得震天响。我可不是一条普通的狼,我是地球上最有思想的狼,我是狼类思想家、哲人,也许还可以算得上半个圣人吧!
你一定会反驳我,“你也算得上半个圣人?且不说释迦提倡吃斋、耶稣宁愿让人食其肉饮其血,就连孟圣人也说过‘君子远疱厨’之类的话。你倒好,平日杀生无数,饥不择食时连一只小小的青蛙也不放过。想做圣人?想做圣人吃素去啊!吃不惯?吃不惯辟谷去啊!想当年达摩老祖面壁十年不吃不喝,那才是圣人啊!你,禽兽一类的东西,也自称圣人,笑死人啦!”
于是我毫不客气地回敬道:“你所说的对于我来说,全然没有意义,你混淆了人道与兽道,你我之间‘道不同’。不过话我还是要和你说清楚的!你们人类其实是自然界中最最虚伪的动物。难道植物不也是生命吗?当你们收割庄稼、砍倒树木之时可曾听见听到他们凄厉的哀号?那时候空气中弥漫着青涩的血腥味,(当然这是你们人类所感觉不到的,因为所谓收获——其实是一场屠杀——的喜悦磨钝了你们的头脑。)你们屠杀生命并不仅仅用于维持自己的生命,而且将你们的猎获物贮藏起来;而我们狼,只有在饥饿的时候才去捕猎……”
“轰隆”一声巨响将我从辩论的旋涡中冲到坚实的岸上。抬头一看,一头狼站在倒地的门板——正好成为一个绝妙的舞台——上,一道阳光仿佛是从悬挂于高高屋顶的追光灯中打出来的,那升腾而起的尘土更加剧了舞台灯光的效果。那头狼——我认出来了,尽管一时觉得有些异样,其实就是我的邻居白眼狼——像个年岁稍大的模特,又像从天而降的杀手,那愤怒的目光仿佛是带着倒刺的舌头,舔在我脸上生痛生痛的。

“小子,怎么半天也不开门?这是对长辈的样子么?”
“我嘛,本来是要开门的,可是我然想起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来,不得不先好好地思考一下。”
“胡扯!别以为你读了几本书就觉得了不起啦。思考问题?还是先想想你的肚子吧!”
我不得不承认,白眼狼的这句话击中了我的要害。我现在连梦都做成形而下的了,无论是思想家还是哲学家,填饱肚子顶顶重要啊!
白眼狼转动着脑袋,四面嗅了嗅。“几天不吃东西了?在这里我只闻到枯草的味道。”他从左边口袋里掏出几片免耳朵扔给我,“先垫垫肚子吧。”接着从右边口袋里拿出用荷叶包着的一对鸡翅膀,“这是我女儿给你的。”
看到这对鸡翅,我心中顿时充溢着满腔的幸福。这不仅仅是用来吃的,其中还蕴含着“比翼齐飞”的深意,小白眼狼心中还牵挂着我!这个含义老白眼狼就不明白了,他心里整天只挂念着食物,总是一心阻止我和小白眼狼的约会。可这会儿,他怎么又帮她捎东西给我了?难道改变了主意?
我不见小白眼狼已有多日了,心中十分想念着她。数月之前,我们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她问我为什么爱她,我说,我爱你的一对大白眼;我问她为什么爱我,她说她爱我蓬松松的大尾巴。隔了半晌,她又说,难道爱还需要理由吗?我说当然不需要。其实我心里明白,不管人们把爱说得多么崇高,事实上所谓爱情只是出于生殖的冲动。当然了,我没把我的心理话说出来,不然也太煞风景了。
冬天来了之后,我们就再也没约会过。我不是一只变心的狼,只是饥饿不能令我心中时时产生对爱的渴望,我的**差不多快要被饥饿消耗殆尽了。
“又在想什么了?年轻人,从梦里醒来吧!我发现了个大家伙,明天傍晚我们一起去把他弄回来。这样,我们一个冬天就不用发愁了。”
“什么大家伙?”我迫不及待地问。
白眼狼把嘴巴凑在我耳边小声说:“是一头牛,不是野牛,是从林子边的村子里跑出来的一头老黄牛!明天傍晚,当太阳和山顶一般高的时候,我在虎跳崖下等你。你得养足了力气才对!”
说完后,他倒退了三步,低低的嗥叫了一声,然后转身踏过我的门板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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