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我便起床，打了个车朝师父那里奔去。
师父这个人有个怪毛病，只要是出门办事肯定就是一整天，不到半夜不会回家。而我这次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必须赶在他出门之前到他那里。尽管师父很少出门，不过以他那种神出鬼没的个性，天晓得他今天是不是发神经。所以还是确保万无一失的好。
“亚波——师父，我来看你了！”我学着师父的样子给他打招呼。
本来我想给师父一个惊讶，却没有想到当我打开他客厅门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人影。奇怪，按照他正常的作息时间，这个时候绝对应该在客厅用早餐的，难道今天提前出门了？
我依次找遍了所有房间，仍旧没有找到他人。但是他出门专用的那套衣服仍在，所以他一定还在这个房子里，于是我到了天台。
东方微微发白，师父站在天台的边缘，双手背负凝神看着天空，带着少许寒意的晨风让他的凌乱的头发更加凌乱。
“你来了。”
声音平静而且温和。
瞬间我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因为时隔三年，我终于再次看到了师父正常的一面。
“师父我……”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想要突破现在的自我，其实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迟早有一天我会将我毕生所学交给你，看来现在是时候开始教你一些有难度的东西了。”
我走到师父的身边，学着他的样子看着瞬间出现的满天彩霞。
“浮云瞬息万变，人生尤是如此。你跟着我。”
一阵飞奔和攀爬之后，我们站到了本市最高的建筑——前锋大厦的天台。
迎着绚丽的朝阳，师父理了理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而这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在这特殊的环境中，竟然让我生出莫名的崇拜。眼前这个挺拔高昂的男子，此刻在我眼中竟然比壮丽的朝阳更加绚烂夺目。
“人生是你自己的，自己的人生自己选择。但是不管你选择了什么，你终究无法回头，你要为你的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和承担责任，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很好，不愧是我的傻徒儿。”
说着师父身体一斜，消失在我的视线。我赶紧扑到天台边缘，只见师父像一片随风飘荡的落叶，此刻正以极高的速度朝下面坠去。
我当然不会傻得以为他是不小心摔了下去，以师父的手段，就是来几十个人想要把他从这里摔下去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是他为什么跳下去，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难道他是要我也跟着跳？
可是这里可是将近三百米的高楼，在游戏里面我还敢跳，但是这是在现实，自问我的实力还没有达到从这里跳下去丝毫没有损伤的境界。能保证有一块骨头是完整的就很不错了。
师父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看来不是坠地身亡就是平安无事。我咬咬牙，眼睛一闭也学着师父的样子，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我不敢睁开眼睛，只感到两耳风声呼呼，自己的速度正遵循着自由落体的物理定律不断提高。
“不要害怕，用身体去感受。”
师父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这让我宽心不少，至少师父还没有死，他还在注视着我，必要时会出手相助，不会让我变成一摊肉泥。
于是按照师父的意思，我将精神集中在此刻的感觉之上。随着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我感觉到思考的速度却越来越慢，就像被某个东西束缚，想要挣脱却偏偏无力。
此时我已经完全无心去计算还有多久我便要与地面接触，所有精神都放在去挣脱这束缚之上。但是我越是想要挣脱它，它的力量便越强大，强大到让我几乎用尽一切力量，都不能动摇它分毫。最终感觉到一些眩晕，汗水通过我的每个毛孔开始渗透，皮肤传来的凉意让我还保留最后的清醒。
我还是不行吧，我这样告诉自己。眼下这种感觉便是死亡前的体验了。我不再挣扎，反而用心去体会这种死前的感觉。虽然痛苦，但这却是我最后的感觉，所以我很珍惜。
杀那之后，那种束缚突然消失不见，我的感觉就像展翅飞翔的海鸥，徜徉在无尽广阔的海面。我飞到了云层的上面，看见了波涛汹涌的云海；下一刻又飞到了崇山峻岭的上空，心中有说不出的豪迈；我甚至“看”到了地面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辆，还有地面一只早起正拖着一块面包屑的蚂蚁。仿佛这一刻，整个世界都是我，而我也是整个世界。
周围的风也似乎活了一般，我身体的每个细胞都能感受到它的自由和欢快。
“恭喜，你成功了。”
师父的影子出现在我的脑海，带着淡淡的微笑。
我成功了！
心中的激动和喜悦无可比拟。
但是我却忘记了一个严重的事实，我现在正以子弹列车高速行驶时的速度接近地面。睁开眼睛的霎那，我甚至看到地面人群那惊讶莫名的表情。
虽然挣脱了思想的束缚，但是此刻我的身体却瘫软无力，不能像师父那样控制身体，只是希望不要死得太难看了。不过从三百米高的地方摔下来，也不会很难看吧，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烂泥。
“再见了，师父。再见了，阿月。还有我所认识的胖子、刘哥、刀神，还有冰淇淋。”
一张张的脸孔在我脑海里面飞速出现，最后却停留在了冰淇淋的脸上。还是那样冰冰冷冷，没有任何表情。
为什么是她？最后停留在我脑海的，却是她的模样！而且越来越清晰，清晰得好像就在眼前。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就像那天一样，温暖而又带着淡淡清香。还有她明亮又带着惊异的眼眸，此刻仿佛正注视着我。
下一刻，却又很快离我远去。越来越远，直至遥不可及之处，突然露出了让人难以置信的微笑。
没有想到第一次看到那座冰山的微笑，竟然是在这个时刻。
微笑渐远，意识模糊，我跌落进无尽的冰冷和黑暗。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