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心头郁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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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幻谷”的激战本来呈一边倒,官军和锦衣卫根本就抵挡不住人数处于绝对劣势但攻击力却占绝对优势的太虚幻境的攻击,但是警幻的突然暴亡却使得局面一下子发生了根本性的扭转——包括十二金钗在内的所有剑手皆在瞬间失去了战力,有的人甚至忘记了自己剑手的身份,茫然不知所措,结果官军和锦衣卫趁机发起反击,彻底改变了局势——先是一场疯狂的屠杀,到后来完全就变成了一场掳掠,众官军肆无忌惮地抢掠着因为内力的突然丧失以及迷幻药的失效(警幻一死,迷幻药也随即失效)而从浑噩中醒来、但却不知身在何处、以及发生了何事而放弃了抵抗的少女们。每个人都在抢,甚至三四个人、五六个人争抢一位少女,有的人还为此互相残杀起来……
当宝玉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官军和锦衣卫已经班师回去,太虚幻境方面也只有几十人逃脱,一部分战死,大部分则被官军和锦衣卫掳走。现场只剩下遍野的尸体和鲜血……
宝玉在尸体中穿行着,一个个翻开那些可怜的女孩子的尸体来看,他既怕看到他最想念的那些人、又怕错过了她们……总之他的心情是十分的矛盾和不安。
最后一具少女的尸体也被他看过了,并没有他想看到又最怕看到的人。但他的心情非但没有轻松,相反变得更加沉重!如果她们没有战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已经落到了官军或者锦衣卫的手里!他知道官军和锦衣卫的德性,那就是一群流氓、痞子加土匪!这些衣冠禽兽就在平时都会无端的抢掠百姓、妇女,何况这战场上抓掠的俘虏?怜香惜玉对他们来讲是根本行不通的!于是他立即追逐官军的足迹而去……
但令他遗憾的是,他找遍了所有的军营,都没有发现他要找的人的踪迹,甚至连一个十二金钗的人都没有看到。也许十二金钗的功力比一般的女剑手的功力都要深厚得多,是以还没有失去战斗力,因此也没有被俘?但是她们都去了哪里?宝玉的眉头越蹙越深……
在战场附近的一座山谷里,他总算跟踪到了两名女剑手,并一直跟踪她们到了那个山洞,阻止了她们的自杀。但十二金钗中也仅一个元春现了身,其余的依旧是踪迹全无!不过她们总算没有落到官军和锦衣卫和手里,这让他略略心安。于是他返回了怡红院——在那场大爆炸中,大观园因离大殿较远并没有受到波及。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眼前的桃林,他的目光也驻留在脚下那血色般的花瓣上。透过花瓣,他仿佛依稀又看到了那个哀怨的葬花少女……“黛玉!黛玉!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呀?”他终于悲怆出声!他真的很后悔,后悔自己算错了一步。按自己的估计,江湖人士到最后是能够扭转局势的,就算没有王熙凤、薛蟠他们制造的那场大爆炸,江湖人士也是能够倚仗人数优势战胜警幻仙姑的。偏偏他们制造了那场不合时宜的爆炸,提前废止了十二金钗的功力,使得“迷幻谷”一役中的太虚幻境成员迅速落败!如果她们还能再坚持半个时辰,说不定宝玉就可以赶到了那里,制止那场悲剧。可惜他算不到王熙凤的这一步棋……他揪自己的头发、掴自己的耳光、狠狠地咬自己的牙齿!
然而这并不能让他解除痛苦,解除痛苦的唯一办法就是找一坛酒,将自己灌醉!于是他返回了怡红院,径奔进房中,还真的找到了一坛酒。他揭开封泥,抱起酒坛便往口中倾倒……那酒水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顺着他的脸颊直往下尚……这是真正的酒——绍兴女儿红,不是警幻仙姑那该死的“灌愁汁”,喝了不会使人迷乎,但却会使人醉!其实这时候他倒真的希望有一坛“灌愁汁”,真正的“灌愁汁”,化解一切忧愁的“灌愁汁”!可惜这不是,这只是一坛酒,麻醉人大脑的酒!酒,能暂时麻醉人的大脑,但却并不能解掉人的忧愁,酒醒之后只会让人更加发愁……
他一口气灌了半坛,然后喘着气,将酒坛推在一边——这时候他非但没有醉,反而又有点清醒……他环顾着四周,袭人等女孩子一个也不见,看来她们都已经走光了,走光了好,永远也不要回到这人间地狱。太虚幻境实在是一个扼杀人类情感的地狱,这个“警幻仙姑”,她一个突厥女子(这些天来宝玉最重要的成果就是查明了她的身份),跑到中原来搅了个天翻地覆,究竟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通灵宝玉”上的藏珍?还是另有所图?那秦可卿做她替身的时候并不多,平常的时候,宝玉接触到的实际上就是真正的警幻仙姑,那个躲在珠帘后的神秘女人!从他和警幻的几次接触来看,他发现那女人处处都表露出一种王者般的威严,这种威严绝不仅仅只是为了称霸江湖,江湖对于她们这类雄心勃勃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小了,她的目力所及,绝对是比江湖大得多的“天下”!唯有“天下”,才能让她有王者般和雄心和霸气!她需要这笔藏珍的目的,也许和当今皇帝还有魏忠贤,都是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天下”!

皇帝是要巩固他的已经风雨飘摇、腐朽不堪的“天下”;魏忠贤则是想要从皇帝手中夺过“天下”。当然,还有那些正在各地起事的“流寇”,他们也想推倒这个腐朽的“天下”,建立一种他们理想中的“天下”,尽管这理想是多么的不切实际。那么这个突厥女人想要染指“天下”又是为了什么?只是简单的朝代更迭,还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宝玉正在苦思冥想,忽然有一种奇怪的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虽然隔了几重院落,他又已喝得半醉,但他还是听得真真切切。他无暇多想,身子一纵,冲出了房门……
那是一座小山坡,坡上本来筑有两座小坟,一座埋着狗,一座埋着鸟。现在这两座坟的旁边又增加许多的新坟,筑坟的则是他认识的、不认识的袭人等十几个女孩子。那声音就是她们筑坟的声音。这些裸露的黄土的坟里埋着的自然是那些战死的无辜少女们。宝玉缓步上前,向这些无辜枉死的怨魂们深深鞠躬……
宝玉伤感地叹息一声,缓步向坡下走去。
“贾公子!”晴雯忽然开口叫道。宝玉回转身,只见那十几个少女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他的身后,每个人的眼里都流露出一种企盼的神色。宝玉不解道:“你们这是何故?”晴雯肃穆道:“贾公子,我们姐妹有个不情之请。”宝玉道:“哦?何事?”秋纹嘴快道:“我们……想请公子收留我们姐妹!”“收留你们?”宝玉摇摇头,“你们可以回家呀……”
“天知道我们的家在哪里?”一个叫紫鹃的女孩悲愤道,“ 警幻仙姑把我们从遥远的地方抓来,我们早已和家乡、亲人断绝联系,茫茫天涯,谁知道我们的家在何方?”“是呀,贾公子,如今我们已是无家可归、无处可投,您既然在石洞中阻止了我们去‘死’,那您就再大仁大义一次,收留下我们吧,收留下我们这些薄命的女子……我们武可以帮您闯荡江湖、扫涤不平;文可以帮您洗衣做饭、摊床铺褥。您若不嫌弃我等形貌丑陋,还可以纳我等……做妾……”另一个叫芳官的女孩忍着羞涩半低着头道。
“是呀,我们情愿给您做……妾!”众女孩的脸上都现出了一丝红晕,羞怯地低下了头,但很快又都抬起头来凝望着宝玉,纯真的眼里满是期待和企望。
她们说得在情在理,确是实话。但是宝玉把她们全都留下做妾?宝玉怜悯地看着这些女孩子,心中波澜起伏、震撼不已,同时一阵阵剌痛……他知道,这些女孩子已把他当成了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他能掐灭她们的希望之火、把她们重新推向绝望的深渊么?
无情未必真豪杰!可是一旦收留下她们,就要对她们今后的一生负起责任!帝王将相可以三宫六院,他贾宝玉只是一介平头百姓,再说他压根也不想象皇帝那样三宫六院!他只知道,他这一生只倾情于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林黛玉,心中已容不下第二个人。
收下这些女孩子做奴隶?不!他一向反感使用家奴,虽然他家很有钱,也买得起奴隶,但他从不使用他(她)们。他只有一个跟班焙茗。但他也是一直把焙茗当弟弟、当朋友看,从未把他当作奴仆。想到焙茗现在仍然生死不明,他不由嗟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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